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回家
在八十年代初,普通老百姓每個月的工資才三四十塊,六千五放在這個時代那可是一筆巨款。
看到面前的一堆大團結(jié),寧洪福緊張的都說不出話。
“爹……這,咱怎么拿回家???”寧誠也傻了。
這個時期,銀行還沒有異地取款的業(yè)務(wù)。各地的治安也沒如今這么好,揣著這么一大筆錢太不安全。
“先……先拿回招待所,再慢慢想辦法吧?!?p> 派出所邊上的招待所,安全還是有保障的。六千多塊裝了一麻袋,考慮到兩人的安全,還有個警察同志將兩人送回招待所。
結(jié)果為了裝這筆錢,寧誠還特地去買了個能掛鎖的包,五十多塊的包可把他心疼壞了。
“明天咱就去賣火車票,回去?!?p> 晚上睡覺,寧誠抱著那個包,一整夜都沒敢松手。寧洪福也沒睡好,翻來覆去的,時不時抬頭往門口看。
第二天一大早,寧秋就被寧洪福叫醒了。見父子倆眼下的青黑,就知道他們昨晚八成沒睡。
“秋啊,今兒我們得趕在去火車站買票,可不能睡了?!?p> “嗯,知道了爺爺?!睂幥锲鸫?,自己穿衣服,刷牙洗臉。
看著乖巧的孩子,寧洪福心里不是滋味。
寧誠推門進來,“爸,剛才我去買了饅頭和雞蛋,一會兒路上吃?;疖囌緰|西貴,在那兒賣不劃算?!?p> “行吧,把水壺也灌滿了?!?p> “知道了?!?p> 將一個大的軍用水壺灌滿,寧誠又說?!鞍?,我們帶的東西少,一會兒那個包我來拿,其他的您拿著。”
“行。”
“大伯,我也能拿東西。”
寧誠笑著摸了摸寧秋的腦袋,“行啊?!?p> 找了個小布包,把饅頭和雞蛋裝上,看著鼓鼓囊囊其實不重,給孩子斜跨在肩上。
寧秋身上這套衣服,還是女警幫忙買的。一條粉藍色的連衣裙,腳上是一雙涼鞋?,F(xiàn)在身上又挎著個包,像個小大人似的。
寧誠夸贊道,“咱秋真漂亮,像個大孩子了。”
寧洪??粗@一幕,臉上也有了點笑容。
三人收拾妥當(dāng),離開了招待所,搭上了去往火車站的公交車。
到了火車站,寧誠去買車票,寧洪福帶著寧秋在一旁等。
雖然是八十年代初,但海市的火車站依舊繁忙。
車站里擠滿了人,哪個是城里人,哪個是鄉(xiāng)下來的從穿著打扮就能一目了然。
城里人大多衣著鮮亮,款式也多。格子襯衫、喇叭褲、百褶裙這些都是時髦的城里人喜歡穿的款式。
農(nóng)村人穿的就沒那么新潮了,女的大多都是碎花的上衣,下身一條軍綠色或深藍色的褲子。男的就更單一了,一件短袖襯衫,一條深色的褲子。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寧秋覺得很奇妙。上輩子剛成年就被沈宜山送去了國外,根本沒機會見到這種場面。
遠處寧誠雙手死死的抱著包,擠出人群。
“爹!”他滿頭大汗的快步跑來,“票買到了,九點半的,只有硬座,沒臥鋪?!?p> “不打緊,我們來不也坐的硬座,就苦了秋了。”
“爺爺,我沒事,不怕的!”
寧洪福摸著寧秋的腦袋,“秋兒要睡覺了,就和爺爺說。爺爺抱著你睡,好不好?”
“嗯。”
寧誠看了看大廳里掛著的鐘,“現(xiàn)在才七點多,咱們?nèi)ズ蜍囀业?,那兒有座?!?p> “行吧。”
祖孫三人,找到了候車室,坐著等了兩個多小時,才搭上開往秦省的火車。
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從繁華變得蕭瑟,之后是一大片一一大片的綠色映入眼底。寧秋的心變得雀躍起來,她再一次深切的意識到,自己終于離開了海市,離開沈家。
這次是全新的開始,自己將要面對的是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人生。
八十年代火車還未提速,中間的站點也多,達到秦省省會需要四天三夜的時間。
在這四天三夜里,寧誠的雙手就沒離開過那個帶鎖的大包,一直抱在懷里,寧秋光看著都覺得胳膊酸。
他這種過分謹慎的舉動,確實也引起其他乘客的注意。但寧誠塊頭大,臉也黑黝黝的一看就不好惹。
有幾個手腳不干凈的也動過念頭,但跟了幾天都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當(dāng)然這其中也有寧秋的功勞,對于這種人她再熟悉不過了。只要讓寧秋看一眼,大約就能猜出對方的意圖。
寧秋堅持讓大伯坐在靠窗的位置,而自己和爺爺就坐在邊上。中途大伯打個瞌睡,她就會把身子靠在那個大包上,讓別人根本沒下手的機會。
一路防備著,第四天總算下了車,下了火車得搭乘開往YL市的長途客車。
這還不算完,到了YL市還得坐車去富源縣,之后再回大山鄉(xiāng)。
到達富源縣天色已黑,怕驚擾到家里人,祖孫三人打算現(xiàn)在縣里住一晚。等白天把錢存進農(nóng)村信用社后,再回大山鄉(xiāng)。
從海市到富源縣,一路上用了五天多的時間。就算沈秋意志力再強,也有點扛不住了。
拿了鑰匙進房后,寧秋也不矯情了,倒頭就睡。這幾天可把她累的,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深夜,寧洪福躺在床上。雖然身體很疲憊,卻沒有一點兒睡意。
“誠啊,你睡了嗎?”他小聲的問了句。
“還沒呢,爹,怎么了?”寧誠也睡不著,只要這堆錢還在他手里,他就無法安睡。
“你說……這事兒回去怎么和你娘說。女兒去了,沈家人竟然連她的骨灰都沒留下,這讓我怎么和你娘交代啊?!?p> 寧誠也沉默了,娘最疼妹妹了。當(dāng)初妹妹執(zhí)意要去海市,還和娘鬧了矛盾。這事兒要是讓娘知道,八成會提著刀殺去海市,宰了姓沈的一家吧。
“您也知道娘的脾氣,您要是瞞著她,她還不知道要怎么跟您鬧呢。而且這事兒也瞞不住,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吧。”
“唉!”沈洪福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一晚寧秋睡得很沉,沒聽到爺爺和大伯的對話,包括爺爺?shù)哪锹晣@息。
第二天,一早寧秋依然是被爺爺喚醒的。安穩(wěn)的睡了一夜,精神多了,可爺爺?shù)哪樕珔s比昨天更差了。
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寧秋也沒敢問,只乖乖的跟在爺爺身邊。
三人連早飯都沒吃,先趕去了信用社,到時信用社的大門都還沒開。身上揣著一大筆錢,兩人也不敢亂逛,只等在門口,直到八點信用社開門。
信用社的工作人員,看到兩人帶了這么一大筆錢,嚇了一跳。
這里可是偏遠的農(nóng)村,他們這個縣都不富裕,能存上個幾百已經(jīng)算是富足的了,別說這好幾千。
“你們想怎么存?”
寧洪??戳丝磧鹤?,又看了看孫女。
“先存活期吧?!?p> “辦個本吧?”
“好?!?p> 工作人員遞來一張單子,“按要求填,姓名,住址,所在村委,還有今天的日期?!?p> 寧洪福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其余的都交給兒子填。
填好單子,交給工作人員。
“你們準(zhǔn)備存多少?”
“就……存六千吧?!?p> 辦完手續(xù),存了錢,寧誠終于松了口氣,雙手也終于能放下了。
“爹,你留五百準(zhǔn)備做啥?”
“這錢啊,是秋兒的,存的錢給她以后讀書用。其他的給你娘,看看秋兒需要什么,就給她置備上。”
“行?!?p> 爺倆買了幾個燒餅,給寧秋買了個肉包子,搭上輛貨車回下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