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狂驢正自疑惑,忽覺有些不對,便揉了揉眼睛,不料那馬車車簾并未掀起。馬車前方,也能看到應(yīng)蒼雪垂落的雪白長袖,顯然她從未換裝,也從未進入到馬車里面,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幻覺。
馬車漸行漸遠,程道嬰戀戀不舍的回過身,收起傘繼續(xù)趕路。馬狂驢見他有點兒心神恍惚,暗自搖頭不已,一副恨鐵不成之色。他作為過來人,對感情之事看得很透徹,也知道大多女子需要什么。
那應(yīng)蒼雪一直未嫁人,估計就是在等某位良人示愛,沒準就是這程老頭兒。否則今日又為何如此之巧,剛好就路過此地,剛好就與自己等人偶遇?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對于心愛之人理應(yīng)主動追求,這程老頭兒卻畏畏縮縮,活該一輩子單身!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他又想起之前的幻覺,遂開口問道:“這應(yīng)女俠……可有孿生姐妹?”
程道嬰一愣,搖搖頭道:“前輩何出此言?”
“沒什么……那應(yīng)女俠的馬車里可有身份高貴之人?”
“車內(nèi)并無呼吸聲,應(yīng)當是無人的?!背痰缷牖仡^望向山道盡頭的那輛馬車,長長嘆了口氣道:“蒼雪師妹性子孤僻,向來獨來獨往,除去老朽與她有過一段同門之誼,便再也沒有相熟之人了?!?p> “尼瑪!這大白天的,難道鬧鬼了不成?”馬狂驢甩甩腦袋,決定忽悠這程老頭去試探一番,遂拍拍他的肩膀道,“程老弟??!看你對這位應(yīng)女俠的態(tài)度,似乎頗有些愛慕之意呢!”
程道嬰神色黯然:“前輩慧眼,老朽的確對師蒼雪妹傾心已久,奈何師妹性子孤僻……”
“老弟啊!這就是你不對了!喜歡就去追呀!”馬狂驢以一副過來人口吻,耳提面命的教誨道:“難不成你還指望著應(yīng)女俠跑到你身邊來,大聲向天下人宣布‘程師兄,請你娶我過門吧’這等荒唐之言?”
“這……”程道嬰一怔,皺眉思索片刻,頓時恍然大悟:“前輩英明!老朽慚愧啊!前輩可還有金句良言,還望不吝賜教!”
馬狂驢微微頷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女子大多矜持,想必應(yīng)女俠更為甚之!老弟若想成就美事,還需死皮賴臉的跟在她身邊,常說說笑話,唱唱歌什么的……倘若能令她經(jīng)常露出笑容,老弟終身大事便成矣!”
“這……老朽不善說笑話,亦不善唱歌……”
“老夫的意思是,你可以做些讓她開心的事情,不一定局限在說笑話,唱歌上面。比如送一束花,買個鐲子,簪子什么的。找各種理由去送,像是誕辰啦!春節(jié)啦!這些喜慶的日子,每個都要送!”
“原來如此!前輩果然高人!老朽佩服!”程道嬰連連拜謝,滿臉通紅的向兩人告辭:“那前輩、林女俠,老夫忽然想起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了!”
馬狂驢拱手大笑:“哈哈……老夫預祝老弟馬到成功!”
程道嬰尷尬拱手:“告辭!”
言罷,他便逃也似的離開,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茂密的山林里。馬狂驢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摸著溜光錚亮的腦袋“嘎嘎”怪笑,卻被林紫鳶狠狠的掐了下胳膊上。
馬狂驢痛呼:“哎呦!你這是干什么?”
林紫鳶憤憤不平:“你又在憋什么壞主意?”
“什么憋壞主意?老夫這是成就一段武林佳話!”馬狂驢義正言辭的板著臉,“哎?林姑娘,你是不是又想聽歌了?你要想聽歌就直說,不用掐老夫胳膊,這樣顯得太生分了!”
“我……”林紫鳶見他岔開話題,剛想反駁幾句,卻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緋紅的點點頭道:“好!那你唱吧!”
“啊咳……”馬狂驢清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道:“姑娘想聽什么歌呢?”
林紫鳶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你笑起來真好看!”
“得令!”馬狂驢習慣的將手虛握胸前,敞開嗓子唱了起來:“想去遠方的山川……你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樣……”
馬狂驢一路高歌,林紫鳶一路暢笑,縱然滿山青翠漸黃,亦是人間難得美景。你若開心,即使?jié)M目荒蕪,也當春光明媚;你若憂傷,縱然鳥語花香,也做秋色蕭涼……
只是這等美好的氣氛,只維持小半個時辰,就被急匆匆趕回來的程道嬰給打斷了。他臉上盡是焦慮,一見到馬狂驢就大呼起來:“馬老前輩!不好啦!蒼雪師妹失蹤了!”
“別著急,老弟你慢慢說,以應(yīng)女俠的身手,斷然不會遭遇危險?!瘪R狂驢神色淡然,似乎早有預料,“你仔細說說情況,老夫幫你分析一下?!?p> 程道嬰是關(guān)心則亂,此刻聽馬狂驢一說,慢慢冷靜下來:“老朽沿著這條官道上的車轍一路追趕,可到半路的時候,車轍竟突然消失了!疑惑之下,老朽在周圍仔細搜索一番,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痕跡!老朽以為蒼雪師妹中了魔教妖人的邪陣,被悄無聲息擄走了……”
“不!不!不!老弟過于擔心了!”馬狂驢拍拍他肩膀,不以為然道,“昨晚酒席上,老夫已經(jīng)明確說過,那六欲迷魂陣并不能隨時隨地施展,需要極為苛刻的條件。若所料不差,必須是橫死過許多人的地方,才能夠施展出來。至于那七情鎖心陣,具體效果尚不明確,但應(yīng)該沒有六欲迷魂陣霸道,只是影響人的精神意志而已。更何況,若是魔教妖人擄走應(yīng)女俠,也不會連馬車一塊兒抬走,甚至不留下半點兒痕跡!”
程道嬰稍稍松了口氣:“那前輩的意思是?”
馬狂驢想起之前的幻覺,不禁問道:“應(yīng)女俠出行,一直是以馬車代步么?”
程道嬰微微一怔,連連搖頭道:“不是,蒼雪師妹與老朽一樣,喜歡以輕功趕路……對?。∷秊楹螘笋R車呢?并且還走官道?蒼雪師妹性子孤僻,從來都喜歡在山林中穿行,難道……有賊人冒充她!”
“老弟你也不用胡思亂想,去拜訪一下應(yīng)女俠不就知道了。”
“前輩英明!”程道嬰連忙拱手拜謝,再次變得有些興奮起來,“那前輩、林女俠,老朽便告辭了!”
說完,也不待兩人回禮,一個閃身便消失在了茂密的叢林中。兩人看著來去匆匆的程道嬰,不由相視一笑,繼續(xù)朝大林州方向趕路。
……
大半日之后,兩人也沒了游山玩水的心態(tài),由林紫鳶帶著馬狂驢以輕功趕路。臻至先天境后,體內(nèi)真氣生生不息,若非激烈的打斗,基本不會出現(xiàn)真氣耗盡的狀況。
兩人如比翼鳥似的沿著官道疾飛,大半日后便抵達大林州境內(nèi)一小鎮(zhèn)。買了一匹馬后,便朝著大林州州城疾馳而去。他們緊趕慢趕,終于在大林州州城關(guān)閉城門之前,踏入了這座高大宏偉的雄城。
剛一進入城門,安然那名叫做十三的護衛(wèi)就急匆匆迎上來,對兩人行禮后便道:“先生和林姑娘可算回來了,否則那人就死不瞑目了!那人自稱鐵無情,是大安國緝魔司之人,也是封魔宗舵主之一,被人追殺身受重傷,拖著殘軀闖入客棧,幸為沈夫子所救。在得知林姑娘也會來此后,便硬挺著不咽氣,說是要還一份因果……”
林紫鳶神色大變:“前頭帶路!”
十三也不多言,當街施展起輕功,朝遠處一家客棧奔去。林紫鳶策馬追趕,待行至客棧門口,也顧不得馬狂驢,急急飛身下馬,跟著十三闖入到了客棧之中。
當馬狂驢安頓好馬匹后,在小二的帶領(lǐng)下走入那間屋室時,正好看到鐵無情回光返照似的下了床榻,“噗通”一聲跪在面色復雜的林紫鳶跟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林姑娘!能在臨死前見到你,鐵某也可以含笑九泉了!鐵某帶人屠林家滿門,如今便將這條命還給林姑娘,只盼了卻你心中怨恨,心境圓滿融潤,從而踏入先天之境!”
說完,他便磕頭在地,將后頸朝向林紫鳶:“來吧!”
“我已踏入先天,便不勞鐵老費心了!”林紫鳶并未拔劍,看著伏在地上鐵無情,一時間有些釋然,“鐵老此次遭人追殺,可否是因為我?”
“封魔宗想要殺死一條狗,又何須任何理由!哈哈……”鐵老慘笑不已,鮮血如泉水一樣從口中往外噴涌,“既然林姑娘已然臻至先天,那鐵某也就無憾了!切記!一定好好參悟林家劍譜,這是你能夠報仇的唯一機會!”
鐵無情仰起頭,狠狠往地上一磕,發(fā)出“嘭”的巨響,之后便再也未起來。林紫鳶仰起頭,強忍著眼中酸澀,深深吸了口氣:“父親曾經(jīng)說過,鐵老是通云府陳化縣人氏,便讓他落葉歸根吧!”
安然點點頭,對十三吩咐道:“就照林姑娘說的辦吧!”
十三領(lǐng)命,拱手告退:“是!主上!那十三便下去了!”
安然也不多做停留,帶著十二走出房間。林紫鳶也隨之離開,馬狂驢緊跟其后,唯獨沈夫子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也不理會眾人,望著跪伏在地的鐵無情,黯然悲傷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