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荊棘初開,忽現(xiàn)急流(1)
第七章 荊棘初開,忽現(xiàn)急流
第一節(jié)
在河北一處普通的村寨之中,從河間奉命出發(fā)的馮良如今正屯軍這里。他并沒有如同張定所命的與尋找崔甸并與崔甸相互配合攻取章武,而是停軍河間高陽章武三地的交界之地,等待觀察。高塢主的人頭與張定、馮良的道歉信已經(jīng)送了過去,但是馮良卻遲遲得不到崔甸的回音。馮良坐在一處簡陋的房屋之內(nèi),皺著眉頭,苦思著河北局勢的變化。
石趙右長史張敬已經(jīng)來了,局勢又會如何?雖然沒有攻取高陽的宋頌卻在攻破了高陽附近的塢堡之后,已經(jīng)自稱高陽太守。單從河間北上與宋頌會合的崔甸,卻突然毫無音信。他甚至在猜測是否宋頌為了奪取河間軍的指揮權(quán)而將崔甸扣押或者劫殺,但如今只能猜測而已。
馮良一邊思索著局勢的變化,一邊看著下面專程前來示誠的章武各路豪強?;蛟S這些豪強被當(dāng)日宋頌在高陽的擄掠糧草嚇的有些心神不定,看到馮良的時候,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口中凄聲說道:“我等來見將軍大人......”
“停!”馮良高聲喝止到,看著下面正在痛哭流涕奮力表演悲慘遭遇的一眾人等,笑聲說道:“某乃渤海乞活軍師,并非平東將軍。諸位若是欲見將軍本人,還望諸君前往渤海示誠?!?p> “是是,軍師大人?!毕旅娴暮缽娏⒖堂靼琢诉^來,再次哭訴到:“我等還望王師能北上收復(fù)章武,莫讓宋蝗再在章武擄掠。若能為乞活先驅(qū),萬死不辭!”
哈哈,馮良聽到下面一眾人毫無誠意的演說,大聲笑了起來。原來這些人不過是被宋頌在高陽的搜刮糧草嚇的魂不附體,才想到了投奔渤海。宋頌如今屯兵高陽城下,將李回留在高陽的不足萬人以及石佗的援兵嚴(yán)嚴(yán)實實的困了起來,每日尋找那些附近還沒有歸順的塢堡或者縣邑強行攻擊,以補充糧草人員。在宋頌的大棒之下,當(dāng)日胡蝗的稱號在冀州北部被冠在了宋頌頭上。即便如此,那些失去糧草的豪強也不得不順從地跟在宋頌的身后,讓自己的子侄為宋頌充當(dāng)攻擊高陽的肉盾??吹礁浇缽姷谋瘧K后果,沒有被攻破的豪強兔死狐悲,在李回龜縮章武不敢輕出的情況下,紛紛都打起了投奔乞活的主意。
馮良笑了一陣,這才看著下面的人說道:“章武城內(nèi)石趙擁兵兩萬人,只要李回一日不走,諸位要求只怕馮良有心無力?!?p> “這......”下面的人急了起來,匆忙之間找了張定當(dāng)日的一句口號說道:“平東將軍不是曾說晉人相親么”
這些人原本以為向渤海乞活示誠,已經(jīng)足夠讓乞活在宋頌處為自己調(diào)解,并且為自己留一條后路,卻不想乞活的軍師竟然提出了讓他們驅(qū)逐李回的建議。不要說能不能成功地將李回與章武太守驅(qū)出渤海,只是起事以后,只怕來日再次反覆、投奔石勒地機會便已不復(fù)存在。一想到石勒地報復(fù)手段,額頭上地汗水便流了下來,支吾之聲,無言以對。馮良嘿嘿笑道:“渤海力量有限,雖晉人相親,也不能一一護佑。諸位豪雄皆是人中翹楚,卻不愿驅(qū)逐李回為渤海出上一份力氣。我等糧秣短缺,人力缺乏,因而無力庇護諸位?!?p> “我等愿為渤海提供部分糧草,只求軍師大人莫讓宋頌再大肆擄掠。我等受羯胡所制,不過是自保而已,還望軍師大人能夠美言幾句?!?p> 退而求其次,驅(qū)逐李回,他們想都不敢想。聽到糧秣缺乏,心中卻是暗自驚喜,若是能夠向乞活提供部分糧草而獲得乞活的保護,這些人自然會忙不迭的答應(yīng)下來。但是馮良卻對于旁邊諸人的喜色視而不見,搖頭到:“宋頌?zāi)宋颐擞?,豈能損盟友而肥自己,如此不妥,不妥!”
他一邊說著,一邊搖頭,看得下面的一眾人心中著急無比。等到下面眾人的心里已經(jīng)涼透,他才從方才的思考之中決定下來,長聲說道:“如此,我等便試試看吧。若是諸位豪雄早日將糧草送至我處,我自然會讓將軍為諸位說和說和。只是諸君可有船只工匠,能否一并送到渤海?”
“有,有!”
“如此就勞諸位費心了!”
送走了章武一干人,馮良這才又回到方才想的問題之上,揣摩著身在高陽的宋頌的心思。崔甸消息全無,讓他的心中對崔甸有一絲歉意,隨即便被乞活勢力擴張的興奮所淹沒。自他跟隨張定起事以來,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的意氣風(fēng)發(fā)。一戰(zhàn)而得河間數(shù)萬人馬,即便是張定來信斥責(zé)了他,但是讓他再做一次,恐怕依然是同樣的選擇。
“軍師,以后這些豪強,還是交由公議堂交涉?!币粋€面色蒼白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卻是當(dāng)日在河間城頭擊殺高塢主的那個小豪強常燦。馮良聽到這話,不屑的說道:“若是等到公議堂派人派來只怕情勢早已經(jīng)變化,將軍命我主持此處,些許小事還論不到那些蠹蟲指手畫腳!”
馮良看不起公議堂里邊那些憑借自身擁有百姓而讓張定不得不妥協(xié)的眾人,這個常燦早已了解。他看了馮良滿臉的自信,自顧自的說道:“還要小心行事才好,我聽渤海傳言,將軍對軍師擅自驅(qū)逐崔甸而多加怪罪,還望軍師莫要太過張揚才好!”
“莫不是聽鄭擇所說?”馮良突然冷笑兩聲,看著常燦有些發(fā)青的面孔,說著說道:“將軍或許一時間稍有錯誤,但能在這一年內(nèi)聚流民而起,豈能讓你們這些蠹蟲所左右。若是想要平靜安樂,恐怕常塢主還要安分一些才好?!?p> 他幾句話語,將還要再說幾句的常燦說的跪到在地。馮良也不說話,哼了一聲,就向著內(nèi)室走了過去。內(nèi)室內(nèi)厚厚的房間之內(nèi),張定交給他的各路豪強之上密密麻麻的被他在一側(cè)重新注釋著,他拿出筆來,在鄭擇的上面,打上一個重重的問號。然后又拿起張定寫給他的書信,書信之上,其中的幾句話卻被勾勒出來。
“定或有錯,然樂平何不直言。諸事紛雜,定非圣人,諸事溝通方能親密無間,不使大事壞于小人之手!”
馮良笑了起來,或許將軍的謹(jǐn)慎有些過頭,但在劉琨敗于令狐泥,段氏敗于段末杯的環(huán)境下,謹(jǐn)慎一些又有何錯?曹阿瞞縱一世梟雄,卻也猜忌無常,時有錯殺之禍。袁本初豪杰親附,若是能良謀善斷,天下豈能三分?
在馮良再次細細閱讀張定推心置腹的信件的時候,河間,這個自從降臨到這個世界之后一直在外游蕩而不得其門而入的城市,如今為他保護者敞開大門。一臉蒼白的各路豪強跟在齊單的后面,與那些因為張定到來而顯得有些興奮的流民,從河間城門出向外迎了過去。當(dāng)張定在享受完恍若偉人一般的待遇之后,這才匆匆?guī)еR單進入了河間郡守府邸敘話。
“什么?”在河間郡守府邸,齊單聽到張定的計劃之后,失聲驚叫。將參與了河間之亂的士紳豪強的親族,全數(shù)遷往渤海,而將剩下的族人民眾,重新打亂整編,安置在塢堡之中,一如那些新筑在渤海附近的流民。雖然此時豪強對乞活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日的閉門謝客,但若是那些豪強因為河間之事而兔死狐悲,必然引起的動蕩不可小看。齊單看著張定堅定的神色,無奈的搖頭說道:“將軍可曾想到若是動了這些人,即便渤海的豪強沒有反應(yīng),那些為將軍購買糧食的武邑豪強、還有與我等親近的別處豪強是如何反應(yīng)。將軍難道以后讓我等與這些豪強全數(shù)為敵不成?”
張定端起面前的茶杯,吹走上面漂浮的茶葉笑道:“不過是懲罰這些人當(dāng)日參與河間之亂投奔羯胡而已。其余豪強皆不可輕動。未必有伯盛說的那么嚴(yán)重?”
“將軍,”齊單苦笑著,這個將軍將事情想得過分簡單,即便是祖公祖逖在河上,寧可讓那些豪強中立,假裝進攻也不將那些投靠石勒的豪強攻破而立足。雖然乞活控制之地并無大的世家,但如此大面積地直接控制這些塢堡,難道不能引起這些人的恐慌。他看到張定臉色有些不悅,匆匆說道:“先前已經(jīng)按照將軍之令,將眾人一一懲罰,如今此事,卻已經(jīng)不宜再改。”
聽到齊單如此說,張定也不好再說什么。令不二出,否則會讓屬下無所適從。只是當(dāng)日的命令只是自己一時之間倉促想到的,卻沒有深思熟慮,如今再想將河間這些叛亂地豪強重新整合在自己的直接控制之下,卻被自己前面的命令阻擋了腳步。他苦笑了一聲說道:“如此只能暫時放過這些人。但也不能放任不理。質(zhì)子并不能讓這些歸心渤海,若是全族之故,這些豪強或會舍棄身在渤海的妻子兒女。伯盛可有方法可想?”
齊單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只好說道:“不若將軍模仿石勒昔日在河上塢堡之事,以我乞活為各個塢堡將領(lǐng)?!彼f了一會,又搖頭自己否定。石勒攻破河上塢堡之后,任命了一大匹的將軍統(tǒng)領(lǐng)各個塢堡殘留下來的士民,不過最終毫無作用。
擊破宗族,會讓各個宗族皆惶惶不安,除非是直接威脅他的反叛等事,才能如此行事。而若不擊破宗族,那么豪強終究是自己的心腹之患。罷了,自己也未曾想過如何直接將這些人口、資源直接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如先將這些人一一監(jiān)控起來,只是該如何監(jiān)控呢?
“華夏有神佑,先祖皆真人。屯墾荊棘地,方有衣冠身......”
一陣歌聲從屋外飄了進來,張定側(cè)耳細聽了一會,卻是新道在流民中宣揚道義的歌曲。先是一愣,隨即笑著想齊單問道:“河間有人宣揚新道么?”
“遵將軍令,凡我乞活,無論士卒或為乞活,皆應(yīng)信奉新道。因此單當(dāng)日前來河間,便帶了道師前來在河間宣講?!?p> 張定呵呵笑了起來,這么久的時間,他已經(jīng)習(xí)慣將新道當(dāng)作自己在流民或者底層民眾之間招攬人心的一個工具。而新道的事物在交給公孫蘭之后,自己也將他拋到腦后。或許,全面掌控豪強的時間是早了一些,不如等到自己渡過了這一次糧食危急之后再做也不遲,當(dāng)下最應(yīng)做的,就是讓新道的信徒,撒向控制區(qū)域內(nèi)的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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