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歲月有情

　　青嵐剛一喝完水，阿婆又急忙顛簸地去洗臉架上拿了一條毛巾，幫她擦額頭和臉上的汗。

　　阿婆小時候裹過腳，穿著自己做的繡花三寸布鞋，所以走起路來總是一顛一簸。

　　青嵐站在風(fēng)扇前面，微微昂著頭，滿臉通紅，任阿婆在她臉上胡亂抹著，額前的劉海被風(fēng)扇吹出的風(fēng)吹得飄揚(yáng)。額頭上剛剛擦去汗水，一會兒又滲出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子。

　　阿婆望著青嵐被曬得紅撲撲的臉蛋，心疼地說道：“從小就沒有正經(jīng)走過路，不是跑，就是蹦，就是跳，這么大熱天，就不知道慢慢走路啊。”

　　阿婆頭上纏著青布包，繡花青布衫裙，弓著腰，瞇著眼慈祥地笑著，滿臉的皺紋像一道道訴說歲月滄桑的年輪，嘴里的牙齒只剩下幾顆門牙，微張著嘴笑時，露出光禿禿的牙床。

　　青嵐從書包了掏出她的成績單，遞給阿婆說道：“阿婆，你看我的成績單，第二名，被鎮(zhèn)里初中錄取到實驗班了?！鼻鄭乖诎⑵叛矍盎沃煽儐危靡獾恼f道。

　　“哦！我們家嵐嵐這么有用，這個得給你阿父看，我們都看不懂，不識字?！卑⑵藕呛切χ?p>　　青嵐嘴巴一翹，不滿地嘟嚷道：“看不懂難道聽不懂啊，耳朵又不聾?！狈奂t的臉已經(jīng)被風(fēng)扇的風(fēng)吹得涼津津的。

　　阿婆癟嘴一笑，“呵呵，當(dāng)然聽懂了啊，我們家嵐嵐考了第二名，今天阿婆給你做你愛吃的油茶湯和香醬餅怎么樣？”阿婆討好的笑臉湊到青嵐的眼皮底下。

　　香醬餅就著油茶湯，是青嵐的最愛。

　　油茶湯的制作方法是先用食用油炸適量茶葉至蠟黃后，加水于鍋中，并放上姜、蔥、蒜、胡椒粉等天然佐料，水一沸便舀入碗中，加上事先炒好米花、玉米花、豆腐果、核桃仁、花生米、黃豆等“泡貨”即可食用。

　　油茶湯提神解渴，香鮮味美。香醬餅顧名思義，更是香脆可口。

　　“嗯！”青嵐微閉著眼睛，嗅著鼻子，似乎聞到了油茶湯和香醬餅的香味，不停地點頭應(yīng)道。

　　得到了青嵐的認(rèn)可，阿婆急忙顫顫巍巍地走進(jìn)廚房。

　　“阿婆，我阿哥呢？”青嵐跟著阿婆走進(jìn)廚房。

　　“不知道哇。”阿婆拉長了音調(diào)，有些無奈的語氣，“剛剛你放學(xué)回家之前，你阿父和阿娘都說了他一通，心情不好，去同學(xué)家玩去了。”

　　青嵐阿哥劉家偉今年中考，沒有考上高中，他不想讀書。

　　青樹生問他，“你現(xiàn)在不讀書，你能干嘛？”

　　青樹生的臉色很不好看，這個劉家偉心浮氣躁，吊兒郎當(dāng)。當(dāng)年小考初中時，剛剛過線。初中三年也沒有好好認(rèn)真讀書，每個星期回來一趟就向家里要錢，在學(xué)校里和調(diào)皮搗蛋的同學(xué)混在一起，每天在外面聚餐，花錢如流水。

　　“去外面做事，打工，我很多同學(xué)去深圳打工?！眲⒓覀グ籽垡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做事？打工？深圳？就憑你這個德行和性格？你當(dāng)老板是阿父，養(yǎng)著你？”青樹生嘴角露出輕蔑鄙視的笑。

　　“是，我不好，我沒有德行，人家的兒子好，有德行，你不就想說這個嗎？人家兒子還好，可他要拿到殺你，我好歹不會殺你的?！眲⒓覀ブS刺地笑著。

　　“要殺我怎么啦？他這么小就知道維護(hù)他阿娘，他沒有惹他阿娘、阿父生氣吧？”青樹生被劉家偉的話氣得臉色發(fā)白，揚(yáng)起手，要打劉家偉。

　　劉家偉將頭一偏，躲過了青樹生的巴掌，“你就會打自己的兒子，人家兒子好，你認(rèn)人家兒子做兒子去?！?p>　　說著劉家偉便沖出門去了，氣得青樹生跌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唉聲嘆氣了很久。

　　直到青嵐回來之前，他才扛著鋤頭，去看秧田里有水沒有。

　　“那，阿娘呢？”青嵐接著問道。

　　小考她取得了好成績，家里僅僅只有阿婆跟她分享喜悅，可遠(yuǎn)遠(yuǎn)沒有達(dá)到青嵐期的效果。

　　“你阿娘，剛剛還在，不知道去哪家串門去了？”

　　青嵐“哦”了一聲，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的青嵐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在村里到處亂竄，哪里熱鬧往哪里鉆。以往寒暑假，有林曦在，她一丟下碗筷便朝她家跑，跟在她屁股后面，她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大部分時間，林曦只會去白翠芬家里找少敏和少杰玩，青嵐便也會跟著去白翠芬家。那時，雖然沒有和少杰說話，但少杰可以帶著她和林曦，有時候少敏也會加入其中，上山砍柴，撿蘑菇，下河摸魚摸蝦，一上午，一下午時間很容易便打發(fā)過去了。

　　這個暑假，既沒有暑假作業(yè)可做，又無伙伴陪著玩，對于青嵐來說，可是糟糕透了。

　　躺在床上，吹著風(fēng)扇，剛剛還恨著安少杰，這會兒腦海里卻又想著他，“他阿姐在學(xué)校補(bǔ)課，也不在家，他一個人怎么就能憋得住，他是怎么打發(fā)自己的時間呢？他好像看上去從來沒有寂寞無聊過呢?！?p>　　青嵐很好奇，真想偷偷跑到他家門前去探一下，他每天干什么呢？從小他就很少在村里串門，除了做事就看書，這不很無聊嗎？

　　青嵐想著便翻身從床上跳了起來，穿上鞋子，蹬蹬蹬地便跑了出去。

　　一口氣跑到白翠芬家門前，青嵐才意識到自己沖動了。

　　進(jìn)不進(jìn)去呢？進(jìn)去后，如果只有安少杰在怎么辦？如果白翠芬問她怎么來了，她該怎么回答？

　　轉(zhuǎn)身回去？哎！又不甘心啊。

　　青嵐雙手絞著胸前的辮子，進(jìn)退兩難。

　　“青嵐，怎么站在門口不進(jìn)去?。?p>　　青嵐聽見身后有人叫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白翠芬，即使少敏和少杰都這么大了，她的聲音依然保持清脆，柔柔的，并依然夾雜著外地口音。

　　青嵐心里時常就為此犯嘀咕，白翠芬跟自己的俺娘年歲差不多，可是為什么自己的阿娘不僅樣貌老得比白翠芬快，連聲音似乎都比她老得快，如果說操勞能使人變得蒼老的話，白翠芬可比自己的阿娘辛苦得多。劉秀珍家里，外面的一切事物有青嵐的阿父青樹生勞作，家里又有阿婆幫她打理。而白翠芬家里里外外幾乎全靠她一個人。

　　可是人家白翠芬即使歲月在她臉上同樣刻下了皺紋，可是歲月卻沒有將她變得粗魯，沒有改變她的風(fēng)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