第一百一十八章 先覺者
等打了十來下之后,陳廟生已經(jīng)從大聲的尖叫變成了低聲的哀嚎,劉巡按才吩咐道:“停了吧?!?p> 衙役們停止了打板子,把水火棍一抽,已經(jīng)被打的氣息奄奄的陳廟生就像死魚一樣趴在地上不動彈了。他的臉上汗水、淚水、鼻涕、口水混合在一起濕漉漉的,而身下的尿水也緩緩的印了出來。
而崔管事此時也是兩股戰(zhàn)戰(zhàn),他知道一旦陳廟生說了實話,那么他也是會被審問的。而問題是,他們之前認為這個官司沒什么難度,穩(wěn)贏的事,他們就沒有和這些衙役書吏什么的打過招呼。要是他也被打板子的話,照這個打法,他的小命基本就交代到這里了。
劉巡按瞥了一眼已經(jīng)在擦汗的王府崔管事,又看了看沒有任何表示的李巖。他突然宣布道:“此乃誣告之案,鑒于人犯陳廟生已經(jīng)不省人事,本按決定明日再審。退堂!”
崔管事立刻向劉巡按躬身施禮,而后馬上就轉(zhuǎn)身離開,生怕走的慢了,被劉巡按又招回去。而李巖也是向劉巡按一拱手就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多說任何要求。
劉巡按微微點頭,也起身離開了大堂。
李巖在路上慢慢的走著,他不知道這個案子是不是就算結(jié)束了,所以他不打算回家里,而是回客棧。他走了不一會兒,就被后面的李班頭追上了。
“李把總,”李班頭拱手道:“巡按大人請您敘話?!?p> 李巖沒有什么驚訝,點點頭,道:“好,請班頭帶路。”
李巖跟著李班頭來到了衙門的后堂,這里是平時辦公的地方,所以布置還算平和,更像是一個書房,書架上放著不少書。
“卑職見過巡按?!崩顜r抱拳行禮。
此時劉巡按已經(jīng)脫下了官服,穿著便服,戴著四方平定巾,沒有了堂上的威嚴。他點點頭,說道:“坐吧,不必拘禮?!?p> 李巖推辭道:“在老先生面前,卑職不敢座?!?p> 劉巡按也沒有再讓,對于一個武夫來說,他已經(jīng)足夠的客氣了。他開口道:“蘇縣令的信我已經(jīng)看過了,你在杞縣做的很好,安置流民,復(fù)墾荒田,既減少了禍亂之源,又能給朝廷一些稅賦。在朝的諸位的閣輔臺鑒,他們未必不知道現(xiàn)下的情形,天下田畝,能收稅的不過二三成。可是沒有人說出來,包括我,也不敢說?!?p> 李巖有些意外,不知道劉巡按怎么會和他說這些。
“算了,朝堂的事情不說他了,聽天由命吧?!眲⒀舶蠢^續(xù)說道:“你在杞縣做的很好,我會向朝廷上奏,不能讓有功之士無名、無賞。”
李巖趕緊抱拳道:“這都是蘇縣尊的功勞,卑職不過是執(zhí)行而已?!彼刹幌氡怀⒈碚脼橹页伎!3v來的習(xí)慣就是有能耐的可勁兒用,只要一有閃失,無數(shù)的人上來踩一腳,之后大家終于和光同塵,再沒有耀眼的星辰了。
劉巡按點點頭,摸著胡子道:“嗯,蘇縣令確實是有大才的?!痹谒囊庾R里,也只有同樣科第出身的蘇京才能想得出如此辦法。至于李巖,一個粗鄙武夫而已,只要知道執(zhí)行命令,就是頂好的武官了。
劉巡按接著說:“這件事你表現(xiàn)的很好,沒有在堂上要求什么。本官是不想多事,在開封城里,周藩已經(jīng)在這里近三百年,勢力非同一般?,F(xiàn)在河南盜賊遍地,也只有開封還算安全。本官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任滿這半年的任期,而后就能搞老還鄉(xiāng)了。朝堂上的事,本官是不想再操心了,還是回老家去安安穩(wěn)穩(wěn)的讀書自娛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件案子也算是結(jié)了,你也就不要追究了,省的惹上麻煩?!?p> 李巖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只要周王府不來找他的麻煩,他也是不愿意同王府有沖突的,至少現(xiàn)在還不想。他包拳道:“謝巡按提點?!?p> 周王府,世子寢宮。
“世子,這事可怎么辦呀?”崔管事滿頭大汗的問道。他第一時間跑回來,把事情的經(jīng)過詳細說了一遍,請世子拿主意。
“廢物!”世子罵道:“這就是你們準備好了?!這就是萬無一失?!”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崔管事趕緊跪下來,不斷的叩頭謝罪。
世子摸著胡須想了一會兒,問道:“那個最初來王府報告的流民,還沒有找到?”
“沒有,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可能是又去了其他地方乞食去了吧?!贝薰苁禄氐?。
世子生氣的一拍桌子,罵道:“一群沒有見識的蠢貨!誰把人攆走的,二十大板,罰俸半年!”
“是,小人一會兒就去辦?!?p> 此時一個小太監(jiān)站在門外,用尖細的聲音說道:“稟世子,王爺請您過去?!?p> 世子說聲知道了,之后叫進宮女幫他整理一下衣服,才趕去見他父王。至于崔管事,不用吩咐,自己就磕個頭離開了。
“父王?!笔雷觼淼搅她埻さ?,向周王行禮道。
“你讓人去巡按衙門了?”周王威嚴的問道。
世子有些意外,這些年,外面的事,都是他來處理,他父王從沒有管過,今天怎么又問起來了?但是還是回道:“是,孩兒想給府里添些田產(chǎn),都是連片的好地。”
“問題是事情沒有辦好!”周王失望的說道:“還讓巡按給收監(jiān)了。謀逆的大罪,還是誣告!你這是想把王府里的腌臜事都捅到皇帝那里去?!”
“不會吧,那個劉巡按沒這個膽子吧?”世子問道。
周王說道:“非常時期,不要惹事!還有那個鄉(xiāng)兵把總,也不要再糾纏了,咱們王府還不缺這點兒田產(chǎn)!”
“只是個把總而已,他有資格拿著那么多的田地嗎?”世子不甘心的問道。
周王教訓(xùn)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天下大亂!從現(xiàn)在起,凡事帶兵的,不要再呼來喝去的了,這個世道,以后要他們上臺表演了?!?p> “不會有這么嚴重吧?”世子皺眉說道:“流賊從崇禎二年就開始鬧騰了,還不是一波一波的被殺下去?咱們老朱家的江山,穩(wěn)著呢?!?p> 周王沉著臉說道:“我還沒有死呢!這個事情就這么算了,以后有事,和我商量商量!你也一把年紀了,做事還是不老練,還要再學(xué)學(xué)!”
“是,孩兒知道了。”世子失落的答應(yīng)著。他的事權(quán),就這么輕易的被收了回去。
“巡按衙門那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敝芡踝詈髧烂C的提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