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寧二嬸
下山村,顧名思義在山腳下的村莊。下山村三面環(huán)山,距離道家的白巖山很近。
村里有百來戶,也算是個大村莊了。
村里人大多分為三個姓氏,張、馬、寧,馬姓在村里是最多的一個姓氏。百年前,下山村也叫馬家存,后來搬來的人多了,馬家村也改成了下山村。
沿著碎石路拐進(jìn)土路,走上十來分鐘就到了下山村。
村口并排長著兩顆高大的白皮松,樹下聚集著不少村民嘮嗑閑話。
幾個三四十歲的婆娘聚在一起,嗑著瓜子閑聊著。
“唉???你們看,那邊是寧家父子吧?”
“喲!可不是,這一去得有十多天了吧!?”
“什么十多天,我記得清楚,上月十二號出的門。今兒都翻月了,這得有二十多天了?!?p> “唉?!你們看他們還帶著個娃娃回來?!?p> “喲?寧老頭不是去海市找女兒的嗎,怎么找了個小娃娃回來?”
“馬三家的,你腿腳快,回去告訴寧二婆子,她家老頭和兒子回來啦!”
“唉!”一個穿著藍(lán)色碎花上衣的年輕婦人,轉(zhuǎn)頭就往村里跑。
這馬三家的是出名的大嗓門,這一路跑一路喊,沒一會兒功夫,幾乎大半村子的人都知道寧老二從海市回來了。
寧洪福帶著兒子外孫女剛進(jìn)村,就被村口的一群村民圍住了。
“喲!寧二叔,您這是回來啦?”
寧洪福硬撤出笑,和鄉(xiāng)親們打招呼?!笆前?,回來了?!?p> “這去了多少天啊,那海市還真夠遠(yuǎn)的啊!”
“二叔,這娃是誰???你家的!?長得可真水靈啊?!?p> “唉?這孩子身上怎么還有傷啊,不會是路上摔得吧?”
“二爺爺,你們?nèi)ズJ袔Я耸裁春脰|西回來了?”
“喲,這個包還帶鎖頭呢,藏著什么貴重東西了?”
熱情的村名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你一句我一句的問著,恨不得寧洪福將這一路的事兒和他們一五一十的交代一遍。
寧洪福也早習(xí)慣了鄉(xiāng)情們這種過于熱情的迎接方式,臉上的笑容不變,嘴里嗯嗯唉唉的敷衍著。
寧誠一把抱起寧秋,和爹加快腳步往家趕。
這會兒,馬三家的媳婦一頭沖進(jìn)村東頭的院子,扯開嗓門就是一頓叫喚。
“二嬸,他二嬸,寧二叔他回來了!”
正在灶房里貼著餅子的朱熹妹,一把丟開手里的抹布,快步來到院子。
“你說什么?!人回來了?”
馬三家的一手撐著腰,呼哧呼哧的大喘氣。
“可不是嗎,眼看著寧二叔和誠子往村口走,他們還帶著個娃。”
“娃?啥娃?”
“娘,怎么了,是爹和誠子回來了?”從屋里走出個二十多歲的媳婦。
“可不嘛,”馬三家的喊道,“你家誠子也回了,還帶著個娃呢!”
年輕媳婦一臉懵,“娘,我去瞧瞧?!?p> “唉,你快去。”
還沒走出院門,就見公公和自個兒丈夫從道上過來,丈夫手里還真抱著個娃。
看到自個媳婦,寧誠快走了兩步。
“媳婦,我回來了。”
張何萍見丈夫回來當(dāng)然高興,但看到他手里的孩子,又皺起眉。
“這孩子是……”
寧洪福走到邊上,“進(jìn)去說吧?!?p> 一家人進(jìn)了院子,把院門一關(guān),將馬三家的擋在了門外。
看著被合上的院門,馬三家的嘴里嘀咕。
“說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呢,大白天的還得關(guān)院門。”哼了一聲,不情不愿的走了。
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兩個男人神情糾結(jié),不知該怎么開頭。兩個女人盯著忽然出現(xiàn)的陌生女娃,臉上的神色驚疑不定。
“這到底是咋回事?讓你去找女兒,你怎么找了個女娃回來?”朱熹妹板著臉問老伴。
寧洪福用力抹了把臉,像是鼓足了勇氣,這才說道。
“咱們的女兒,病死了……”
朱熹妹先是一愣,然后‘噌’的一下站起,抬手就往老頭子的肩上打。
那可是真打啊,那一聲聲悶響,聽得人心里發(fā)涼。
嘴里罵道,“你這個老不死的,我看你是活糊涂了!你咒我女兒,你還想不想過了??!”
寧誠立馬去攔,可他老娘太兇悍,身為兒子的他也不敢真動手?jǐn)r,只能擋在爹面前。
“娘!你別怪爹??!妹妹是被姓沈的那家害死的??!真不怪爹??!”
邊上寧誠媳婦也幫忙拉著,“娘,您讓爹把話說完??!娘!”
朱熹妹喘著粗氣,指著寧洪福?!敖駜耗憔桶言捊o我說清楚??!說不清,這日子咱也別過了??!”
寧洪福垂著頭,雙手用力的撐在膝蓋上。就算看不到表情,也能從他的話語中聽出滿滿的悔恨。
聽老頭子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完,朱熹妹一屁股坐回凳子。面色發(fā)白,雙眼發(fā)直,半晌都沒說一句話。
邊上的張何萍也瞪大眼,她還以為小姑子是去城里享福去了,沒想到竟然會這樣。
許久堂屋里沒人說話,安靜的有點(diǎn)可怕。
寧洪福覺得不對勁,看向老伴兒。見她還那樣坐著,瞪著眼珠子,雙眼無神。
“孩子他媽,你……”
“娘……”寧誠也發(fā)現(xiàn)了異樣,上前搖晃自個兒老娘的手臂。
但朱熹妹還那樣,一動不動。任憑邊上人怎么叫喚,都好像聽不到。
寧洪福急了,“你倒是說話啊,你打我!罵我!我都認(rèn)了!!別憋著?。。 ?p> 話音剛落,朱熹妹雙眼一閉,一頭往地上載去。
“娘??!”
“孩子他媽,你這是怎的啦??!”
“快!誠哥!快送娘去衛(wèi)生所!”堂屋里的幾人中數(shù)張何萍還算冷靜。
“唉!”寧誠背起朱熹妹就往外走。
“爹!您留著看家,一會兒倆小子就回來了,我和誠哥去就行!”
寧洪福跟到了門口,雖然很想去,但家里還有秋兒在,總不能把孩子一人丟下。
“行吧,你們小心著點(diǎn)兒!”
“唉!”
寧洪福站在院門口,看著兒子背著老伴兒跑遠(yuǎn)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失神。
眼底氤氳起霧氣,糊了他的眼。他趕忙抹了抹,依舊站在原地,盯著那個方向看。
寧秋全程在一旁安靜的看著,直到奶奶被大伯背著去了村衛(wèi)生所,她這才走到爺爺身邊。
注意到院門外有幾個村民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她拉了拉寧洪福,叫了聲。
“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