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疑問
“我與他是親兄弟,從小在洗面村長大,如今他倒是發(fā)達了,發(fā)達了就可以打人嗎?!這和山匪有什么區(qū)別?!不行,我要告訴娘去!”
熊得壯越說越激動,放下茶杯就要走。
他要騎馬回平州找娘評理。
江鎖揉了揉眉心,指尖點了點桌面,示意熊得壯稍安勿躁:“先坐下。熊得文這樣做,正是我安排的?!?p> “啥?”
熊得壯就這么叉腰站著。
江鎖緩緩道:“我安排熊得文化名為熊有財進入域州,留在林文奎身邊為我傳遞消息。如今二人關(guān)系正是密切,你這一鬧,難免會引起林文奎懷疑。就算那日你去后院,林文奎人不在寺中,感通寺人多口雜,保不齊便會有人要去給林文奎通風報信。他打你一頓是對的,是在保全你,也是在保全他自己?!?p> “難怪難怪!”
熊得壯想起當日場景,恍然道:“我叫他名字,剛喊了一聲‘熊’,他便打我一拳,瞧給我打得……”
他被打得的確很慘,鞋都被打得不知去向。
江鎖忍住了笑,道:“讓裴戰(zhàn)帶你去洗洗吧?!?p> 眾人散去。
房間空余江鎖與祁溶。
江鎖松了一口氣,突然覺得一陣困乏之意襲來,精氣神被什么東西抽了去。
她正準備端杯喝一口濃茶,卻被祁溶按下。
“別再喝茶。上床歇息?!?p> 祁溶道,語氣里并沒有商量的余地。
江鎖被收了茶杯,仰頭望著祁溶道:“可是我有事問你。”
祁溶將江鎖抱起,朝臥榻走去:“躺著問?!?p> 他幫她把被子蓋好,坐在床邊,道:“就這么問。”
江鎖問了:“錦衣衛(wèi)與風雷軍聯(lián)合圍剿之事鬧得浙東總督為此死諫,為何軍中沒有一點消息?你們都瞞著我?!?p> 祁溶自然已經(jīng)部署妥當。
此時,錦衣衛(wèi)與風雷軍各自集結(jié)兵馬,以十萬之重屯兵在狼毫山以西。
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要的就是祁溶的命。
但祁溶并不愿讓江鎖擔心。
他隱約察覺出了江鎖身體的不對勁。
他跟身邊近衛(wèi)都打好了招呼,在江鎖面前,不要提及戰(zhàn)事。
既然現(xiàn)在她問起,祁溶只能實話實說。
“此番圍剿聲勢浩大,打的旗號是內(nèi)除反賊。舉國上下皆知太子已反,朝廷這是在替天行道?!?p> 祁溶拉過江鎖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掌冰涼,便握在了自己手中。
他繼續(xù)道:“不過你不用擔心。越是聲勢浩大,越是虛張聲勢。錦衣衛(wèi)派出的指揮使名叫屠沐,頂替的是邢戒的位置。此人老沉穩(wěn)重,出手狠厲。太后此次在用人上花了心思。而風雷軍的將軍是蔣肇忠選定,叫高云駿,是直接從風雷軍中提拔的將士。這種自下而上選拔出來的人,對軍中情況極為熟悉,將士們也信服?!?p> “那你為什么說是虛張聲勢?”
江鎖的右手被祁溶捂熱,便換了左手給祁溶。
祁溶握著她的手,親了下,繼續(xù)道:“錦衣衛(wèi)與風雷軍被內(nèi)閣控制二十年之久,姬家那些不成器的紈绔公子哥都往里面放,發(fā)展到后來,凡與姬家相熟的世家都能往軍中安插自己不成器的兒子。有背景的封賞當官,沒背景的埋頭做事。久而久之,埋頭做事的人便少了。如今的錦衣衛(wèi)與風雷軍僅是維持了表面光鮮,實則是一支打不了硬仗的儀仗隊。太后與父皇身在局中,看不清現(xiàn)實,白白派出十萬人馬前來送死。”
“蔣肇忠?”
江鎖覺得這個名字甚是耳熟,問道:“就是在狼毫山上找你要回軍火的兵部尚書?”
祁溶點頭:“對。虧你還記得他。”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江鎖氣色不好了。
她腦子里裝了太多事情,每一件都記得清楚,哪怕是在夢里,腦子也沒停過。
“他是皇上保舉的人,他又保舉了高云駿擔任此次戰(zhàn)役的將軍。”
江鎖反應(yīng)迅速:“所以,如今皇上掌握了風雷軍的控制權(quán)?”
“表面上看的確如此,兵部是父皇的人,風雷軍將領(lǐng)也是父皇的人,好像父皇已與太安宮形成了平分之勢。”
祁溶輕撫江鎖的手背,分析道:“但太后與內(nèi)閣絕不會輕易將兵權(quán)讓出。也就意味著,人是父皇的人,而權(quán)是太后的權(quán)。如此一來,他們十萬之眾,也并非鐵板一塊。”
江鎖微微頷首:“只需在他們中間的縫隙處用力,錦衣衛(wèi)與風雷軍便會不戰(zhàn)自潰?!?p> “該招的我可都招了,廠公大人。”
祁溶把江鎖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道:“你先睡一覺。我就在正廳閱軍報?!?p> 江鎖乖乖躺好,看著祁溶將自己的被子掖好。
金蛇惑心也軟塌塌地趴在江鎖枕頭上,已經(jīng)睡著。
江鎖閉了眼,腦海中卻兀自出現(xiàn)了明仁帝的身影。
他是祁溶的親生父親,如今卻要置祁溶于死地。
在東廠做廠公時,江鎖時常經(jīng)過臥龍殿。
那是一處終年青煙繚繞之地。
明仁帝不問世事,一心修道。
可是,為何突然之間,竟要與太后爭奪兵權(quán)?
江鎖的疑問,也正是祁溶的疑問。
他坐在桌案前翻閱軍報,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去。
他想不通。
父皇的性情從來都是淡漠且溫和的。
自祁溶記事起,父皇的藥便沒斷過。
祁溶猶記得小時候只要被父皇抱過,自己的身上便會沾上濃郁的藥味。
怎么朝夕之間,父皇竟要與太后爭權(quán)?
且不說他已不問朝政二十年。
就算是在二十年之前,父皇也沒有辦法與太后抗衡。
姬家在祁都樹大根深,盤根錯節(jié),既有內(nèi)閣支持,又有兵權(quán)在手。
如今父皇只不過在兵部部署了自己的人,不過是表面光鮮罷了,里子還是他姬家的天下。
這一點,連祁溶都看得懂,父皇看不懂嗎?
祁溶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心不在焉地查閱軍報,滿腦子想的都是父皇的事。
用晚膳時,見江鎖還是沒起,便讓風逸送了些簡單的素食,胡亂吃了兩口。
子時
言城被風逸請來,給江鎖把脈。
他緊鎖眉頭,把江鎖的左手、右手、脖頸處的脈象都摸了個遍。
祁溶與風逸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床邊。
房中氣氛頓時肅然了起來。
言城靜默半晌,沉沉嘆了一聲氣。
祁溶緊張得聲音都變了:“她……怎么樣了?”
言城冷哼一聲,道:“怎么樣了?我只問你,她在域州到底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