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你今日恰巧紅鸞星動了喲
任虞仁如何插科打諢,床上之人都是毫不在意,溫柔像是‘面具’一般嵌在了臉上。
虞仁話鋒一轉(zhuǎn),看向床榻上的人,隨意道:“再過幾天,她應(yīng)該會來看你吧。”
對虞仁來說僅僅是一句閑話,但卻讓男子呼吸微亂,笑意落下嘴角。
虞仁見他臉色由白轉(zhuǎn)青,擔(dān)憂出聲:“你……”
“虞兄?!?p> 床上之人打斷了虞仁的話,“書桌后的暗格里還剩幾壇子酒,能麻煩虞兄帶給她嗎?”
“好?!?p> 虞仁起身,走向書桌后,試著探手打開暗格。彼時無意間,瞥到了書架上掛著的一幅春日嬉戲圖。
畫中女童著粉色春裳,在葡萄架下?lián)涞?,靈動瀟灑,笑顏如花。
右側(cè)留白,筆走龍蛇,提有八字——浮生若夢,醉夢紅塵。
“楚隱啊,你這畫題詞不錯,怎么釀的酒取名那么俗氣?”
虞仁只一眼,就看出畫中女童是誰。難怪小時候常常不著家呢,原來都跑這來了??!氣不打一處來,小的又說不得,就抓住機會來調(diào)侃一下他。
楚隱回首,笑望著畫中人,道:“她喜歡簡單一點的?!?p> “行行行,你們我一個都說不過?!?p> 虞仁敗下陣來,低頭從打開的地窖里取出了四壇子酒,小心裝入儲物袋內(nèi)。
“有人嗎?我是隔壁城的,今日來這……”
在二人靜默時,一道細(xì)弱的女子呼聲從屋外傳來。
“虞,虞兄,你可聽見有人叫門?”
楚隱急切地喚道,目光緊緊地盯著屋外,半個身子也都探出了床榻。
“有嗎?我聽聽……”
虞仁抬頭看向屋外,隨即笑道:“啊,是虞季來了!”
“轟——!”
落地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虞仁一回頭,就看見楚隱狼狽地伏趴在地上,額角帶血,沿著慘白的側(cè)臉滴落在地,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能。
楚隱強撐著抬起頭,眼眸腥紅,顫抖地乞求道:“別……別開門??!求你,別打開那道門……”
......
“瞧,明知你沒有修為,還是將傳音符都用上了?!?p> 虞仁伸手,截住了窗外飛來的一道傳音符,“你要看嗎?要不還是我讀給你聽?”
自將跌落的楚隱扶上床后,到現(xiàn)在都快過去半個時辰,他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就獨自坐在床頭,使得本就病弱消瘦的身子看起來更加的單薄了。
虞仁無法,只得‘哄著’他開口。
“你就那么相信她會乖乖聽話?”
他可不相信虞季會老實地離開,說不定她現(xiàn)在就在那顆歪脖子樹下又或是墻頭,正偏頭托腮打量著高度,考慮等下該如何爬進(jìn)來呢!
“她會的?!?p> 床帳內(nèi)傳來他暗啞的回答,又像是他一人的自言自語。
在二人說話的檔口,窗柩忽地從外面被抬起一道小縫,傳來輕微的‘吱呀’聲。
“誰?出來?。 ?p> 虞仁厲聲喝道,頃刻轉(zhuǎn)頭,并指一揮,一道飛刀裹挾著靈力極速飛出,激射在了窗柩之前的開縫處!
“啊!”
窗后傳來一道年輕男子的驚呼聲。
見來人還未敢露面,虞仁眉頭一皺,滑出袖間短刃,緩步靠近窗臺邊。
“虞,虞兄,等等……”
虞仁身后傳來楚隱的呼聲。
和虞仁不同,床上的楚隱似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連忙出聲叫住了他。
虞仁停下了腳步,但并未收起手中短刃。
“窗外的可是時兄?”
楚隱撐著身子,扶靠在床沿邊促聲問道。
“哎喲……是我!是我!”
幾息后,窗柩被再次推開。
一發(fā)髻凌亂,身著素色道袍,其上還帶著點泥印子的年輕男子倉惶地爬了進(jìn)來。
男子落地后,仍舊心有余悸,一眼就看到了不遠(yuǎn)處神色不虞的虞仁。
“嘿嘿,道友好手法呀!”
時則泰尷尬地夸了句,撫著胸口,回身看向那釘在窗縫間已入木三分的飛刀。
飛刀柳葉般細(xì)長,刀刃間泛著白光,鋒芒逼人!
還好自己窗戶關(guān)的快,否則就要被它給對穿了!這可比剛剛的街頭逃命要刺激多了??!
時則泰深感活著不容易,嘴里連連嘟囔了幾句“否極泰來”后,伸出雙手小心握住飛刀柄,將其拔出,接著有些后怕地走向虞仁,訕笑著遞還給了他,“多謝道友手下留情了。”
虞仁接過飛刀,眸色微轉(zhuǎn),淡淡開口:“客氣?!?p> “時兄可還好?”
楚隱扶靠著床沿,看時則泰一身的狼狽樣,便出聲關(guān)切道:“若是受傷了,可要及時醫(yī)治得好?!?p> 時則泰疾步到桌邊,接連灌下幾大杯茶水,發(fā)出了滿足地喟嘆。然后回頭,笑道:“無妨無妨,我皮實的很?!?p> 接著又放下茶杯,還順道將垂在額前的亂發(fā)理了理。
“咦?楚隱,你今日還未服藥嗎?”時則泰捻著發(fā)梢的手一頓,吸了吸鼻子問道。
楚隱笑了笑,“勞時兄記掛,今日還未曾服用。”
“怪不得今日這房里的藥味淡了些?!睍r則泰頷首。
隨即,起身自告奮勇道:“想是李叔今日太忙了吧!你且等著,我去給你端來!”
話畢,又一陣風(fēng)似得跑向了后廚。
虞仁倚著床柱,看了眼男子遠(yuǎn)去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摸索著飛刀的雪白刀刃,狀似隨意地開口:“你何時又認(rèn)識了這位時公子?”
“且還是個看起來腦子不太靈光的。”
未等楚隱搭話,虞仁又接著補充了句。
楚隱回躺到靠枕上,笑道:“你別多想,我可不是因為他才不見小季的?!?p> “哼,還小季?!?p> 虞仁收起了手里的柳葉飛刀,抱臂哼聲,“那小子哪里來的?我不記得‘麗華城’有這號人吧?”
楚隱在胸前摸索幾下,隨后掏出懷里的帕子,捂住嘴邊咳嗽了幾聲,啞著嗓子解釋道:“時兄不是本地人,他是幾日前翻墻爬入我這的……”
“翻墻爬入?”虞仁立時眉頭一皺,語帶焦急,“是那陣法有問題了?不是和你說了有事就差李叔去尋我?”
楚隱無聲搖了搖頭。
“還有你這心是有多大?才認(rèn)識幾天,你就敢讓他在你家進(jìn)進(jìn)出出?去給你端藥?”
虞仁抱臂,連聲質(zhì)問。
他在今日之前,還以為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再比虞季更缺心眼的人,可現(xiàn)在卻覺得自己大錯特錯了,因為她的小伙伴比她更可怕!
楚隱笑望著虞仁,苦澀道:“你多慮了,我這將死之人又有什么可以被惦記的呢?!?p> 他們?nèi)羰窍胍@條命,拿去就是!
“你看你,又說這話了,你明知……”
虞仁也是作為他為數(shù)不多,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但也最是厭煩他這仿佛生死都看淡的樣子。他要是真的不想活了,大可一條繩子了結(jié)自己,何必在這天天喝著治標(biāo)不治本的藥?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屋外傳來的說話聲止住了話頭,只得一人坐在桌邊生悶氣。
“好巧啊,我剛到廚房就遇到李叔啦!”
“快,楚隱,這藥還是熱的呢。”
時則泰笑嘻嘻地遞過藥碗,李叔也跟隨其后進(jìn)了房間。
“多謝時兄。”
楚隱含笑道謝,接過藥碗。
“不客氣,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要不是我那天翻入你家時嚇到你了,你病情也不會加重?!?p> “咳咳……”
楚隱頓了頓,然后垂頭悶咳了聲,示意他別再說這事。
可任楚隱這頭咳得嗓子暗啞,臉頰潮紅,時則泰卻并未讀懂他的暗示。
聽到他咳嗽的聲音,更是像老父親訓(xùn)孩子那樣,苦口婆心道:“你慢些點,這藥又沒人和你搶?!?p> 可不嘛,聞著這味就知道苦死個人!
接著又嘆息了聲,繼續(xù)自顧自地說道:“要是楚隱你是修士就好了,我還能給你尋來上好的丹藥,一丹下去,保管丹到病除?!?p> “時公子說笑了,我家少爺可是萬萬受不得那丹藥的藥力。”李叔侍候在一旁,聽罷,便出聲提醒道。
他還真怕自己一個走神沒看住,這不省心的時公子就給自家少爺偷偷服用那大補的丹藥。
“李叔?!?p> 楚隱擰眉,一口喝完后,遞回藥碗。
“好,老奴也知曉,時公子是一片好心?!崩钍逖凵駥櫮绲乜粗舆^藥碗。
“嗯,事辦妥了嗎?”
“算是吧?!?p> 李叔語氣無奈,難掩悲痛,“走街串巷的王麻子已經(jīng)按照少爺您的吩咐和虞姑娘透露過了,他道您……您已經(jīng)過世了。”
小少爺是自己一把手帶大的,自己中年鰥居后,也早就將他視作自己唯一的孩子了,哪怕沒有那位大人的要求。可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家少爺會有這樣的打算!
看了眼桌邊靜坐的虞仁,李叔不忍道:“少爺,老奴覺得您真不必這樣,虞姑娘她……她自小就討人喜歡,定是不會……”
“李叔,我今日有些餓了,你去幫我蒸幾塊竹葉糕吧。”
楚隱打斷了他的話。
“餓了?哎,好好……你且等會兒,李叔很快就來!”李叔連忙收拾起藥碗,轉(zhuǎn)身向后廚而去。
時則泰凝眉,探頭仔細(xì)端詳了眼床上的楚隱。
隨后,又低頭五指捻訣,來回掐算,輕‘嘶’一聲后,看向了床頭的楚隱,神秘一笑道:“你真不去見她嗎?”
見楚隱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時則泰繼續(xù)鼓動道:“我剛剛可是掐指推算了下,你今日恰巧紅鸞星動了喲。所以……你與這女子之間,許是會有一段姻緣噢~”
“噗——!”
桌邊喝茶的虞仁被他這句話給驚到了,一口茶水毫無形象地噴出。
虞仁抬袖,胡亂地擦了擦嘴,“咳咳,什么?哪來的姻緣?!”
“我不允許?。 ?p> 他早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個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