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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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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人 易普利 1205 2021-11-19 00:58:18

  大約是十年以后,許林生坐在池邊的“神樹”(榕樹)下,望著池面,他又想起了十年前那個獨自一人呆著的悶熱的午后。遠方汽車的鳴笛聲,村舍里的鳥鳴犬吠,斯康達UT117的鈴聲都穿過了池面在他的耳邊環(huán)繞。如果十年前沒有打通那個電話,沒有做出選擇,是否就不用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在眼前跳入池中?

  “你叫他出來!好心好意收留他,讓他在這里干活,居然偷吃了賣羊奶的錢真是良心讓狗吃了啊,你要是不敢說,就讓我來說!”女人站在林煥中的面前舞動在雙手,猙獰著面目,眼睛鎖定著棚屋邊緣的小房間。

  棚屋是西隆村的林煥中找人在村里的一塊低地里建的,棚屋的后面是荒蕪雜亂的草地,前面則有一小塊空地,連著一條帶有斜坡的小泥路通向不遠處的柏油路。棚屋很長,從左至右,由三間屋子連起來,石棉板配合著竹板條做墻,三間屋子的第一二間連通著。屋頂最底層是交叉排列著的竹條,而后是一層塑料三色防水布,最頂層是黑色土工膜外加層片牽?;ńM成。在冬天有著較好的保溫效果,在夏天則格外悶熱。

  這家奶羊場,雖然就只有20多頭羊?,F(xiàn)在也只剩下許林生跟60歲的老陳頭還沒被趕走,姑且稱之為“場”吧。

  林煥中靠著它在村里蓋起新房,也風光過一段時間。兩年前禽流感的大爆發(fā)讓羊奶生意日漸蕭條。而去年,被農業(yè)局查出衛(wèi)生問題后更是一度入不敷出?,F(xiàn)在每個月面對要發(fā)的工錢時,林煥中更是苦叫連連。

  今年夏日的清晨總是格外的明媚和熙,遠方的白云悠悠的漂過,放出躁動的陽光俯沖大地,屋頂?shù)臓颗;ㄞ抢?,安逸的在望著這場打破寧靜的吵鬧。

  許林生被吵鬧聲叫醒過來,他緩緩的床上爬了起來,不緊不慢的打開門。便瞧見不遠處空地上那女人猙獰的面孔。

  “喲,你還能心安理得的睡覺啊,真是不知羞恥啊,都快五十的人,怎么還敢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也不叫人唾棄”女人斜著臉扯著嗓子。

  林煥中拉了拉女人的手,示意著女人停嘴,女人沒有理會?!爱敵跽媸强醋吡搜?,本以為你老實,沒想到你居然干這種事,一晃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你偷藏了多少?!?p>  許林生聽到女人這般惡毒的話語并沒有表示出過度的驚訝,與其說是許林生為什么不感到委屈,倒不如說這一切他早已料到。

  “陶家(頭家)要我走直接說好了,不必在這里多說,我在這里都干了七年了,我問心無愧”許林生沒有理會女人,而是邊望著林煥中,緩緩的走了過來。林煥中并沒有直視他,眼神飄忽了一陣后,便把頭轉向了女人。

  “我都說了不清楚的事不要亂講,都沒查明白,你就不能把脾氣收一收!”

  “林生哥啊,這資娘(婆娘)就是管不住嘴,你也別往心里去啊”林煥中半咧著嘴,眼鏡滑到了鼻子上,黝黑瘦小的臉旁顯得更加的滑稽。

  “收什么收?敢做還不敢當了???你說說;星期一,前天還有昨天早上就他出攤了!每次帶那么多的奶出門去賣,就回來那么點錢?昨天我還看見他那個什么窮鬼老鄉(xiāng)來找他,我看吶,肯定是他偷藏錢,然后把寄回去給他的八婆跟那兩個野孩子”女人變得更加的囂張跋扈,手指著許林生,同時扭動著身軀,打算走向屋內。

  “你夠了!”林煥中對著女人大喊,同時打算伸起手朝女人的臉部揮去,卻在半空中停下了。

  “你罵我可以,你不要罵我家人,好歹我也在這里幫了七年的忙,要我走,我走便是,我并沒有拿除工錢外的一分一厘。少的錢都是些老主顧,也都一一記著賬,我也都跟陶家(頭家)說了,”

  許林生明白,這樣的劇本已經上演過兩次,任自己如何解釋,也不過是耳旁風。自打年初林煥中的堂弟被逼出走后,他便知道,自己無非也是要走的,只是七年的朝夕相處最后竟也是如此的劇本收尾,心中不免有些波瀾。但一想到他們面對血濃于水的親戚都不留情面,又何況自己呢。這四十七年碌碌無為的人生所給予許林生的,不過是那已不泛起漣漪的死水般的情緒罷了。

  “我走便是了,我收拾下東西便走。”

  女人沒有接許林生的話,依舊朝著屋內走去。

  “工錢老林今天會結給你?!?p>  陽光照在許林生身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到了斜坡上的柏油路上。

  

易普利

碌碌無為的過完了前半生,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還能有多大的改變?被人否定了四十余年,能夠如何改變這可憐可笑的余生?一切皆不晚,人生需盡歡,莫笑人已老,人未終,業(yè)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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