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鄧德森集團
鄧德森集團的總部大樓,像想象中的一樣戒備森嚴(yán)。艾歐尼亞戰(zhàn)爭之前它永遠(yuǎn)燈火通明,戰(zhàn)爭之后,它連白天正午都想藏起來,更別提夜晚?,F(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午夜,而且還下著雨,但防備仍舊一點都不松懈。離著幾個街區(qū)就到有警衛(wèi)在四處巡邏,大樓下面,更多的警衛(wèi)圍著樓前站了一整圈,十幾米一個。
也對,出了沃里克的事,又被卡茲克他們闖了一次,是該注意一下安全。保不齊這幾個吃貨哪天又來覓食了。
我繞著這座樓慢慢走,思考如何下手查,有人離近了就瞬移跳開,輕松又悠閑。我實在太喜歡在這副護腕了,當(dāng)時在莫格隆關(guān),我特意和博物館商店的售貨員要了考古專用的遮光絨,當(dāng)場按照手腕粗細(xì)裁剪,再縫上系帶,直接搞定。專業(yè)的東西就是好,這漆黑一片的夜里,無論怎么亂跳,掛墜的光芒都微弱得根本看不到。
不過前前后后走了快一大圈,我也沒想出來辦法。進去不難,難的是進去以后再找東西。外面都這么戒備森嚴(yán),里面恐怕更甚。在一座全是人的建筑里找東西根本不可行。
而且就算符文在這集團手里,我還不一定能就從這座樓里找到。這集團有好幾個分部,還有一大堆不為人知的不動產(chǎn),分散著一大堆同樣不為人知的部門。沃里克的實驗室就不在這兒,而是一條偏僻的街道上,沒招牌,沒編號,不說明了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得想辦法了解更多消息。我開始往回走,順便盤算著祖安哪里有不錯的酒館,人夠雜,消息夠靈通,而酒也好到讓人愿意說點什么。路過幾個垃圾箱,我停下來伸手進口袋里摸那小瓶微光,打算倒進去扔了。
然而還沒來得及拿出來,一個人影突然從垃圾箱后面撲了出來,就要把我按在地上。我趕緊躲開,發(fā)現(xiàn)竟然還是剛剛那個老流浪漢。這一次他使足了力氣,雖然仍舊沒撲中我,但帶倒了一個垃圾箱。鐵皮箱子砸在地上,響聲立刻傳了出去,我趕緊鉆到垃圾箱后面生怕警衛(wèi)發(fā)現(xiàn)。那個老流浪漢居然也跟著我蹲到一起,望著警衛(wèi)走過來的方向連大氣也不敢喘。
我們看著一名警衛(wèi)的手電光打過來,點亮一片雨光。晃了兩下,沒照到什么,就又轉(zhuǎn)了回去。警衛(wèi)的身影終于在街角消失,我轉(zhuǎn)過頭,果然這個老流浪漢在盯著我。
“把微光給我吧,求求你了?!彼f,“你是不是對鄧德森集團挺感興趣?我看你在大門口看了半天。我跟你說,你想知道什么,問我就行。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叫拉塞爾。只要你把微光給我,我全都能告訴你。”
流浪漢,祖安常見,甚至可說遍地都是。但一上來就報名字的可不多。我不由重新打量起他。從頭到腳一副破落樣,不知在雨中淋了多久,所以顯得更凄涼。我還注意到他左臂有點不一樣,有明顯的肌肉萎縮。這是常年使用微光的并發(fā)癥,恐怕他身上,衣服蓋著的地方也有不少問題。
但一切都掩蓋不住目光中的欲望,或者說根本毫不收斂。他直直地看著我的衣服口袋,那里面有個小瓶是他生命的意義。為了它,毫不夸張地說,他什么都干得出來。
“你知道多少?”我問。手還放在口袋里,我摸到那個小瓶,握住。
“你想知道什么?”拉塞爾反問,他終于轉(zhuǎn)而抬頭看我,期待又興奮。
“沃里克的事。他和鄧德森集團有關(guān)系嗎?”
“啊哈,我就知道。你問對人了?!彼p輕一拍手,“那只狼以前在這兒干活。”
“再說詳細(xì)點。”
他從四年前第二次艾歐尼亞戰(zhàn)爭一一道來。祖安如何和諾克薩斯組成同盟,侵略艾歐尼亞,沃里克又是如何和辛吉德一起隨隊發(fā)動了化學(xué)戰(zhàn)役,最后被索拉卡詛咒變成狼。所有細(xì)節(jié)都沒錯。我順口追問了他一句第一次艾歐尼亞戰(zhàn)爭的事,他也答了上來,其間竟然還提到皮爾特沃夫,讓我十分驚訝。
這個叫拉塞爾的老流浪漢,他沒說謊,他知道很多事。講完這好長一段故事,他熱切地望著我:“怎么樣,我說得夠多了吧?把微光給我?!?p> 我摸出那一小瓶微光。他伸手就要過來拿,我抬手躲開。就那么一瞬間,他的表情一下變得猙獰了。
“你還不給?”
“鄧德森集團里有沒有藏著一枚符文?”我問。
他沒回答,盯著我看,眼神同樣猙獰。但下一秒他又笑了起來,笑得像天真爛漫的孩子。我沒被他惡狠狠的樣子嚇到,卻被這笑搞得有點發(fā)毛。藥物上癮的人不能用常理來估計行為。
“原來你是想知道那枚符文。”他說,“把微光給我?!?p> “你先說?!?p> “那就算了?!彼€我個白眼,“要不你就去問沃里克?哦,可他都變成狼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心別被他咬死?!?p> 我扔過小瓶,他伸手接過,從臟兮兮的口袋里摸出個注射器。彈瓶,開蓋,吸液,排盡注射器內(nèi)空氣,摸到靜脈下針。除了沒消毒,全部一氣呵成,手法嫻熟無比。雨夜中的微弱熒光一點點流進身體里,他的表情愈發(fā)滿足。
“你是個醫(yī)生。”我說。
“是又不是,有什么關(guān)系呢?!彼?,“小伙子,你想問符文,我就告訴你符文??赡阆雴柺裁捶模俊?p> “你知道是什么。”
“你缺錢花?!?p> “缺極了,缺錢娶媳婦?!?p> “那就去掙,別想旁門左道?!彼f。注射器里最后一點點液體也流盡了,他輕輕拔出針頭,長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
“別人都是涂在身上,你直接扎進血里?!蔽艺f。
“因為你只看得見涂在身上的?!彼?。
“我需要旁門左道的符文,比你這血里的東西更旁門左道,否則我就連正道都走不了了。說點什么吧?!?p> “那符文啊。”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注射器,輕松自在如大病初愈?!八驮卩嚨律瘓F。你進不去,也拿不到。年輕人,煉金術(shù)是有,可像你這個年紀(jì)不該做這種白日夢。聽我一句勸,好好工作,比什么都強——但是別在祖安。換個地方,哪怕是海對面都行?!?p> “在集團里哪兒,怎么能進去?”
“別想了,別想?!彼麚u頭。我發(fā)覺他聲音有點迷離,似乎是微光的效用發(fā)作了。眼看他就要陷入某種神經(jīng)質(zhì)的狀態(tài)而不自知,我趕緊抓住他的肩膀搖了兩下?!靶研?,醒醒?!蔽艺f,“我必須知道。否則我也活不下去了,跟你沒有微光一樣?!?p> “微光?!彼貜?fù)道,聲音含糊不清,“你這么想知道,就再拿更多的微光來。”
“喂,你這是坑我——”
我松開手。他滑倒在滿是雨水的地上,口中喃喃自語,不再理會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