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桃花嫣紅,煙柳朧翠。此時正是芳菲桃月。
若你閑來無事,坐在公主府前最高的寬大石階上,便能看見此處半壁秀麗的景色。
之所以是半壁,因?yàn)楦畸愄没实?,盡在公主府中。
傳說落煙國七公主愛財如命,更是垂涎男子美色。而只得了這么一個女兒的皇上皇后,更是愛女如命。
因此堂堂一個公主府,當(dāng)真是鼎鐺玉石,金塊珠碩。
不過這個我真要辯駁幾句!我只是喜歡錢,喜歡長得好看的,但不是閱男無數(shù)的色痞好么?。?p> 「貳」
此時此刻,我窩在湖邊的長椅上,抱著一只荷葉酥雞腿啃的正香。
春風(fēng)拂過,我舒服地瞇起眼。
當(dāng)真是——愜意萬分??!
任是胸?zé)o點(diǎn)墨的我,也因這心曠神怡的春景生出些許詩意來。
“不知細(xì)葉誰裁出,二月……三月,不對啊……”
“咚!”
一枚不知哪來的石子,被當(dāng)做暗器投在我的手腕上。我吃痛,沒啃幾口的雞腿就這樣掉進(jìn)湖里。
“付鈺!”我看著從花下漫步而來的人咬牙切齒。
“臣在?!?p> 依舊是從容不迫的語調(diào),依舊是人畜無害的笑容,依舊讓我牙癢癢的欠揍。
他向我微微俯身,斜飛入鬢的劍眉下,一雙勾魂奪魄的鳳眸盈滿戲謔的笑意:“公主已過及笄之年,如此吃下去,臣實(shí)在擔(dān)心您的終身幸福?!?p> “我……”
罵人的話就要說出口,他卻對我勾唇一笑。
那雙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眸中,清清楚楚地倒映著我的影子。
我一瞬間有些失語。
他薄唇輕啟:“您瞧,雞腿都吃到嘴邊了?!?p> 隨即,他在我發(fā)怒叫他滾之前,直起身,就那么走了。
你大爺?shù)模?p> 「叁」
付鈺是太傅的嫡子,自小養(yǎng)在宮中,也算和我一起長大。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
我和付鈺年少時永無休止的掐架,全都因?yàn)樗跻娢視r的一句話。
“慕容卿?好俗氣的名字。”
于是,每每我們狹路相逢,皆是雞飛狗跳,天雷地火。
小時候,我們曾一起上山拜師學(xué)武。
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我仗著身高優(yōu)勢,趁他不備一腳將他絆倒。因此,先他一步登山,又先他一步拜師,我成了他名副其實(shí)的“師姐”。
只是這廝一次都沒叫過。
年少無知,我也曾因他絕世的美色輕薄過他。呃,也就是唇上蜻蜓點(diǎn)水的一吻,卻被得知此事的師父罰跪了一整晚。
打不過就告訴師父,這個破孩子!
后來么,他從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漸漸長成了俊美挺拔的少年郎。
當(dāng)初以身高自豪,使勁欺負(fù)他的我,也落了下風(fēng)。
至今我還記得,他在晚上趁我不備把我推到草坑的情景。
那時,他坐在坑邊,拄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里頭灰頭土臉的我。
“乖師弟,你把師姐拉上去呀!”
咱說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等上去了,再教訓(xùn)這個記仇的小兔崽子。
他聞言偏了偏頭,嘴角上揚(yáng)。
“求我。”
我面不改色,依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軟聲道:“求求你了,師弟乖乖。”
似乎被我惡心到了,他哽了一下。
“我瞧著今晚月色甚好。”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慕容卿,你好好享受吧?!?p> 享受?這夜黑風(fēng)高,野獸出沒,危機(jī)四起的山野里,享受個錘子!
“別啊……”
我還沒來得及說完話,他便瀟灑離去,一襲白衣在月光下有著幾分謫仙的意境。
“付鈺!你特么給我等著——”
至于那天晚上,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們,我因夜中山里驟降的溫度凍得瑟瑟發(fā)抖,又被四面野獸的嚎叫聲嚇得鬼哭狼嚎,后來低聲下氣地承諾許他珍寶無數(shù),才得以脫身。
那天晚上絕對是我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肆」
一連數(shù)日,我都沒見到付鈺。
聽他的小廝說,太傅稱病不上朝,他便在太傅府悉心照料。
沒了他神出鬼沒的捉弄嘲諷,我倒樂得自在。不光每天雞鴨魚肉胡吃海喝,還能抽空去庫房查金子看寶貝,當(dāng)真是十分快活!
今日恰逢上元,我吩咐人備了馬車,進(jìn)宮看望父皇母后再出來,時候已經(jīng)不早。
看著民間集市即將開始的燈火祭,我不由得有些好奇。
光明正大地去民間游耍的確不可能,但是,本公主自有妙計!
一字排開的攤位上擺滿各色香氣四溢的民間美食:百花酥,芙蓉糕,醬香雞腿,荷葉蓋糯米,茯苓糕……看著琳瑯滿目,賣相甚佳的小吃,我由衷感嘆:這簡直是吃貨的春天!
“來瞧一瞧!看一看!大胃王比賽即刻開始——”
一聲吆喝勾起了我的注意。
擠開一旁捻脂抹粉的大媽姑娘,我湊過去:“老板,我來我來!”
“欸?怎么是個姑娘家?”
“?。渴前?,姑娘家來參加這比賽,勝負(fù)已定了?!?p> 吃瓜群眾開始竊竊私語。
“一炷香,一桌糕點(diǎn),數(shù)量多者勝!”老板笑瞇瞇地掃視一圈參賽者:“勝者免費(fèi)游燈火祭一次!”
呦,獎勵正中我下懷。
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比賽開始!”
周圍的彪形大漢都狼吞虎咽起來,左右開弓,好不熱鬧。
握在手中的噴香糕點(diǎn)小巧可愛,一口一個剛剛好。
我埋頭苦干,大口小口地往下咽,越吃越感覺噎得慌。
“……油碎抹?”
我嘴里撐得滿滿的,頭也不抬,隨手拽住旁人問道。
那人忙塞給我一壺清水。
我感激萬分,灌了幾口水順順,繼續(xù)大塊朵頤。
“各位加把勁兒,時間還有一刻鐘!”
我看著所剩無幾的糕點(diǎn),心里暗暗雀躍:和本公主比,你們還嫩了點(diǎn)!
終于,最后一塊糕點(diǎn)被我塞入口中。
我激動萬分,雙手揮舞像眾人示意。
四周參賽的漢子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彼此面面相覷。
“怎么是她?”
“?。抗蝗瞬豢擅蚕喟 ?p> 老板依舊笑瞇瞇的:“這位姑娘勝,燈火祭請吧。”
我努力地把糕點(diǎn)咽下,對他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
太激動了!太自豪了!
我粲然一笑,偏過頭,卻看見一張分外熟悉的臉。
“不謝謝我給你遞水么?”
付鈺劍眉一挑,一雙鳳目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公主今日一試,當(dāng)真不同凡響?!?p> “啊哈哈……那里怎么有只大馬猴呢……”
我干笑幾聲,想趁他分神開溜,誰知他卻沒上當(dāng)。
付鈺嘴角微微抽搐,一臉嫌棄地遞給我一絹手帕:“你……擦擦臉……”
我接過,胡亂地抹了一把臉。
“快看公主在那里!公主——”
我面色狠狠一變。
啊,我忘了,我是甩了馬車護(hù)衛(wèi)出來浪的。
「伍」
付鈺瞬間了然,他一把拉住我,朝人群中奔去。
此時夜幕降臨,月華皎皎。
燈火祭的萬千燈盞盡數(shù)亮起。一盞盞,一簇簇,巧奪天工的彩燈連成一片,閃閃爍爍,飛旋流轉(zhuǎn),仿若銀河垂地。
我們牽手奔跑在人潮中。
他的手微涼修長,而棱角分明。
夜風(fēng)拂過,他的發(fā)絲輕輕掃過我的臉。
我側(cè)目,他英挺的輪廓似剪影般,拓印在我心里。
他帶著我,走過人群,穿過繁華。
天地之間恍若未聞,我忽然覺得:
要是能這么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他帶著我,只要是他,去哪里都好。
看見侍衛(wèi)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付鈺漸漸放慢了速度。
“慕容卿,你一直盯著我作甚?”
耳邊淡漠的聲音響起,驚得我回過神。
我心下一亂,梗著脖子懟回去:“你不是還抓著我的手么!”
他沒說話,而是笑瞇瞇地看著我。一雙長眸瞇起,頗像一只狐貍。
我低頭一看,隨即臉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