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王家只買妾
到家天亮了不少。
院里拿著笤帚的劉氏聽見門“咯吱”一聲，沉著臉，“這是找野男人去了？”
“我去了隔壁馬寡婦家，您猜怎么著？”蕓娘把院門打開，“要不要叫人聽聽？”
劉氏心下一沉，大兒子每夜晚歸她是知曉的，男人偷個腥這沒什么，怎料竟然是馬寡婦。馬寡婦在附近村子那是出了名的騷，她家可容不下這樣的女人，況這事兒傳出去可真是沒臉了。
她趕忙上前關(guān)門，抬起笤帚打了過去，蕓娘連往后退了兩步，“若是不同意和離，那就等著開祠堂吧。馬寡婦有個兒子像極了他?！?p> 這下劉氏不鎮(zhèn)定了，她慌忙開門瞧瞧外邊，這事兒更不能叫人知道。
雖然她想要孫子，可是這樣的孫子要不得，叫人膈應(yīng)得很。隨便從山里弄個黃花大姑娘，不愁沒有孫子。
“你要是再胡說看我不剝了你的皮！”她咬牙切齒道。
“咚咚！”剛院門被劉氏拴住了，她不耐煩朝門口喊了一聲，“誰呀？”
外頭傳來李成武的聲音，他一進(jìn)門就沖過去扇了蕓娘一耳刮子，“賤貨，不想活了。”李成武剛被馬寡婦趕了出來，他壓根兒沒想娶那寡婦，于他名聲不利。
“和離吧！你們要孫子有孫子，要兒子有兒子?！笔|娘捂著熱辣辣的臉，紅著眼睛道。
劉氏急著想了解真相，忙把大兒子拉到一旁，“你糊涂啊！招惹誰不好，你不知道那馬寡婦是個掃把星？”她捶打這壯的跟牛一樣的大兒子。
剛才馬寡婦就撂下話，讓蕓娘趕緊離開，擇日把她迎娶過來，否則別想上她的床。
“武兒，你聽娘的，趕緊跟她斷了，我這就尋個黃花大閨女給你做填房，明年就能抱兒子?！眲⑹系?，決不可讓那潑婦進(jìn)門，否則家宅不寧。
“娘，先不提這個?？嘈拥氖聝赫k？”
“回頭弄點(diǎn)糖，動靜鬧大點(diǎn)，過過面子就行，下半晌再把人送去。”劉氏說完去了灶屋。
“大姐，餓?！笨嗖丝嗳~無力地?fù)u著苦杏的胳膊。
相對于蕓娘，這兩孩子跟苦杏相處的時間還多些，每夜蕓娘回到屋里，她們都由苦杏照顧著睡著了。
近來，苦杏時不時地給她們一塊糖，一小塊糕點(diǎn)之類的。所以眼下餓極了都祈求看向大姐。
見娘沒動靜，苦杏附在苦蓮耳邊說了幾句，苦蓮出門見院里沒人，偷偷溜了出去。
這就對了嘛，躲在窩里不知道外面的情況。
苦蓮一路小跑，來到茅屋。
茅屋剛剛忙得差不多，青蓮青柳想著收拾好就去她家外面探探情況，把消息傳給苦杏。
青柳拿來一包袱遞給苦蓮，是早上做的餅子，“你先回去，叫你娘好好在家待著，哪兒也別去。”
“那個……扣錢?！笨嗌彵臼堑剿屹I些吃食。
“別說這個，趕緊回去等著。”
一大早，周平就在離村不遠(yuǎn)處等著，他料想王家家丁必不放過李成才，這事兒明顯是李成才張羅的。
果不然，前面就來了三個家丁模樣的人。
在古代，著裝也有等級制度之分，代表一個人的身份象征。什么身份的人穿什么衣服，商人跟文人，主子跟下人，窮人跟富人，這都是一眼能瞧出來的。
周平假裝朝前迎面走去，他此時的著裝就是一伙計(jì)模樣，且是有點(diǎn)能耐的那種伙計(jì)。
“小兄弟，請問下溝村朝哪兒走？”為首一個兒高的問道。
周平指了指，“請問貴客找哪家兒？我就是這村里的?！?p> 那三人瞧著有個知情的，就聊開了，“你們這是不是有個叫李成才？”
“是啊，您去他家作甚？”周平裝作豁然開朗的樣子，“哦，你們是王家人，是來迎娶苦杏的吧？怪不得成才叔昨個就嚷嚷，說以后他一家子十口人都跟著享福了?！?p> 那三人放慢步子，“小子，他是這么說的？”
“可不，滿村人都知道啊?！敝芷秸f完好奇地問：“你們不是來接苦杏的？怎不見轎子？”
三人眉頭緊皺，老夫人最討厭那些個小妾的窮親戚。特別是打著王家的名號，在外瞎叫喚的，所以都是給一筆銀子，買斷關(guān)系，省得事后麻煩。
“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是真成了王家姨娘，那我們下溝村也跟著沾光了。”周平好奇問道，看上去他們心里的火苗已經(jīng)開始冒頭了。
“小子，明著說，根本沒有娶妾一說，王家只買妾，況他李成才還得了咱十兩銀子，今兒咱就是來要人的?！崩隙拥募叶∫荒樕駳?，也就十七八的樣子，看來是個跟班。
另一家丁年紀(jì)也不大，算小跟班吧，“他敢打著王家的名號，不想活了?！?p> “買妾？那還得去官府辦理賣身契？”周平明白，這其實(shí)就是打著娶妾的幌子買人，這樣大多人愿意把姑娘送去王家，若是直接買人，多少被人不齒，畢竟賣女兒出去不好聽。
于王家而言，也省得去官府辦理契約等。
“我們是娶妾，要辦理什么手續(xù)。”家丁老二道。
“我們村有祖訓(xùn)，不賣人的，若是娶妾，那也是要按照禮制來辦的?！敝芷酵低悼粗砑叶〉谋砬?，又道：“你們莫不是上當(dāng)受騙了？”
“小子，還沒人敢騙王家?！奔叶±隙?，“大哥，莫不是老錢沒說清楚？”
家丁老三忙接過話茬，“不該啊，他辦這事不是頭一回，該是懂規(guī)矩的。”
家丁拉大點(diǎn)點(diǎn)頭。
“我勸你們還是把銀子要回來，人就算了。若是惹惱了我們族人，開了祠堂，那也怪麻煩的?！敝芷侥椭宰咏o他們分析，“王家可是咱這十里八鄉(xiāng)有名望的人家，不要為了這點(diǎn)小事讓人非議了去?！?p> 哥仨停下腳步，見周平說得頭頭是道。
“我其實(shí)是特意在此等候三位大哥的，昨個我聽說此事，就覺得事有蹊蹺。貴府我是去過的，也算是熟人?！敝芷秸f著躬身行禮。
家丁們這才發(fā)現(xiàn)周平不是個泥腿子，瞧著打扮是個伙計(jì)模樣，還不是一般的伙計(jì)。且話里話外透露著靈透，比他們哥仨能說多了。
“你是？”
“鑫泰貨棧，張?jiān)Ｊ俏規(guī)煾??！?p> “哦，明白了。那你繼續(xù)說。”家丁老大一下子跟他親近起來，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不是為著苦杏，他真想甩開這蠢驢的臭手。
今兒無論是要人還是要錢，都是他們說了算，畢竟人家占著理?？蛇@兩種情況的反響完全不同。
要錢簡單，叫李成才把錢吐出來，順便再多要點(diǎn)也是應(yīng)該的，好補(bǔ)償補(bǔ)償三位大哥不辭辛苦地跑這一趟。
要人的話就沒那么簡單了，莊稼戶不是流民，最見不得骨肉分離了，到時候村里開了祠堂，敲鑼打鼓地阻止他們。話又說回來，那肯定也是阻止不了的，要不怎說王家名望大啊！
不過到時候不免有些話會傳到主子們耳朵，什么強(qiáng)買強(qiáng)賣、欺負(fù)弱小、為富不仁等等，讓他們煩心不是？
第九十三章要錢不要人
要知道鄉(xiāng)下婦人可是什么話都能編排出來的。
明明芝麻粒兒的事，鬧得人人皆知，多少會影響王家的名望。
那辦理此事的經(jīng)手人不得被主子問罪？
周平一邊忽悠，一邊看仨蠢驢的反應(yīng)，他們一同點(diǎn)頭，“還真是這么個理兒?！?p> “多虧你了，兄弟！”
“不都說了，咱是熟人。”周平道，“要我說啊，哪兒找不到個丫頭，何必為那皮包骨頭的丫頭頂著風(fēng)險呢。”
“什么，不是說品貌端莊圓潤么？”家丁老大問道。
“這我可以保證哈，那丫頭雖說八歲，可那身子板兒看起來跟五六歲差不多?！敝芷脚闹馗馈！澳銈兛隙ū或_了?！?p> “走，去把銀子要回來，讓他們翻倍補(bǔ)償咱?！奔叶±先治杖^道。
“三位大哥，要錢的話也得先想好由頭，否則他們不認(rèn)，直接把那干巴巴的丫頭塞給你們，不是虧了么？”周平道。
“他敢！”家丁老三一喊，隨即被老大止住，“聽他講?！?p> “既然打定要錢的注意，那就以昨天沒有及時送人為由頭，直接罰錢。本就是他們不講信用，害得你們被主子責(zé)罰?！敝芷降?。
“有道理！”家丁老大思索片刻道。昨個他們確實(shí)被管家責(zé)罵了一頓，所以今兒一早就來要人。
不過那干巴巴的丫頭要回去了，老爺也不喜歡，聽老爺近身的下人講，老爺喜歡圓乎乎的丫頭，可舍得把人送去王家的小姑娘怎能是圓乎的呢？
沒辦法才想著先找一個應(yīng)付一下。
不過還是要錢回去簡單，大不了再被管家責(zé)罵一頓，好在多要點(diǎn)銀子作為自己的補(bǔ)償。
家丁老大把事兒在心里理了理，揮揮手，帶著兩跟班跨步走去。
剛進(jìn)村，就有小孩子叫喚，“發(fā)糖了，苦杏要嫁王家了?！?p> 仨家丁黑著臉朝孩子說的方向去。周平攤攤手表示他沒說謊，對著等在不遠(yuǎn)處屋角的青蓮青柳打了個手勢。
姐妹兩點(diǎn)點(diǎn)頭，分頭行動去了。
“來來來，苦杏嫁人，這是王家拿來的喜糖?！眲⑹鞘掷镒ブ话烟?，正高興地發(fā)給大家伙兒呢。
還真是，看來她們昨個誤會了，苦杏做了王家公子的媳婦，那可是進(jìn)了富貴窩哦。
不單單是苦杏，她們一家子都跟著喝香的吃辣的，那王家可是定定有錢的人家，他們隨便從指甲縫兒里漏一點(diǎn)，都夠他們家吃一輩子了。
“李成才是誰？”家丁老大聽著這些議論，氣得咧嘴大喊。
這誰啊，人家辦喜事，他們來搗什么亂。
守在這兒的梅娘見周平到來，心總算是放下來不少。這小子還有點(diǎn)見識，昨個一聽說王家買人，他就斷定今日必定有人找上門來要人。
若不是他在路上堵著，苦杏還不定能救下呢。
“嬸子，快別亂說，這是王家人?！敝芷降吐暤溃靶⌒牡米锪??！?p> 那些個婦人立馬收回嗓子眼里的話，怪不得這三人氣勢不凡，原來是王家人，大戶人家的人就是不一樣，嗓門忒大。
“平哥兒，多虧你提醒，否則我們要得罪貴人了?！眿D人們低聲道。
劉氏做著樣子，發(fā)著糖，“你們誰啊，別擾了我家喜事?！彼吲d著呢，心里想著下午就可以再拿五兩銀子了，下面還有仨丫頭，全部賣了得有幾十兩了，也不算污了她十幾年的眼睛。
“大哥，別跟老娘們廢話，進(jìn)去找?！奔叶±隙S手推開門口的劉氏，大踏步地邁進(jìn)了院子，“李成才，出來！”
這一嗓子可把院子震了三震。
周平在門外聽著，嘴角微微上揚(yáng)，雖說他年紀(jì)不大，但是跟著師傅好幾年了，見多了這樣的小人。
這哥仨在王家整日點(diǎn)頭哈腰，如今在這鄉(xiāng)下的窮酸小門戶里，可不得擺擺威風(fēng)，過過當(dāng)上等人的癮，頭抬得老高了。
聽著外頭人的議論，劉氏這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散了散了，貴客來了。”
這幾人似乎來者不善，善于算計(jì)的劉氏忙陪著笑臉，“貴人，吃糖，咱往后就是親戚了?！彼咽掷锏奶侨咳o家丁老大。
他瞧都不瞧一眼的，嫌棄地推開劉氏的手，“叫李成才來，瞎耽誤工夫。”家丁老三忙拖過一條長凳子，老大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下，另哥倆抱胸站他身后。
正撿起散落在地的糖時，見兩兒子進(jìn)來，“兒啊，這是王家人。”她朝兩兒子擠擠眼，這架勢不對啊，完全不像接人的樣子。
“實(shí)在對不住，昨個有事耽擱了，這就把人給您領(lǐng)回去?！崩畛刹懦缡寡凵?，示意把苦杏帶出來。
李成武盡管不喜這三人在自家屋里耍橫，還是默默地朝苦杏娘幾個屋里去。
“娘，我不去?！笨嘈优吭谑|娘懷里，身子抖得厲害。
娘幾個一直關(guān)注著外頭的動靜。據(jù)苦蓮帶來的話透露，叫她們放心，晚點(diǎn)王家來人必有轉(zhuǎn)機(jī)。
盡管如此，但聽到她爹朝屋里過來的腳步聲，她的心冷得快要停止跳動。
“別怕，娘就是拼了命也不讓你去?！?p> 娘幾個緊張地盯著房門，腳步聲越來越近。
“不必了，今日不是要人，是要錢。”家丁老大一副命令口吻，“昨個你們誤了時辰，退還十兩銀子，外加二十兩補(bǔ)償，共計(jì)三十兩?！?p> “什么？”劉氏母子睜著眼睛，瞬間臉色垮了下來。
李成武轉(zhuǎn)頭盯著自個親弟，劉氏一把拍打在二兒身上，指著低頭縮脖李成才，“你呀！”
眼下顧不了藏私的二兒子，劉氏見大兒止住了腳步，朝他喊道：“趕緊得?！?p> “貴人，不能啊，人就在屋里，馬上就可以帶走?！彼@邊又忙著賠笑，想快點(diǎn)把這哥仨打發(fā)走了事。
“聽不懂我大哥的話？趕緊拿錢，我們可沒閑工夫?！奔叶±隙茸⑹希白騻€的吉時被你們給耽擱了，沒叫你們?nèi)パ瞄T已經(jīng)開恩了?！?p> “哥，大哥，我跟錢哥說好了，今日一定送去，還望通融通融?！崩畛刹艔澲?，頭都快到腳尖了。
劉氏見大兒愣在門口，自個沖進(jìn)去，拽著苦杏出來。
“娘，娘……”
就這樣，劉氏一把把苦杏和蕓娘兩人拉了出來，蕓娘緊緊摟著女兒，屋里的苦蓮乖乖地護(hù)著兩小妹。
“貴人，您瞧，把她帶走就行?！眲⑹现钢嘈?。
干巴巴的，瘦不拉幾的，頂著幾根黃毛的苦杏把頭埋在娘親懷里。
哥仨瞧著眼前的苦杏，“就這，還騙我們有九歲？我不告你們欺瞞之罪已是萬幸?！?p> “真有九歲！”劉氏忙解釋。
家丁老大瞧瞧門外，指著一丫頭道:“那孩子九歲還差不多。”
被指著的李元珍忙點(diǎn)頭，卻被她娘錢氏一把拉開，“不要命了，萬一被瞧上了可就麻煩了，趕緊回家去?！?p> “我不，這挺好玩兒的?！崩钤渌﹂_錢氏的手，還邁步進(jìn)了院子，想瞧個真切。
“你瞧瞧，人家九歲比她高出半個頭。”家丁老三指著兩孩子道，“別廢話，趕緊拿錢，否則就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