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故事(對于魏清莛來說,前世電視劇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這樣的劇情),老人,也就是許爺爺?shù)淖娓甘莻€落魄的秀才,好容易湊足了錢要上京趕考,偏臨行前和妹妹到縣里去玩,被知縣兒子看到了,知縣兒子對秀才妹妹一見傾心。
要是知縣兒子正經(jīng)下聘把人娶回去,許家也許還是會考慮的,偏偏這知縣兒子已經(jīng)娶了妻,人家是要納妾。
許家雖然貧困,可人家好歹也有功名,還是很有傲氣的,一聽說是做妾,就拒絕了。
人知縣兒子可不管這么多,直接就下手搶了,順手把人老爹給打殘了,秀才妹妹也有骨氣,不堪受辱,直接一頭碰死了,許家老兩口受此打擊,身體都受不住,更何況老爹還重傷了。
鄰里就趕緊給許秀才送信,許秀才剛出了縣沒兩天就聽說了這件事,一個恍惚,還是同窗幫忙扶了一下,才沒從馬車上掉下來,可是等他趕到家的時候,老爹老娘也死了。
事情鬧大了,知縣也聽說了兒子辦的糊涂事,許秀才可和一般的平民不一樣,人家是有功名的,而且成績還不錯,他的先生和同窗都是人脈,要是真讓他上告,誰輸誰贏還真的不一定。
知縣果斷出擊,以偷盜的罪名緝拿許秀才,許秀才才在父母棺材前哭了兩聲就被抓走了,他的同窗都上京趕考了,他的先生還沒趕到,他就這樣被火速流放到了陜西,當時天下就快要亂了,什么法律法規(guī)都是可以打破的,拘押他的差役就用他換了兩斤酒,他被賣到了采石場采石,采的是藍田玉石。
采石場看管嚴厲,別說他逃不出去,就是逃出去了報仇的幾率也幾乎等于零,看著不時有商家到來花大把大把的銀子買石頭,他親眼看著他們從貧窮變得富有或從富有變得貧窮。
神仙難斷玉,沒有誰知道買下的石頭里,里面是價值連城的玉,還是白花花一文不值的石頭。
可是,人類卻可以根據(jù)規(guī)律提高賭贏的概率。
許秀才就通過這個便利,十年如一日的觀察,一一將它們記錄下來,可惜直到他死去,他依然不能離開采石場,反而被轉(zhuǎn)賣了好幾個采石場。
他將他的仇恨和希望都寄托在了他兒子身上。
這本書就這樣傳到了老人身上,在老人三十二歲的時候,他終于從采石場走了出來,通過賭石發(fā)家,一步一步的走向富貴的頂端……
魏清莛撐著下巴認真的聽他講述,這個故事放在現(xiàn)代就是一部復仇勵志電視連續(xù)劇,放在現(xiàn)在嘛,魏清莛上下打量了一下老人,“您不是說您掙了很多錢嗎?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難道是那知縣的后代干的?”
老人眼里閃過冷光,嘴角微翹,道:“他的后代都已經(jīng)變成枯骨了……”
魏清莛打了一個冷顫。
老人看著魏清莛,眼里閃過笑意,“要是早兩年遇到你,你現(xiàn)在可能也會被我弄成枯骨的,只是人經(jīng)歷的多了,對一些事情也就看淡了。
“我并不是一個好人,可誰又能說我就是一個壞人呢?不過是為了活著,為了更好的活著?!?p> 可也不能為此去傷害別人啊,魏清莛張張嘴,到底還是說不出來。
“成王敗寇,我落到這個地步是我技不如人,可要我把許家三代的心血燒了,我又怎么甘心?我一直想將這本書送出去,可這一年來見到的人不是善良太過,性子太懦弱,就是貪心不足,性子狂妄……就想著,與其讓人墮了許家的名聲,不如將它燒了……沒想到臨死前還能遇到你這個小朋友。”
魏清莛皺眉道:“只是我也沒有本錢啊?!?p> 老人笑道:“我把她送你是看上你的人品,你自用也罷,送人也罷,總之我信得過你?!?p> 魏清莛連忙搖手道:“可別,我連自個都信不過,說不定我缺錢的時候就把它拿來換錢了?!?p> “那就算是我還了你的恩情了?!?p> 魏清莛有些不愿意接手,“不會有仇家來追殺之類的吧……”
老人眼里泛出冷光,“他們?他們還沒有那個本事。”老人這樣覺得最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因為魏清莛是女兒身,而且還是沒錢的女兒身,賭石是很燒錢的職業(yè)。
老人見魏清莛接過書,微微一笑,輕聲道:“這樣我也就安心了?!?p> 魏清莛吃驚的看著他,可是老人已經(jīng)漸漸閉起了眼睛。
魏清莛不是第一次看見死人,當年她爺爺過世的時候她就守在身邊,可卻是第一次獨自面對死人。
怎么辦?當做沒看見,然后讓巡邏隊把人丟到亂葬崗讓狗啃?或是拉到火化場……
古人講究入土為安,不管是哪樣,拿了他的東西,她都沒有勇氣視而不見。
魏清莛有些疑惑又有些惱怒的看著他,難道他將他叫來就是為了算計這個?
魏清莛有些喪氣,但還是沒有辦法的去找書店老板,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會幫她的人。
書店老板微張著嘴巴看著平躺在地上的乞丐,咽了咽口水道:“你要為他收斂?”
魏清莛有些傷感的點頭,“我不認識棺材鋪的老板,而且還得叫人抬到城外去埋了……”
書店老板嘆氣,“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就算是不辦喪酒,最便宜的棺材加上請人,最少也得五兩銀子?!?p> 魏清莛也嘆了一口氣,“足夠了?!?p> 書店老板得了話,連忙幫著請了八個人,又好說歹說才便宜些買了棺材,魏清莛則給老人買了壽衣和些紙錢。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去過地府,但她現(xiàn)在對這些是敬畏著的,聊勝于無吧。
書店老板在分別前還是忍不住問了,“你為什么要替他收斂呢?城里乞丐多的是?!?p> 魏清莛有些惆悵,“那人在臨死前傳了我一道手藝,也算是有師徒之情了,我總不能看著他曝尸荒野吧?!?p> 什么手藝是一早一夕就能學會的?這笨小子一定是被騙了。
書店老板青著一張臉,但還是什么都沒有說,難得的是他一片赤子之心。
魏清莛回到家中,魏青桐正為找不到姐姐而哭泣,小小的人抱著白白坐在被子間,眼淚嘩啦啦的往下落,嘴里一個勁的喊著“姐姐,姐姐?!?p> 魏清莛心疼的抱起他,“都是姐姐不好,回來太晚了,桐哥兒打一下姐姐好不好?我們桐哥兒最乖了,不哭,不哭……”
桐哥兒趴在魏清莛的肩膀上,嚶嚶的哭著。
他還小,知道的不多,可每次他醒來總是可以看見姐姐,這次著實把他嚇壞了。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魏青桐都緊緊跟著魏清莛,哪怕是到院子里去洗衣服,他也非要跟著,一時看不見,他就會扯開嗓子哭起來,晚上睡覺更是緊緊的纏著姐姐,讓魏清莛又是心疼又是著急。
魏青桐對她太依戀了,是因為他的生活中只有她陪伴嗎?那以后他長大些怎么辦?這種依戀在小時候還好,長大后卻會變成他的一個弱點,甚至會造成懦弱的性子。
魏清莛暗暗皺眉,教養(yǎng)孩子怎么這么困難?她記得當年她并沒有費老爸老媽多少勁兒,在林子里跑了幾年就長大了,還懂事得不得了。
不管怎樣,除夕到了。
令魏清莛沒想到的是,魏家的人竟然放他們出去一塊過年,當看到大廳里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后,牽著魏青桐的魏清莛終于知道原因了。
過年,族里的人要拜年的,而魏老太爺這一支算是魏家里最有權勢的了,所以大家聚在了魏家。
關起門來,魏老太爺可以不管吳氏和小吳氏是怎樣對這倆姐弟的,但這種不得不出現(xiàn)的場合,魏老太爺絕不容許讓人詬病。
吳氏看見相攜而來的倆人,笑著招手道:“快過來,讓祖母看看,身子可好些啦?藥吃了沒有?”
魏清莛低頭含羞笑,吳氏也不介意她回不回答,只指了身邊一個丫頭道:“帶四少爺過去老太爺那里?!?p> 魏清莛抓緊魏青桐的手,對吳氏笑道:“祖母,弟弟還小呢,哪里就能陪祖父招待客人了,不如就留了他在這里吧,而且他身子弱,前不久又發(fā)了高燒……”
“也是,”吳氏笑著改口,“那就照顧他吧,仔細著,別受了涼?!?p> “是。”魏清莛帶著魏青桐給廳里的長輩都一一問過安,這才在魏清芍的下首坐下,丫鬟看了看魏青桐,就在她旁邊給他添了張椅子,魏清莛就對下首的魏清芝抱歉道:“四妹妹,桐哥兒身子弱,就讓他坐在這里好不好?我也好照顧?!?p> 剛五歲的魏清芝冷哼一聲,將頭扭到一邊去。
魏清莛抽抽嘴角,五歲啊,她五歲的時候在干嘛?再看人家,才五歲就知道這樣面對別人的請求了。
魏清莛也不理她,反正今天是除夕,她是不在乎影響的,可魏家的人除了她和魏青桐之外全都在乎,那就好辦多了。
可能是打過招呼,不然就是族里多多少少也聽到或者了解他們的情況,一整天下來就沒人搭理他們,魏清莛也不在意,帶著魏青桐在他們身后吃吃喝喝,只吃別人吃的東西,只喝別人喝的東西。
等送走族里的客人,就是自家守歲了,魏老太爺皺眉看著姐弟倆,冷聲道:“你們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不用守歲了?!?p> 當她愿意在這里看他們的臉色嗎?
魏清莛低著頭拉起魏青桐,團團行了一禮,牽著魏青桐就離開。
大家都是一愣,他們以為魏清莛多多少少都要為自己爭取一下。
魏老太爺眼里泛起冷光,臉色鐵青的看著姐弟倆離開。
魏清莛早就想明白了,據(jù)說她的外祖父是為了救太子和保住任家才死的,所以,只要王家和任家不倒,魏老太爺就不會主動要她的命。
現(xiàn)在她吃的穿的都不用魏家的,她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