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能吃飽……半飽都成
“劉老板，手下留情?！鼻锞瞻欀碱^幫她推開人群，她才側(cè)身鉆了進(jìn)去。
地上坐著的哥仨，鼻青臉腫的，一見到董梅驚得睜大了眼睛，隨后又羞愧地低下頭。
“小娘子，還是不要管閑事的好?！眲⒗习逡彩菆雒嫔系娜?，一見董梅那架勢，便猜到個七八分。
她上次來這買了不少米糧，認(rèn)識這位劉老板，不過他應(yīng)該不記得自己。
“放心，我只是我要買點(diǎn)米糧，您這亂糟糟的?！倍钒櫭嫉?。
她突然看向仨混混，搶過劉老板手里的棍子，重重打在大臉盤的大腿上，氣急道：“臭小子，不是答應(yīng)了我不做壞事的嗎？”
哥仨往后縮了縮，雙腳不停戳著地面，姑且稱作鞋子的前面，露出了半截腳趾頭。大臉盤急忙開口道：“你……我……我們可沒干壞事?！?p> “我們背了一上午麻袋，那掌柜他克扣我們的錢，如今一分也不給……還打人?！毙€子說著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老二模樣的一直怒視著她們。
董梅朝他們擠擠眼，又舉起棍子佯裝要打下去，并怒斥道：“還敢犟嘴?！?p> 這時圍觀的人絮絮叨叨聊起來。
米糧店結(jié)算工錢都是一百麻袋三十錢，不足一百的或是滿百后多出的麻袋數(shù)量都放到下次續(xù)上。這都成了米糧店不成文的規(guī)定了，大家也沒什么意見。
再說米糧店的活可是緊俏的很，不說每日有，隔三差五總是有的。
惦記這活的人多了去了。
可這哥仨初次做這事，不了解這行情，以為人家想抹去那多出的十幾麻袋的工錢，才發(fā)生沖突。
瞧著哥仨窘迫的模樣，有人嘆氣道：“招呼幾棍子可以了，量他們以后也不敢?！?p> “對對，出了人命也晦氣?！?p> “都是半大的小子，沒爹娘的可憐孩子?！?p> “……”
“劉老板，都是誤會，現(xiàn)在我也出氣了，咱趕緊買糧食吧，這仨小子也別臟了您的地。再氣著我了，我買糧的心情都沒了?！倍疯浦髯映昀镒?，朝著哥仨喊道：“你們?nèi)齻€等著，幫我把糧食背回去?！?p> 劉老板跟著董梅進(jìn)了鋪?zhàn)?，氣也消了一半了，“小娘子，怎敢叫他們背糧食，萬一給你背跑了可咋整？”
“不瞞您說，我跟他們有點(diǎn)緣分，都是苦命的孩子，還望劉老板別跟他們一般見識。”董梅向這位福了福身道，“咱們都是生意人，講究個和氣生財，萬不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您說呢？”
劉老板挑了挑眉，才仔細(xì)打量董梅，“不知夫人做何買賣？”
“不值一提，若是您想吃個茅臺鹵菜，我明日便著人送來。”董梅指了指糙米、雜面、白面等。
“原來您就是茅臺鹵菜東家，失敬失敬！”他忙拱手道，并囑咐伙計秤砣高點(diǎn)。
秋菊帶著哥仨進(jìn)了鋪?zhàn)?，閑人也都散去。
梅娘聽聞，他們接著議論董梅來。大家都清楚，不是董梅接過棍子的話，那劉掌柜正在氣頭上，一不留神打死了個把人也不一定。
說到人命，眾人還是憐惜的。那哥仨有時候是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可也沒到以命相賠的份上。
又有人道：“我瞧那位小娘子是個善人?！?p> 梅娘跟了一段路，才回頭來到米糧店，見哥仨背著三袋子糧食跟著后面。
“姐姐，我剛聽了一路，大家都夸您是個善人?！泵纺锏馈?p> 什么善人不善人的，見到了不幫著點(diǎn)，心里過不去罷了。世道艱難，苦命的人就多起來，不過她在這街上倒沒見多少乞兒或者流民。
“姐姐，您是不知道，十年前這流民可多了，我跟我爹也是那個時候流落至此?！泵纺锏?。
董梅著秋菊買來一袋雜面饅頭，遞給兄弟三人。他們看著秋菊的黑臉，都不敢去拿包裹，盡管聞著饅頭的淡淡香味，讓他們不停咽口水。
“吃吧?！倍返馈?p> 哥仨才打開包裹，不顧形象地吃起來。
“說說你們自己吧?！倍返?。
哥仨互相看了看，大臉盤咽下了喉嚨里的饅頭，道：“我叫陳大腚……”
大臉盤十六歲，名陳大腚，老二王愣子，十五歲，老三孫六子，十三歲。哥仨大概八年前流落至此，也不記得有沒有親人。
他們一直住在郊外的破廟，日常做點(diǎn)偷雞摸狗的事來養(yǎng)活自己。
前年破廟住進(jìn)了一位瞎眼老頭子，當(dāng)時哥仨還把老頭子趕了出去。后來老爺子竟成了他們的家長，教他們下水摸魚，上山弄點(diǎn)野味。
算是過了一段較為開心的日子。直到前不久老頭子病重，哥仨又做起老本行，敲起竹杠來，為的也是給老爺子治病。
那日他們得了李金銘三百錢，給老爺子買了藥，可還是沒救回命，隔日又遇見羅氏騙買，他們訛了她的錢把老爺子埋了。
這幾日一直在鎮(zhèn)子游蕩，老爺子臨終前也囑咐他們好好做人，不可偷搶。他們也找了不少活，由于不少人認(rèn)識他們，不但不給活，還叫別人也別用他們。
今日米糧店來了一批糧食，臨時招不來人，才讓他們逮到機(jī)會。
“可是你們自己卻把這好機(jī)會白白丟了，而且又加倍損壞了自己的名聲？”
“憑什么他們說了算？”陳大腚不服氣低聲道。
“這就是現(xiàn)實(shí)，他們有能力制定規(guī)矩，你要么服從，要么走開。連自己位置在哪兒都不清楚，改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董梅道，接著她越說越生氣。
“剛才怎么不想想自己以前敲我竹杠的事情啊，那日若不是姜姐姐在，我的攤子是不是要被你砸了？”秋菊剛忙扶著她，這時大家在路邊停了下來。
幾人默默低頭，吃饅頭的速度放慢下來。
“我們真沒想砸攤子，就是想嚇唬嚇唬你?！?p> “我們以前真沒干過傷天害理的事，餓極了的時候確實(shí)去場子里要點(diǎn)東西，每次拿得都不多?！?p> “就是爺爺生病，大夫說要補(bǔ)補(bǔ)，才去搶了人家一只雞……”
說著說著，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我這正需要幾個跑腿干活的，沒有工錢，只管飯，你們要是愿意的話就跟著我?！倍吠蝗坏?。
哥仨本在回憶自己的過往，突然聽到這么一句，全都愣住了。秋菊看了眼董梅，疑惑道：“你怎能信任他們？”
“是啊，姐姐，這要是他們干了壞事咋辦？”梅娘也覺得不妥。
“我遲早需要人手，這時候沒有什么可以讓人惦記的，正好可以考察考察。況且，這哥仨我看著還行?！彼^秋菊，到一邊低聲道。
不過秋菊還是不放心：“你們可要考慮好，若是再存什么壞心眼，可不是幾頓板子的事兒了?！?p> 急性子老三道：“別瞧不起人，我爺爺說過，摔倒不要緊，爬起來還是一條好漢?！?p> “我們不要工錢，能吃飽……半飽就成。”陳大腚道，“我們有力氣，什么活都能干。”
董梅笑道：“我不需要你們表什么決心，人的心不是靠嘴巴說的。我之所以給你們機(jī)會，是因?yàn)槲倚湃文銈??！彼Ａ艘幌拢又溃骸安贿^要是哪天我不信任了，那咱們好聚好散，如何？”
哥三忙點(diǎn)頭，打著飽嗝，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
“姐姐，放心，我看著他們，一發(fā)現(xiàn)不對勁就趕他們走?！泵纺锏?。
這倒是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