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雞鳴時,五里長庭,陳大儒就已勝服傲立,站在路邊,遠處是老老少少一群人期盼的眼神。
高進道:“二師兄,大師兄真的與那熊巡按有舊。”
張郎中扎把著嘴:“二十多年前江夏大災,師傅帶師兄游歷正好經過,診治過一些災民,其中有熊巡按的父親。聽師兄說他們家貧,還免除了不少診金?!?p> 高進想起,后世記載熊廷弼,字飛百,號芝岡,曾祖父遷居江夏,世代為農。家貧,只能邊讀書邊勞作。二十歲時江夏連續(xù)三年饑荒,全家困苦差點餓殍,難道是那時候陳若虛與熊廷弼結下的香火緣。
居然能夠見到遼東“三杰”之首,高進心里有些開心與激動。高進盤算著,拜見熊廷弼后,就把建州女真未來的動向告訴他,讓這個蓋世能臣干掉女真,自己可以舒服的做個富家翁。
一想到后世明末遼東“三杰”熊廷弼、袁崇煥、孫承宗,好像沒一個善終,高進心中不禁嘆惋。
城門方向開來了一只隊伍,旌旗飄展。威風凜凜的馬隊,隊伍中間幾輛大型的馬車。那馬隊裝備齊全,紅袍鐵甲,一看就是明軍中的精銳。
陳大儒站在路中,舉著名帖,雖然腿有點抖,但是一想到諸人的性命,諸人的囑托,強打著勁等著。一騎當前,高叫:“何人擋路?”
陳大儒大聲道:“熊巡按故人揚州府陳若虛求見巡按大人?!?p> 那騎接了名帖,報了上去。
馬車停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接過念到:“父親大人,前面有人自稱故人揚州府陳若虛求見?”
熊芝岡正手持一卷《紀效新書》,一邊翻閱一邊道:“揚州府,揚州府我何來故人。難道又是揚州的鹽商,不見。兆兒,你當記住,商人多奸狡之輩,我們這次去南直隸,須慎之?!?p> 那游騎跑回,把名貼朝陳若虛臉上一丟:“快滾!大人不見?!闭f完又拍馬離去,賞了陳若虛一身灰塵。
馬隊夾著馬車轟隆隆過去。
陳若虛眼看眾人的期盼與重托落空,急火攻心,瞳孔收緊,心中一攥,四肢發(fā)涼,熱汗一下變成冷汗,頭一暈就倒了下去。
眾人一看不對,紛紛涌上來。高進氣的追著車隊大喊:“江。夏。大。災。餓。殍。遍。地..”
一騎兵正在附近,一鞭子就抽下來,喝道:“快滾,叫冤去城里?!?p> 高進身上套了棉甲,低頭抗著不痛,繼續(xù)叫道:“熊巡按。。”
啪,下一句話還沒出口,高進就被一矛打翻。
高進翻趴在地上,嘴里啃著一嘴的土。
官原來不是這么容易見的!
悲劇??!
一行人心中凄苦,護著醒來的陳大儒,幾只烏鴉天上飛過,發(fā)出嘎~噶~的叫聲!
陳大儒面如灰土,低聲哀怨:“我不想那熊廷弼競是如此薄情之人?!?p> 李媽堅定道:“算了,陳醫(yī)生,我們自己走。一條爛命,還怕什么?!?p> 高進歪著腦袋,拍著土灰,道:“我們跟著他們走總可以。畢竟他帶了二百馬隊,一般的馬匪不會這么不開眼?!?p> 說走就走,一路跟著,路上偶爾也有客商和官軍運糧去沈陽中衛(wèi)返回,各個車隊同行,倒還安全的樣子。
熊巡按的車隊速度頗快,中午過了鞍山驛,下午就到了海州衛(wèi)的在城驛。
官軍護著大官來了,驛站爆滿。驛站的小頭目連忙趕走原有的商客,騰房接待。
明代遼東的驛站很特殊,都設置在堡壘里,驛站里還要儲備充足的糧食,以供過路差人食用,圍著驛站往往形成很大的市場。
被驛站趕出來的商客能投店的投店,不能投店的就和高進一伙一樣,圍著驛站宿在車上,或者靠著車子與墻搭個帳篷休息。
吃食雖然緊張,多花點錢財,倒是買得。人多吵鬧,但在堡壘里也算安全,讓高進一行很心安。
遼東未設置州縣,驛站一直由遼東都司管理,其實就是軍管,若是驛卒做不了的差役就是由附近的衛(wèi)所承擔。
海州衛(wèi)的在城驛是大驛站,山海關陸路,海運旅順口卸貨轉陸路,海運到牛莊轉陸路,三條交通線在這里會和。據(jù)《燕行錄》記載,這里“城子漸廣,而人居漸重?!?p> 高進和王啟年兩人灰頭土臉的盤坐在地上,因為用水不便,便也懶得收拾。
高胖子看著眼前不斷穿梭的各色民族人等,自言自語道:“靠,民族大融合不早就搞定了嗎,野豬皮吃飽了撐的?!?p> 王啟年正拿著草棍掏著耳朵,啥也沒聽清:“哈,你說啥?”
高胖子看了看王啟年:“啟年叔,我說你好英俊??!那邊。?!?p> 高進隨手這么一指,胡亂說道:“那邊有女人盯著你看那?!?p> “指什么指,指著大爺做什么。揍他!”一個正經過的肥壯漢子,滿臉橫肉,穿個短褂敞個胸,露著黑厚的胸毛。四五個流氓樣的仆役,上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王啟年護住高胖子,抱著頭縮在墻角。
“哈。?!币淮蟮锻滑F(xiàn),當頭剁下。那潑漢向后坐倒,正砍在兩腿之間。
眾仆役,見勢不妙,掉頭拉著主子。
只見李媽威風凌凌,癡狂的繼續(xù)舞刀,做獅子吼:“老子爛命一條,你們誰上來?”
一眾地痞掉頭就跑。
高進暗嘆,可悲可恨的中國人,只知道窩里斗和窩里恨??蓯劭删吹闹袊?,你是那么勇敢和善良!
王啟年等眾人上前拉回李媽,眾人相對無語,真是離鄉(xiāng)人賤。
高進看著眾人,低頭認錯:“是我不好,讓啟年叔挨了打?!?p> 王啟年笑道:“與你無關,這些是市場里的流氓??康木褪窃谑袌隼锏筱@耍橫、碰瓷搶掠為生。今日他們肯定是見我們男丁少,本想痛打我們后,搶掠財貨,沒想到李媽出來拼命,不過此地不能久留?!?p> 張郎中道:“驛站門口有一隊商客,正要往沙河驛走,說是趕最近的糧船回山東?!?p> 李媽道:“好,那我們先去沙河。實在不行,我們走陸路進山海關?!?p> 高進看著周圍這些可愛的人,是的,他們都是善良的,要保護的是他們這樣可愛的中國人,善良、勇敢,團結、互助,可是現(xiàn)在他們卻在保護著自己。
高進暗暗決心,要振作起來,要強大起來,正想著,外面一群喧鬧,一群人拿著刀槍棍棒就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