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低語停止,詭異的困頓感也消失不見。
這一瞬間,所有不正常的癡迷都消弭一空。
隨著夏爾的清醒,腦海中那一行紅字也開始變淡,最終完全透明。
夏爾看向堅冰之外,光滑如鏡的冰墻上,冬之女神的表情有一絲訝異,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這是怎么回事?
按照安托萬的說法,神諭者應當順從內心的低語,接納神明灌輸的信仰之力。畢竟,信仰越強,自己獲得的神力也就越強。
可一旦這么做,系統(tǒng)就會警告自己“遭受污染”。
污染是什么意思?
夏爾內心隱隱感覺,做神諭者恐怕不是什么好差事。
相比這個世界的神明,他自然是更傾向于相信系統(tǒng)警告一些。
很顯然,在風之主的生命威脅下,自己有些太急于成為神諭者,太急于想要擁有超凡的力量了。
以至于他都沒有發(fā)現,這種對神明近乎瘋狂的崇拜,本身就有些不正常。
這個世界的人可能并不覺得這樣有什么壞處,但夏爾作為穿越者,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內心自然對這些創(chuàng)世神們沒什么特別的感情。
夏爾小心翼翼地看向冬之女神,后者手上傳輸神力的動作并沒有停止。
很快,堅冰散去,夏爾再次回到雪原,不同的是,他之前還凍得發(fā)抖,現在冷風穿透他的單衣,都不會讓他感到一絲寒意。
他能感知到自己體內充盈的神力。那是一股冰寒的力量,是冬之女神的賜予。
夏爾有些不理解,自己明明沒上交任何信仰,對方也還是給了他神力賜予。
“你果然能抵擋信仰之力?!背聊艘粫?,冬之女神開口說道。
“女神大人?!毕臓枔u搖頭,直言道,“您可能認錯人了。”
夏爾能體會到,神明賜予的神力是沒有壞處的,這一點可以肯定。
“我或許是認錯人了?!倍矜倘灰恍?,“但在我們眼里,你和那個人沒有區(qū)別,都是同一類人?!?p> “同一類人?”
夏爾腦海中頓時閃過幾個想法。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那個人”恐怕也是個擁有系統(tǒng)的穿越者前輩。就算不是,那也應該有著其他手段可以擺脫這個“信仰之力”。
夏爾聯想到了那個疑似穿越者前輩的霧中人。他們之間或許也有關聯。
但是,單靠夏爾目前掌握的情報,一切結論都是無依據的猜測。
他想再問冬之女神一些問題,但當他再看向冰墻時,已然找不到她的身影。
“你的神性目前只能承受階位一的神力?!迸竦穆曇粼谘┰匣厥?,“你要是還想要,等你擴展了神性再說吧。”
這話說的……
找神明要神力,怎么變得跟包餃子找鄰居借醋一樣隨意了?
還好這話只有夏爾一個人聽到。
“擴展神性”又是什么意思?
冬之女神拋下這句話之后,四周的冰墻和雪地都開始緩緩變淡,如同幻境般消散一空。
映入眼簾的,是“老實人”安托萬那張充滿期待的大臉。
“怎么樣?”安托萬第一句話就是問他。
夏爾揉了揉腦袋,內心復雜。
“還可以吧……”他想了想,終于說道,“我見到了冬之女神,她也賜予了我神力傳承。”
然而,安托萬對他這幅態(tài)度卻不太滿意。
“還可以?什么叫做還可以!”
“安托萬先生……不,安托萬兄弟,能告訴我你當初是怎么獲得神力傳承的嗎?”夏爾一把抓住安托萬肩膀,擠出一個刻意的友善微笑。
聽夏爾這么問,安托萬眼里馬上露出向往的光輝:
“我敢說,那是世上最美麗的地方。偉大的欺詐之神……”
等等,欺詐之神?
夏爾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位諢名“老實人”、看上去也老實巴交的壯漢,居然師從欺詐之神?
不應該是“誠實之神”這種嗎?不過,夏爾轉念一想,百神當中似乎并沒有什么“誠實之神”。
欺詐之神創(chuàng)造了謊言,并把它賦予人類。人類在學會欺騙與謊言以后,“誠實”這一相對應的概念就自然誕生了。
根據夏爾掌握的知識,這個世界存在的不少事物,都不是百神所創(chuàng)造,而是由人類自身發(fā)展出的。
至于安托萬,此時正用癡迷的語調描述著那名為“欺詐之地”的夢幻美好。
夏爾想聽的雖然不是這個,但看安托萬那副樣子,也只好耐著性子聽完。
“……欺騙是所有智慧生靈的本性?!彼]上眼睛說道,“人類如此,神明也不例外。”
“那么,欺詐之神是怎么賜予你神力的呢?”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安托萬臉上微微發(fā)紅。
“其實,關于這一點,我反倒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夏爾扶額。
“只記得我睡了一覺,似乎還做了個虛幻的美夢,但具體是什么夢,同樣也忘記了……
“在我入睡前,神明的目光還充滿威嚴,睡醒之后,那目光就變成了無限的慈愛。
“從那刻起,我就意識到,我的生命雖然是父母給的,但唯有遇見了欺詐之神大人,這條生命才擁有了意義……”
這就是冬之女神所說的“信仰之力”嗎?夏爾心想。
雖然安托萬說自己忘記了,但夏爾好歹還是問出了一點有用的信息。
不光冬之女神會從追隨祂的神諭者身上獲取信仰之力,別的神也是如此。
簡直就像是……在洗腦一樣。
夏爾想起了那句“遭受污染”的警告,不由一陣后怕。
“那你呢,我的好兄弟夏爾?!卑餐腥f問道,“冬之女神是怎么賜予你神力的?”
夏爾自然不能說實話,不然這位敬神愛神的壯漢會被嚇到的。
“和你的差不多吧?!彼缓谜f道。
為了不顯得敷衍,夏爾又跟他簡單描述了一番那冰雪世界的景象。
“那,冬之女神有沒有賜予你什么能力?”
夏爾搖搖頭。女神沒告訴他自己有什么能力。
“問題不大?!卑餐腥f嘿嘿一笑,“慢慢開發(fā),以后就知道了。比起這個,你不想試試剛獲得的神力嗎?”
言之有理。
夏爾心念一動,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他四肢百骸流動。
“再快一點?!卑餐腥f說道,“讓它運轉到極致,那樣才是最佳的戰(zhàn)斗狀態(tài)!”
夏爾依言催動這股力量,神力瞬間就在他體內飛速流動,幾乎沒有加速的時間。
他的眼眶內,同樣透出純白的圣光。
那是伊始之湯的顏色。
夏爾凌空打出一拳,墻壁上的油燈在拳風中晃動。
這就是超凡的力量加成嗎?夏爾驚喜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每一位俱樂部的兄弟都要做的第一件事。”安托萬突然神秘道。
“什么事?”
“為自己起一個稱號。就像我說的,鼠疫幫人人有稱號?!?p> 夏爾皺起眉頭,他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起名字。
“好吧……”
夏爾在四周轉了一圈,目光掃過酒桶、磚墻和篝火。
“要不我就叫‘酒桶’吧!”他一臉認真地說。
安托萬瞬間皺起眉頭,看樣子似乎很為好兄弟發(fā)愁。
“不如我們再想想?”他對夏爾說。
“煤炭?酒精?玻璃瓶?”
“……不如叫‘克溫人’吧。”安托萬終于說。
“那是什么意思?”
“是我老家的方言?!藴厝恕傅氖恰牟辉谘傻娜恕??!?p> “好極了!”
夏爾雖然不明白這個詞跟自己有什么關系,不過他也無所謂,只要不是什么三俗稱號就行。畢竟,“煤炭”跟“酒桶”這種詞不也同樣跟自己沒關系。
“那么,”夏爾問,“現在可以帶我去見頭兒了吧?”
“樂意之至,克溫人。”
安托萬帶著神秘莫測的笑容起身,用燭臺點亮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