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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繼續(xù)趴在林清兒的床上,一邊吃著妹妹新剝開的蓮子,一邊喝著林姐姐泡好的菊花茶,王賢愜意的合不攏嘴。
直到老爹回來,無情揭穿了他裝傷病、博同情的丑惡嘴臉,他的待遇登時驟降。被老娘一腳踢到東廂房,去和王貴睡一屋。而本來,林清兒是打算衣不解帶整宿照顧他的……
王貴震天的呼嚕聲中,王賢是一宿沒合眼,也不知大嫂是如何在這種環(huán)境中睡著的。
早晨起來,王賢問道:“你晚上老咧嘴笑啥?做什么美夢了?”
“哪有?”王貴訕訕笑道,下一刻又忍不住主動說出來:“我已經(jīng)按照你說的法子辦了,感覺真神了,從沒這么……刺激過……”
“呵呵……”王賢干笑兩聲,心說兩個只知道在床上摸黑搗鼓的家伙,換成白天在蘆葦蕩里偷情,不爽才叫怪了。
吃過早飯,王貴去上工,老娘帶著銀鈴和林清兒去趕集,只有老爹和王賢兩個在家。
老王一手端著茶壺,一手摳腳,得意洋洋道:“怎么樣,你爹的計謀不比周公瑾差吧?”
小王馬上諛詞如潮,把老爹夸得暈暈乎乎,方問道:“聽說李晟臨走前,和王子遙談了很久。爹,王子遙不會插手吧?”
“你消息倒靈通?!崩系此谎?;“李晟不找王子遙還好,這下非讓他榨光骨髓不可?!?p> “爹說王子遙不會幫他忙?只會敲詐他?”王賢吃驚道。
“哼哼……”老爹吸一口茶水,一臉得意道:“沒有老子唱白臉,王子遙一個人紅臉有什么用?”
“啊?”王賢瞪大眼,難以置信道:“原來是老爹和王伯伯是一伙的!”
“你小子真是沒臉沒皮,剛才還一口一個‘王子遙’,這下又改叫‘王伯伯’了?!崩系αR一聲道:“你以為省里京里的跑官不花錢?”說著嘆口氣道:“吏部那幫書吏黑著呢,不打點到位,就等著去云貴那邊送死吧??衫献邮切堂诘?,要說跟刑部打交道么,還有些門道。吏部那邊,也只有王子遙能使上勁,不然老子豈會白便宜他?”
“為何那次王子遙主動提起來,爹爹還要矢口否認呢?”王賢想一想,不解道。
“竟然問這種愚蠢的問題!”老爹氣得胡子直翹道:“我那時候不知道能把李晟將死,拿什么去求王子遙?你以為他‘王扒皮’的外號是假的么?見不著真金白銀,豈能替我辦事?”
“原來如此……”王賢撓頭苦笑道:“老爹還真是算無遺策!”
“那是!”老爹剛要自吹自擂一番,突然聽到巷子里有腳步聲,便住了嘴。
果然,外面響起敲門聲,老爹開門一看,是縣里的白役秦守。
“給老大人磕頭了,”秦守一見王興業(yè),趕緊作勢要下跪,王興業(yè)扶他一把道:“瞎跪什么,我還不是官呢。”
“那還不是板上釘釘?shù)??!鼻厥赜懞玫男Φ?,最后還是行了稽首禮。
老爹讓他進來后,王賢已經(jīng)改成趴姿,秦守又向他行過禮,站在一旁恭聲道:“小人是來給小官人報信的?!?p> “什么事?”王賢問道。
“今天大老爺在堂上宣布,鑒于秋糧完稅任務(wù)緊迫,命張典吏署理本房司吏。他空出來的典吏一職,不再論資排輩,而是由戶房眾書吏競爭,誰能最快最好的完成稅收任務(wù),就讓誰當(dāng)這個典吏!”頓一下又補充道:“大老爺還特意強調(diào),不拘是經(jīng)制吏,還是非經(jīng)制吏?!?p> “……”王賢聞言默然,聽秦守接著道:“得知這消息后,本房便炸了鍋,從原先對下鄉(xiāng)收稅避之不及,到現(xiàn)在狼多肉少,七個糧區(qū)根本不夠分……張司戶讓小人來問問,是不是安心將養(yǎng)身子,把上新鄉(xiāng)讓給別人?”到上新鄉(xiāng)催稅的票牌還在王賢手里,張司戶當(dāng)然也可以重新出一份,但他腦子還沒進水,知道得先問問王賢的意思。
“張司戶想讓我讓賢?”王賢皺眉道。
“倒是沒這樣意思,應(yīng)該只是詢問一下。”秦守搖搖頭道。
“你答復(fù)張司戶,”王興業(yè)開口道:“說王賢輕傷不下戰(zhàn)場,就是躺著也會把差事辦好!”
“……”秦守這個汗啊,又望向王賢。
“自然聽我爹的?!蓖踬t苦笑道。
“那好,小人明早套車來接小官人?!鼻厥毓?。
“不用?!蓖跖d業(yè)一本正經(jīng)道:“你明天去一趟上新鄉(xiāng),跟晁公正說‘依法納稅是大明子民的義務(wù),相信他一定會保質(zhì)保量的盡早完稅’。”
秦守這個汗啊,但哪敢再問,喏喏應(yīng)下離開了。
待秦守一走,王賢便有些不快道:“司馬求這家伙,真把我當(dāng)成拉磨的驢了!”
“這次你怪不著他?!蓖跖d業(yè)卻搖頭道:“是我讓王子遙攔你一下的?!?p> “???”王賢吃驚道:“爹是什么意思?”
“靠踩上司上位,怎么說都不光彩,你又是新人,這么上去后患無窮?!蓖跖d業(yè)道:“還是來一場‘公平競爭’做做樣子,不凸顯點本事,怎么服眾?”說著冷冷一笑道:“再說本就打算修理那晁天焦,這下?lián)Р荽蛲米?,兩不耽誤。”
“爹爹真是高招……”王賢都無力吐槽了,老頭子整天算計來算計去,到底累不累啊,“孩兒拭目以待了?!?p> “嗯,”王興業(yè)點頭道:“這邊都安排好了。你在家安心養(yǎng)傷便是,為父明天去趟南京,爭取把差事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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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賢現(xiàn)在有些迷信老爹了,既然讓他靜觀其變,便兩耳不聞窗外事,安心在家里養(yǎng)傷看書。
對和王賢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林清兒起先還有些緊張,但見他對自己持禮甚恭,并沒有什么輕浮舉動,也就漸漸放下了心。又見他雖已是官家人,卻每日里用功不輟,更是欣喜不已,于是按下羞赧,與他促膝而坐,為他一句句講解經(jīng)典。
王賢在國文方面,悟性只能說普通,記性卻是極好。這也難怪,能考出注會來的,哪個記性差了?用了這小半月時間,他把一本《論語》愣是囫圇吞棗,背了下來。現(xiàn)在林清兒拿著《論語集注》,為他掰開揉碎了講。王賢每每聽得昏昏欲睡,但一看到她那張如花嬌顏,露出淡淡的失望神情,便強打精神繼續(xù),心里不禁苦笑:‘這也算美人計的一種!’
因怕他貪多嚼不爛,林清兒每天只講十句,讓他融會貫通,再將朱熹注釋背牢。第二天要能講出來,背得全,方會接著講下去。
王賢雖然學(xué)得認真,但一直沒忘了收稅的事兒,這些天吳為幾個來看過他,說六個糧區(qū)的負責(zé)人,皆是資深書辦或與張司戶關(guān)系密切的家伙。這些人如今已不來衙門報道,一天十二個時辰與本區(qū)糧長泡在一起,督促他們盡快完稅。
不過因為重訂的黃冊,比原先多征兩成稅,令糧長們大為不滿。他們似乎商量好了,要拖到官府讓步、答應(yīng)按原先標(biāo)準(zhǔn)征稅為止,是以各路人馬都很不順利。
但也有例外,便是去三山鎮(zhèn)收稅的一路。何常被捕后,兩個副糧長為了爭奪他的位子,打得不可開交。到那里收稅的書辦宣布,誰能多收兩成稅上來,就把糧長位子給誰。只是副糧長也不是被哄大的,一個小小書辦空口無憑,他們怎能相信?
不過那書辦在衙門頗有能量,正在全力運作此事,據(jù)說已經(jīng)快申請下來了……
總之,最沒進展的就是王賢這一路,吳小胖子言語間,對他占著茅坑不拉屎頗為不滿。那意思是,你不去讓給我試試,總好過這么白白浪費了吧?
王賢故作高深的笑而不語,實際上心里一點底兒都沒有。直到兩天后的傍晌,他正讀書悶了,給林清兒和銀鈴講笑話道:“朱子說圣人門下有七十二賢人,請問姐姐,不知有幾個是大人,有幾個是小孩?”
林清兒仔細回想半晌,搖頭道:“書上沒有?!?p> “怎么沒有?《論語》里說得明明白白,成人三十人,小孩四十二人?!蓖踬t一臉‘你竟不知’道。
“何以見得?”林清兒大奇,她自問經(jīng)義爛熟于胸,完全不記得有這茬。
“《侍坐》一篇里明明說,‘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得三十,六七四十二,加起來正好是七十二賢人。”王賢嘿嘿笑道。
“啊……”林清兒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掩口笑著白他一眼:“凈會胡扯,我要是先生,非你打板子不可!”
銀鈴見兩人笑得眉來眼去,卻完全沒聽懂。這時聽到有人敲門,她便蹦起來道:“我去開門!”
她打開院門,便見個身材高大的白發(fā)老者,正一臉拘謹?shù)恼驹陂T口,身后還跟著兩個挑擔(dān)子的長工。
“請問這是戶房王小官人家么?”
“是啊,”銀鈴點頭問道:“老爺爺是?”
“老夫晁天焦,乃上新鄉(xiāng)糧長,特來拜見王小官人。”平素趾高氣揚的晁公正,很是客氣道。
“啊,你就是晁天焦?”銀鈴杏眼一瞪,拉下臉道:“我哥不在家,倒讓公正白跑一趟!”
“不知道啥時候回來?”晁天焦心說,這話咋這么耳熟?
“這個沒數(shù),少則三五日,多則十天半個月,也是有可能的?!便y鈴稚聲稚氣,不緊不慢的答道。
“那不什么都耽誤了……”晁天焦急道:“去找找不行么?”
“這可沒法找,我哥哥交友廣泛,有可能在富春江和人釣魚,也可能去仙霞嶺找他兄弟賭錢,每次都是盡興而歸,我們可找不到?!便y鈴笑容假假道:“家里只有姐妹兩個,就不請幾位爺進去了!”說著砰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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