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看到那個女人的瞬間,陸寒清就知道了,這是他新的床伴。
原本還站著的陸寒清嘖了一聲就坐了下去,他嘲諷的笑了笑,好像是在笑他,又好像是在笑自己。
“叔叔。”宋以桉很有禮貌的打了招呼。
陸灝舟點了點頭,又看向了早就已經(jīng)坐下去的陸寒清。
陸寒清絲毫不懼怕和陸灝舟的對視,還夾著明亮光線的瞳孔直勾勾的看著神色凝重的陸灝舟。
最終還是陸灝舟先別過了視線,脫下西裝外套遞給了旁邊的助理。
“你先到書房等我?!?p> 助理應聲,將西裝掛到了不遠處的衣架上,就拿著文件上了樓。
宋以桉看了眼坐下去的陸灝舟,也乖乖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桌子下他用腿輕輕碰了碰陸寒清的大腿,陸寒清看了他一眼這才直起身板。
場面一度很安靜,陸灝舟沒有拿筷子,陸寒清和宋以桉也不動。
只要陸灝舟回來吃飯,家里的氣氛總是那么壓抑和沉悶。
陸寒清敏銳的目光這才落到了站在陸灝舟身后的女人身上,在仔細觀察到那張臉后,陸寒清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個更像。
女人穿著淡青色的旗袍,上面是用絲線繡出的花紋,精美的盤扣上繡著一顆孔雀綠的淡水珍珠。簪子將長發(fā)盤了起來,只露出了一朵梔子花,珍珠的耳飾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大氣端莊,她的手腕上還帶著一只成色極好的翡翠手鐲。
微微勾起的唇角在看向陸寒清時多了幾分溫柔,連上揚的眼角都帶著盈盈秋水。
那是江南女子獨有的溫婉,如青煙裊裊,風流婉轉。
就連宋以桉在看到她時,都忍不住愣了神。
這個長相,這個裝扮。就連一顰一笑,都很像陸寒清的母親。
“坐。”陸灝舟輕聲出口。
女人點了點頭坐到了陸灝舟的旁邊。
“她是誰?”審視的目光從女人的身上轉到了陸灝舟的臉上。
這是他主動往這個家里帶過來的第一個女人。
陸灝舟沒有回答陸寒清的話,只是將剛剛拿起筷子的手又重新放了下來,擺出一幅上位者的姿態(tài)。
這個樣子,讓陸寒清很討厭。他討厭被壓制的感覺,討厭沉著冷靜而與之相比氣憤惱怒的自己。
縱使這個人是他的父親。
陸灝舟沒有回答陸寒清的話,坐在一旁的女人也只是抬頭看著陸寒清。
陸寒清感覺,他們倆個才像一家人,自己是那個破壞幸福的壞人。
陸寒清轉身就要走。
陸灝舟也終于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干什么去?”
你擰著眉,神情看起來很不悅。
“不用你管。”陸寒清還帶著少年的銳氣。
宋以桉剛想起身去追陸寒清,就被陸灝舟厲聲止住了。
“不用管他?!?p> 等到宋以桉坐下后,陸灝舟擺了擺手讓旁邊的女人離開。
頓時,偌大的餐桌上只剩下了兩人。陸灝舟深黑的瞳孔緊緊盯著宋以桉,帶著濃濃的壓迫和震懾。
隨后,陸灝舟慢條斯理的將手中的信封打開,然后將照片狠狠甩到了宋以桉的臉上。
宋以桉也不躲,任由鋒利的相紙劃傷自己的臉頰,冒出幾珠血滴。
“看看?!标憺燮鹕恚痈吲R下的看著宋以桉。
宋以桉在看到相片的那一刻,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瞳孔也縮了縮。
照片上是自己扶著陸寒清出酒吧的那一晚。
“叔叔,你聽我解釋……”
宋以桉抬頭急切的去看陸灝舟,卻被他止住了。
“如果,你還想在這個家里呆下去。那么,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你就要清楚?!标憺劾溲劭粗我澡?,拿出了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樣子。
宋以桉知道,這是陸灝舟給他的警告。
窒息感撲面而來,宋以桉只好低頭看著那一張張照片,臉頰上搖搖欲墜的血珠也落到了相片上,染紅了陸寒清的臉。
“我知道了,叔叔?!彼讌f(xié)了。
得到答案的陸灝舟抬腿就走,絲毫沒有對待陸寒清的一點耐心。
餐廳里只剩下了宋以桉一人,白皙的燈光打在他挺直的脊骨上,看起來就像永不服輸?shù)挠率俊?p> 可他知道,陸灝舟比陸寒清更加討厭他、厭棄他。
因為陸寒清的母親是因為保護他而去世的。
他們倆家是合作伙伴。自從那天陸寒清的母親把他抱到陸寒清的身邊后,他的童年生活基本上都是在陸家度過的。陸寒清母親很好,給他安排了一個單獨的房間,給他買各種各樣的衣服和玩具??梢哉f,陸寒清有的,他都有。
但他缺少的是,獨屬于陸寒清的那一份母愛和父愛。
那時的陸灝舟也不像現(xiàn)在這樣沉默寡言,他會在回來的時候去吻陸寒清母親的臉頰,也會溫柔的抱起小陸寒清問他,今天惹沒惹媽媽生氣。
可直到12歲那年,宋以桉的父母開車帶著宋以桉和陸寒清的母親去接陸寒清放學。
在車上,宋以桉的父母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從而發(fā)生了車禍。當大車撞過來的那一刻,陸寒清母親用自己的身軀緊緊抱住了年幼的宋以桉。
大車上的鋼管從陸寒清母親的背后穿了進去,血液瞬間沾濕了宋以桉的衣衫。但陸寒清的母親依舊很溫柔的在宋以桉的耳邊輕聲說著。
“小桉,麻煩替阿姨照顧好嵩嵩?!?p> 那時的宋以桉哭著答應了她的懇求。
可陸灝舟當時在醫(yī)院的眼神他記得一輩子,嫌棄又憤怒,還帶著恨意和狠意。
就好像,下一秒就要緊緊掐著宋以桉的脖頸,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時的宋以桉很小,在面對比自己高大許多的陸灝舟時,恐懼占據(jù)了他整個身軀。
可在陸家的生活并不好過,陸灝舟的冷眼和厭惡,以及陸寒清的討厭時時刻刻都在扎他的心窩。
他仿佛就像被包裹在塑料袋里的蟲子,盡管很努力的降低著自己的存在。但依舊會被抽空空氣,窒息而艱難的生存,膽小而又固執(zhí)。
直到思緒回籠,宋以桉才把那些照片全部收了起來。
燈光照在相片上,已經(jīng)看不清陸寒清的人臉了。但回想起那天,宋以桉還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