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漂洋過海來看你
南方的小城,斑斕的彩色燈光縱橫交錯,水泥、玻璃、鋼鐵縱橫交錯,人潮涌動,車水馬龍。
夜晚是人心最容易受感觸的時刻,幾百年前的人們把思緒寄托于明月,希望月光可以傳遞自己濃郁的愛意與憂愁。
春季的風(fēng)帶著幾點寒意,吹動了中年男人的衣袖。
他站在琉璃巨獸般的建筑上層,手中是清澈的高腳杯,搖曳著猩紅色的酒液。
“臭小子,都和你說了卡塞爾學(xué)院不是什么好地方,還往那里跑?!碧K彥將杯中的紅酒飲盡,惆悵的自言自語:“昂熱那老東西,可不是善良的慈善家啊。”
高腳杯從他的指尖滑落,墜落在地上破碎成玻璃碎片,倒印出南方小城的燈火輝煌。
“在漫天風(fēng)沙里,望著你遠去,我竟悲傷得不能自己,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窮水盡……”
蘇彥哼著李宗盛的《漂洋過海來看你》,這首1991年的老歌悠揚的聲音在場景下有些莫名的詭異。
地上的玻璃碎片,倒印出蘇彥雙眼中如熔巖燃燒般的赤金色眸子,如同一頭古龍般威嚴。
……
蘇鹿艱難的睜開了雙眼,刺鼻的味道令他有些皺眉,就仿佛埋在地底下三十年的棺材一樣腐朽。
入目的是一臺老式的大頭電視,電視里放著西部牛仔味極重的《黃金三鏢客》,主題曲《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回蕩在這狹小的房間之中,這部1966年在意大利上映的西部片居然還有人在看。
“好小子,你這一覺真是睡的天長地久,所謂大夢千古,不知你夢中夢到哪位光著腚的夢中情人?”
蘇鹿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了一張陳舊的牛皮沙發(fā)上,而自己身側(cè)是滿地的啤酒瓶,地上坐著一個啤酒肚的金毛大叔,他屁股底下是一沓美女雜志,正在津津有味的看著大頭電視里的《黃金三鏢客》。
蘇鹿觀察四周,這似乎是一間古老的閣樓,向陽的一面是透徹的玻璃窗,但卻被漂亮女郎的海報遮住,其中最養(yǎng)眼的一張莫過于瑪麗蓮·夢露的黑白照片,穿著低胸的裙子,笑容令人著迷。
旁邊還有高大的書架,但書架上卻沒有一本書籍,而是擺滿了DVD的光碟。
這簡直就像是一座60年代美國少年的墓地。
“這是哪里?”蘇鹿艱難的想要坐起來,可發(fā)自骨骼深處的痛楚讓他倒了下去,索性躺在沙發(fā)上不再動彈:“我被拐進了傳銷窩子嗎?”
“不不不,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抵達了卡塞爾學(xué)院,這里是教堂的閣樓間,也是我這幾十年來的居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雖然長著一副“我是外國人”的臉,但卻說著流利的中文,而且還帶著地道的東北腔:“我是卡塞爾學(xué)院的副校長,你可以叫我‘守夜人’或者‘副校長’,也可叫我‘Cowboys who never grow old.’。(永不老去的牛仔)”
“路明非呢,就是那個衰仔敗犬模樣的小子,他在哪里?”蘇鹿問道。
“那小子好像還在昏厥,等他醒了古德里安會給他做入學(xué)輔導(dǎo)了?!?p> “入學(xué)輔導(dǎo)?”
“你可以理解為‘洗腦工作’,就是讓他相信‘龍’是真實存在的?!?p> “那我為什么在這里?”
“你的洗腦工作由我親自來做?!?p> 副校長站了起來,屁股上還沾著一張格洛麗亞·格雷厄姆的照片,走到了桌前,將威士忌倒進了兩個玻璃杯當中。
“說實話,我不怎么擅長洗腦工作,也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备毙iL拿著兩個倒?jié)M威士忌的酒杯,將一個遞到了蘇鹿的面前:“我該怎么和你說呢,或許我可以直接把你拎到龍崽子的面前,讓后讓它給你做個桑拿?”
蘇鹿接過了酒杯,淡淡的說道:“不,它大概率會一口龍焰噴死我,然后再把你燒烤了?!?p> “說的太棒了,龍崽子這種爬行生物是不能用言語來解釋的,說的再也不如親見一面來的準確?!备毙iL將杯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他又走到書架前,翻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本沒有為啤酒弄臟的筆記本,他扯下來一張四角泛黃的紙頁,放到了蘇鹿的面前。
“入學(xué)考試,準備一下吧?!备毙iL拿起了一根圓珠筆,丟給了蘇鹿。
“入學(xué)考試?”蘇鹿看著空無一字的紙張,嘴角微微抽搐:“這未免也太隨意了吧。”
“3E考試,考試的縮寫是EEE,拼寫是Extracyion Evaluation Exam。”副校長在書架上的DVD中摸索,像是在尋找什么。
“Extracyion Evaluation Exam,血統(tǒng)評級考試?”
“沒錯,3E考試主要用于鑒定學(xué)生的龍族血統(tǒng),學(xué)院招收的都是混血種精英,血統(tǒng)差勁的學(xué)生在3E考試后會被降級,甚至是被勒令退學(xué)。”副校長終于在一堆西部牛仔片和AV影碟中找到了一張較新的光碟,將大頭電視播放機里的《黃金三鏢客》替換。
“所以考試內(nèi)容是什么?”蘇鹿問道。
“稍等一下,好像卡機了。”副校長見電視沒有反應(yīng),用力拍了拍電視的鐵皮外殼:“見鬼,這破電視,昂熱這個狗娘養(yǎng)的有錢去歐洲花天酒地與小妞們和口嚼酒,就沒錢給我換一臺最新式的電視機嗎?”
在副校長的重力拍打下,電視機似乎起了作用,在滋啦滋啦的聲音中播放起了悠揚的音樂。
“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
漂洋過海的來看你
為了這次相聚
我連見面時的呼吸
都曾反復(fù)練習(xí)
……”
這居然是李宗盛的那首《漂洋過海來看你》!
副校長腦子瓦特了嗎,入學(xué)考試的時候居然還有心情放一首背景音樂。
“陌生的城市啊
熟悉的角落里
也曾彼此安慰
也曾相擁嘆息
不管將會面對
什么樣的結(jié)局”
副校長聽不見蘇鹿無聲的吐槽,隨著音樂輕輕哼著歌曲。
認真的嗎,他居然真的在用心唱歌,考試呢?
猛然,蘇鹿察覺到了不對勁。
白色長裙的少女站在了他的身后,雙手搭在了蘇鹿的肩膀上,輕聲歌唱:“在漫天風(fēng)沙里
望著你遠去
我竟悲傷得不能自已
多盼能送君千里
直到山窮水盡
一生和你相依
……”
無盡的悲傷隨著音樂沖入了蘇鹿的心臟,他仿佛感受到了不屬于他的憤怒、哀傷、憂愁。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在千年的孤獨中得以永生,即使千刀萬剮也比不上現(xiàn)在的心痛。
蘇鹿的雙眼中似乎燃燒起了赤金色的烈焰,想要把全世界燒干凈,讓河流蒸發(fā),讓星辰顛倒。
一幀一幀的畫面流轉(zhuǎn)在蘇鹿的眼中,那是一棵撐起天空的巨樹,藤蔓下達九幽,上通穹頂,為蒼生求一線生機。
翻騰了烈焰燃燒了巨樹的枝葉,火勢蔓延到地底,將惡鬼從地獄中釋放了出來,天空中響徹雷鳴,暴雨與颶風(fēng)如約而至。
他仿佛看到了一雙眸子,那絕對不是人類的眸子。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在,龍瞳孔中的金色輝煌映照了天空,如普羅米修斯竊取的那縷火苗,從海的盡頭燒到圣山的頂端。
尼德霍格,絕望(Nidhogg),世界的統(tǒng)治者,黑色的皇帝。
蘇鹿與他對視,復(fù)仇的火焰燃燒在心臟中燃燒,將每一滴鮮血都炙烤的滾燙。
世界之樹斷裂,天穹終究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