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回家
余盛也不好再說些什么,僅對她道:“準(zhǔn)備好今晚的宴會,他們都很想你,酒我也讓他們換成了度數(shù)極低的果酒,允許你小酌幾杯,也不知你在美國這五年把酒量練得怎么樣。”
余笙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一棟棟建筑如光陰一樣迅速往后褪去,黯淡了顏色,隨著太陽一寸寸沒入西山,他們也一點點隱于黑暗之中。
余家是一座偌大的莊園,裝修建設(shè)皆是輝煌無比,金燦燦的一片而又有著幾分藝術(shù)性的點綴。
莊園中間那座用水晶建成的噴泉汩汩地流著泉水,女神的雕像在朦朧的夜色中發(fā)著淺淡的亮光。
那座雕像不由得讓她想起了高中時的亞里士多德的雕像,那是她最喜歡待的地方,同樣宋瑾也很喜歡去那里,余笙并不知道他是喜歡那里的風(fēng),還是那里的陽光,她只知道,宋瑾一旦心情好了,就喜歡帶著零食甜點去那里坐上一個中午,同時,他也總是帶著傷去的,打人不打臉這似乎成為了打架一方面的君子守約,可宋瑾的傷痕,總是出現(xiàn)在臉上。
當(dāng)他坐在自己旁邊的時候,校園里總是出奇地安靜,只剩一旁的胡桃樹上的雀兒發(fā)出嘰嘰喳喳的討論。
恍然記得那天,她正捧著飛鳥集在那兒細(xì)細(xì)品讀,旁邊傳出悉悉索索塑料袋的聲音,不用去猜她也知道是宋瑾來了,她連頭都沒抬,習(xí)慣地問了一句:“又去打架了?”
只聽那撩人的聲線輕笑一聲:“余同學(xué),你可別冤枉好人啊,我可一點都沒摻和進去,坐在后面看戲,誰成想那小子來陰的,抓起一塊石頭就往我這邊砸。”
聽到這句話,余笙不由得眉頭一皺,把書丟到一旁,轉(zhuǎn)過身仔細(xì)看著他,那光潔的額頭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疤,周圍的血跡都還沒有褪去,她心不由得一疼,“笨家伙,躲都不會躲?!?p> “這點傷算不得什么,余同學(xué),老樣子,幫我瞞著點家里人?!彼麘袘械卣f道,語氣中有著倦意。
“放心吧,就算你家里人知道,也不會對你做些什么,現(xiàn)在我倒是有點心疼,那個打你的人沒事吧?”她從書中抽出那張夾著的創(chuàng)可貼,熟練的把它貼在宋瑾的額頭上,哆啦A夢的創(chuàng)可貼在宋瑾那張俊美的臉上竟然毫無違和感。
聽著余笙的這句話,他似乎有些不樂意,冷哼一聲:“不過讓幾個人好好教訓(xùn)了一下他,看樣子,是我手下留情了?!?p> 余笙笑了一聲,繼而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看書。
突然間,肩部一沉,宋瑾那清澈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語:“別亂動,讓我睡會兒?!?p> 盛夏的季熱在這一刻好像算不得什么,她的內(nèi)心比那赤澄的火焰還要熱上幾分。
書中那些蠅蠅文字在這一刻在她眼眸中融成兩個字,宋瑾,宋瑾....
忽然間,她被一陣聲響擾醒,悉悉索索的聲音來源與她的口袋,身旁裝著蒸餾液的手提箱壓著自己的衣角,隨著車子行駛的晃動而發(fā)出聲響。
這個口袋中,存著宋瑾最后留給她的紙條。
聲音很小,余盛并沒有聽到。
車窗外車水馬龍,燈火人家。美如畫的景色卻提不起余笙的心思,她拿出那張紙條,并沒有看,而是攥在掌心中,瞧著車窗外的景物如已發(fā)之箭,迅速往后褪去。
她沉思著,心中那抹異樣的情愫突飛猛漲,一如當(dāng)年,將她好不容易忘卻的情感如猛水一般迅速漾開。
紙條的內(nèi)容會寫著什么?高中時的一段時間里,班里開始流行互送紙條來表達(dá)對對方的美好祝愿,那時,余笙在班里一直都屬于默默無聞的狀態(tài),偶爾有幾個男生來給她送紙條也都被她謝絕了,當(dāng)時互送之風(fēng)太過狂熱,隨處都是剪紙的身影,弄得班主任老高氣得專門騰出一節(jié)課來開班會,傳祝愿可以,亂扔垃圾不行。
當(dāng)時余笙與宋瑾是少數(shù)的沒有參進去的,余笙是因為完全不信這些紙紙張張能給自己帶來什么好運,宋瑾主要是他的事跡太過惡劣,沒有多少人敢斗著膽子給他幸運紙,少有的幾個女生壯著膽子羞答答地走到他面前把幸運紙遞給宋瑾,不巧的是,那天他的心情并不太好,那些女孩一對上他冷若冰霜且?guī)в袔追峙瓪獾难垌鴷r,嚇得立馬跑開了,徒留幾張幸運紙擺在宋瑾整齊的桌面上。
他隨便抽出一張紙,余笙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張幸運紙倒是精致,綠色的紙張中間還點綴著一朵四葉草,周邊還作了一些花瓣作為修飾。
“余同學(xué),要不我們也試著玩玩?”他忽然轉(zhuǎn)過頭向余笙認(rèn)真地說道,余笙看到他那張俊美的臉上薄唇勾起;“用來保佑我們的余同學(xué)順順利利?!?p> 可宋瑾做事風(fēng)格實在太過輕率,每日也不過臨上課的時候隨手在作業(yè)紙上撕下一塊,鋼筆唰唰地在上面一劃,便把它丟給余笙:“昂,今天的幸運就由你的宋同學(xué)交給你了?!?p> 余笙打開一看,里面沒有名人名言,沒有詩詞賦畫,只是簡單的一個英文單詞:Luck。
宋瑾寫字十分漂亮,無論是毛筆字鋼筆字還是英文,漂亮若同蝴蝶翩躚,簡白的一張紙上除了Luck再無其他。
日復(fù)一日,每一天都會有一張寫著Luck的小紙條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余笙的桌面上,除了字體稍有變化之外再無其他,有時候余笙忍不住吐糟,而宋瑾卻不以為然:
“你的幸運是我給的,又不是老天爺,管那么多干什么,保持好心態(tài),好好享受宋同學(xué)送給你的小幸運。”
時復(fù)今日,他又給自己留下了一張紙條,時光已去,內(nèi)容還會和高中時的一樣嗎?
從小宋瑾就喜歡捉弄她,這一別五年未見,是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內(nèi)容會是什么,What an idiot?還是如以往一樣的Luck?
微垂眼眸,白皙如玉的手將紙條一點一點地舒展開。
宋瑾沒有在紙條上罵她傻瓜,也沒有如高中時一樣祝她幸運。
行云流水的英文字體簡簡單單地寫著一句話:See you.再見?
她緊緊地看著這張紙條,似乎想再從里面挖出什么字來,可遺憾的是,白紙黑字只有這寥寥一句話,重拼也無法再拼出一個單詞來。
她斂了神色,重新把紙條揉成一團球,扔到車后座的小垃圾箱中,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黃昏垂落,安靜著自己的心神,要忘記,要鎮(zhèn)靜,要只和朋友一樣,不敢逾越。
隨著余盛那輛邁巴赫緩緩駛?cè)肭f園中,管家也緊隨其后,等到余盛停好車后,他忙上來給余笙開車門,看見余笙后,不禁一笑:“小姐,您終于回來了?!?p> 余笙也對他一笑:“劉叔,好久不見啊?!?p> 余盛把車停好后,直接向管家問道:“路上有點事,來晚了,客人們都來了?”
劉叔搖了搖頭:“只有幾個與余家關(guān)系很好的客人提前來了,剛才宋家來了電話,說要晚一會兒到?!?p> 那雙冷冽的目光又向余笙打探:“你應(yīng)該有自己的晚禮服吧?家里的那些衣服都是好些年前的,你應(yīng)該穿不下了?!?p> 余笙有些不悅,直接瞪著他:“如果我早知道你們要辦宴會,我能不拿?行李箱里只有著休閑裝,禮服和一些首飾我都留在美國了。”
余盛冷笑一聲:“留在那地方干什么,還想著回去?”
劉叔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插上話來:“禮服的事情,二少爺說他早就替小姐準(zhǔn)備了一身衣裳,叫各位放心?!?p> “余沐?”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說出口,余盛輕蹙眉頭,沒再繼續(xù)說下去了,余笙顯然很不能相信:“他能有這么細(xì)心?”
二哥的性子,他們幾個人都十分清楚,雖說年少有為,成為了娛樂圈里的一大影帝,可性子卻依然純烈莽撞,我行我素,背后要不是有那個精干聰明的經(jīng)紀(jì)人,怕早就被這險惡的娛樂圈吞得連渣都不剩,憑著余沐那簡單的大腦能記得給自家小妹準(zhǔn)備一身晚禮服,余笙想了想,不禁打了個冷顫,算了吧,除非他靈魂被換了。
余笙看著余盛;“實在不行的話,我穿便裝就好,也沒有人敢議論什么?!?p> 她實在不敢相信余沐能為她準(zhǔn)備好禮服,即便是真的,她也不敢去信任余沐的品味,記得前些年余家的年會,他穿了一件十分喜慶的大紅棉襖,別著兩個小小的鹿角,在眾多衣香鬢影的賓客中格外的顯眼,還喜滋滋地跑到余笙這邊邀功:“瞧,你哥帥不?”
他告訴余江,這是新年的cosplay,他扮演的是一個騰飛的龍,還鄙夷地看著那些黑色西裝與禮服的客人,說他們都是老古董,不懂時尚創(chuàng)新,偏偏余沐嗓門還挺大,這些話被那些老古董一個不落地聽了進去,當(dāng)場就干笑地和余父調(diào)侃:“余沐這小子,有個性?!?p> 余家并不提倡暴力式家教,但余笙覺得,那一刻父親是真的想打余沐,但還好忍住了,罰他禁閉三個月,抄寫詩經(jīng)禮記總?cè)椤?p> 在余沐身旁的余笙,在那一刻,是真心在想斷絕兄妹關(guān)系的手續(xù)。
管家卻溫和地笑了一聲:“小姐不如先去看看二少爺準(zhǔn)備的禮服,起碼在我看來是很不錯的。”
余笙縱然有些不情愿,但還是不好拂了老劉的面,老劉自從她出生時就一直在余家擔(dān)任管家這一職務(wù),在余家工作了大半輩子,也算是她半個親人與長輩了。
她笑了笑:“等我與爸媽見個面我再抽空去看看。”
和余盛一起踏入房門的時候,余父余母還沒有回來,余老爺子在客廳里看著報紙,屋內(nèi)點著熏香,憑著味道,她認(rèn)為是黃熟香,瞧見余笙的回來,老爺子開心得不行,連忙把報紙放下,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一團,他腿腳不太方便,緩緩走到余笙面前,握住她的手:
“笙兒回來了,回來好啊,回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