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瑩見他這般無賴,也懶得搭理他,賭氣似的躲在林紫鳶身后不出來。馬狂驢便不停咳嗽,非得讓她過來給自己續(xù)茶,最終惹來了林紫鳶的目光。
“公子染上風(fēng)寒了么?”
馬狂驢擺擺手,一副遇人不淑的樣子:“今日老夫連扛三人,卻是顧不得喝上一口水,渴的嗓子都冒煙了!尤其是程老弟和云宗主,可把老夫給累壞了,此時還覺得腳軟腿酸呢!可人家這茶太名貴了,老夫?qū)嵲诓桓叶嗪??!?p> 林紫鳶狠狠瞪他一眼,將自己的茶碗推過去:“喏!我還沒喝!你要是嗓子干,便將這杯喝了吧!”
之前地牢里發(fā)生之事,林紫鳶自然有所了解,知道這家伙在跟這為小姑娘斗氣,不禁有點兒惱火。平日里看他大大咧咧的模樣,沒想到竟是這般小家子氣,對一個小姑娘不依不饒。
“云姑娘,你不用怕他!”林紫鳶看著自己身后畏畏縮縮的云瑩,便伸手將她拉過來,“他要是再敢惹你,你就告訴姐姐!姐姐幫你好好教訓(xùn)他!”
云瑩聽到這話,頓時用力點頭,原本忐忑的俏臉上,又掛上了滿滿的得意:“嗯!嗯!姐姐!姐姐!這個大壞蛋!非但摸了應(yīng)前輩的玉像,還摸我的手!甚至用眼睛瞪我!”
這話一出,非但林紫鳶臉色尷尬,連程道嬰也有些不快。馬狂驢這個當事人反倒沒有任何表情,站起身聳了聳肩膀。云瑩以為他生氣了,連忙躲到林紫鳶身后,繼續(xù)嘴硬道:“你……你這個大壞蛋!要干什么?”
“臭丫頭片子!”馬狂驢撇撇嘴,邁步走向廳外,“老夫不與你一般計較!可你日后依舊這般伶牙俐齒,早晚會為你云崖宗招來禍端!不是每個人都如老夫這般心胸坦蕩,也不是每個人都如老夫這般從容大度?!?p>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大廳,只留下這么一句話,讓云瑩兀自發(fā)呆起來。好一會兒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開始默默的抹起眼淚來。林紫鳶和程道嬰面面相覷,并不覺得這話有什么過分,可這云姑娘為何就哭了呢?
林紫鳶正想開口安慰幾句,不料這位云姑娘竟是哭著跑出正廳,眨眼就不見了蹤影。林紫鳶和程道嬰也沒有追出去,彼此搖搖頭,開始聊起各自在武功方面的心得。
馬狂驢七扭八拐的轉(zhuǎn)了半天,最后尋到一條曲折小路,便走過去一探究竟。走了沒一會兒,小路出現(xiàn)分岔,一條向上,一條向下。他很自然的選了向上的一條,繼續(xù)朝高處攀行。
當他走到小路盡頭時,已經(jīng)有人先一步到達這里,正坐在懸崖邊上抽泣。那人的背影很是嬌小,不停地在夜風(fēng)中抽動肩膀,看起來異常傷心。他很容易就認出了背影的主人,正是那個嬌生慣養(yǎng)的小丫頭——云瑩。
“我擦!這瘋丫頭不是要自殺吧?”馬狂驢心里一驚,連忙躡手躡腳的從后面靠近,想偷偷將她拽回來,“老天保佑??!前往別讓這瘋丫頭回頭啊!否則老夫這一世英明就毀了!”
“師姐,對不起!”云瑩停止抽泣,緩緩站起身,聲音平靜舒緩,“小瑩想明白了,這就下去陪師姐……師姐,小瑩來了!”
馬狂驢聽到云瑩的話,頓時駭?shù)耐龌杲悦?,再顧不得其他,直接將她死死抱?。骸敖o老夫回來了吧!你……臥槽!你這臭丫頭騙子!怎么如此大力氣!啊……”
……
云崖宗宗主云無影打算親自下廚,為程道嬰等人烹飪幾道拿手好菜,以報答這份天大的恩情。當她步履匆匆的行至后院池塘,想要捕兩條新鮮鯉魚時,就聽到半空中一聲慘叫。
她下意識抬頭去望,就見兩個抱在一起的身影自高空墜下,直接砸入池塘里。大片水浪鋪面而來,她根本來不及躲閃,就被淋了個滿身。緊接著,那位患有“不老癥”的馬老前輩,就頂著一只蝲蛄,抱著一個少女,從池塘中心游到了岸上。
“噗……”
馬狂驢抹了下臉上的水漬,將云瑩平放在岸邊,為她做心肺復(fù)蘇。他自始至終都未注意到不遠處云天影,整個心思都放在昏迷不醒的少女身上。這女孩兒自跳下懸崖的瞬間,便因為強烈的失重感兒陷入昏迷,以至于落水后嗆了不少水。
云瑩吐出不少水后,心跳呼吸漸漸恢復(fù)正常,馬狂驢這才長長松了口氣。他一屁股坐在岸上,一邊兒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水漬,一邊兒沒好氣的數(shù)叨昏迷不醒的女孩:“臭丫頭片子,待著沒事跳砬子玩,也不知跟誰學(xué)的!還好這下邊兒有池塘,否則咱倆都得摔成脫骨雞!”
念叨兩句后,他便四下張望,結(jié)果就看到了“身姿曼妙”的云千影,正落湯雞似的站在不遠處,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自己。他頓時驚得長大嘴巴,愣了大半天才燦笑著說道:“云宗主何時來的,老夫都沒注意到呢?呵呵……”
“見過前輩!”云天影是一個優(yōu)雅的女人,無論何時都溫婉有禮,這讓馬狂驢相當佩服,“晚輩自前輩落水,便已經(jīng)站在此處。小女頑劣成性,讓前輩受累了。”
馬狂驢擺擺手,故作豪爽的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這丫頭就交給云宗主了,老夫先行回去換身衣服?!?p> “前輩且慢!”云天影攔住他,伸手將其頭上的的蝲蛄取下,隨手扔進池塘,躬身行禮道,“此事還望前輩代為隱瞞,暫且不要對旁人提及,晚輩在此先行謝過前輩!”
馬狂驢擺擺手:“放心!老夫并非愛嚼舌根之人?!?p> “前輩言重了!”云天影彎腰抱起云瑩,“那晚輩先失陪一下,一會兒席間再向先生道謝,告辭!”
馬狂驢擺擺手,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微微皺眉,總覺得哪里有點兒不對勁兒。他總感覺這位云宗主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雖然嘴里一直喊“前輩”,但眼睛里并沒有對待長輩的敬畏感。
思索無果,他索性甩甩腦袋帶不再去想,象征性的擰幾下袍子上的水,便返回主廳了。林紫鳶見他渾身濕漉,下意識想起在斧山的那個晚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公子又沒忍?。俊?p> 馬狂驢臉色一黑:“給老夫找件衣服!”
林紫鳶掩口輕笑,將包裹扔給他:“公子的衣服在上面,不過只帶了一套,其余的都在馬車上。”
馬狂驢也沒回答,提著包裹走向偏廳,自顧自的換衣服去了。他換下濕漉的衣服,將之掛在窗外的樹枝上,然后又將包裹扔給林紫鳶,并坐回主位上端起那杯已經(jīng)涼了的茶。茶是林紫鳶之前推到自己跟前的,尚未來得及喝,就跑出去玩了回“雙人跳水”。
三人之間很有默契,馬狂驢不解釋,林紫鳶和程道嬰也就不問,很自然的聊起了其他話題。片刻之后,云天影領(lǐng)著云瑩來請三人去用餐,兩人表情都很自然,看起來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酒席氣氛熱鬧,可進行到一半兒的時候,外面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眾人都覺得驚奇,方才還是月朗星稀,此刻卻是陰雨連連。沒過多久,更加古怪的天氣出現(xiàn)了,一道道雪亮的雷霆劃過長空,將漆黑的夜晚不斷照亮,仿佛在云崖上開了一盞大功率的閃光燈般,異常炫麗奪目。
雷聲陣陣,淹沒了天地間一切聲音,讓眾人再也聽不清彼此的話語。氣氛漸漸沉寂下來,眾人隨意吃幾口,便各自散去。云天影為馬狂驢三人安排好房間后,也便施禮告退。
次日一大早,小雨依舊未停,三人卻也不打算久留,向云天影告辭下山。程道嬰素來不喜騎馬,昨晚也是為顧忌顏面,才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輕功趕路。今日說什么也不愿騎馬,只想憑這一雙腳,走路去大林州城。林紫鳶、馬狂驢與他順路,自然也不好騎馬先行,也就跟著“地走”了。
三人向云天影要了幾把傘,信步沿著官道一路向東南方向行進。程道嬰和林紫鳶也不施展輕功,三人就這樣閑聊著,頗有一種自在逍遙的意境。走著,走著,前方朦朧的細雨中,一輛馬車迎面而來。
馬是白馬,人是白衣。
馬車頂蓋上,裝飾著一圈鈴鐺,隨著白馬的步子輕輕搖晃,發(fā)出陣陣清脆悅耳之音。雙方漸漸靠近,程道嬰突然止住步子,肩膀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他一向淡然的臉上,涌現(xiàn)出絲絲柔情,恍如萬年古潭的眸子里,也蕩起了道道漣漪……
馬車的速度緩緩變慢,至三人身旁恰好停下,車上人飄然落地。對程道嬰微微一禮:“程師兄,別來無恙?!?p> 程道嬰拱手還禮:“蒼雪師妹……”
白衣女子很年輕,看起來與林紫鳶相差無幾,但那一雙清澈的眸子里,總給人以莫名的滄桑??粗@位的絕世容顏,馬狂驢心虛的撇開頭去,假裝眺望遠處風(fēng)景。
不料,這位號稱大安三絕的應(yīng)蒼雪,卻是主動將話題引到他身上:“師兄,不知這兩位少俠是……”
程道嬰連忙介紹:“這位是馬老前輩,世外高人!這位林女俠,亦是先天高手!我等于桃?guī)X遭遇魔教妖人,若非馬老前輩出手,師兄這次怕是就在劫難逃了。”
應(yīng)蒼雪微怔,連忙施禮:“多謝馬老前輩!”
馬狂驢抱拳:“哪里!哪里!純屬僥幸罷了!”
接著,應(yīng)蒼雪又對林紫鳶施禮:“林女俠!老身有禮了!”
“應(yīng)前輩言重了,晚輩愧不敢當!”
應(yīng)蒼雪抬起頭看著飛速褪去陰云,微微笑道:“師兄!雨停了,我們就此別過吧!”
“蒼雪師妹……”
應(yīng)蒼雪輕輕搖頭,緩步行回車旁,飄然上車:“馬老前輩,師兄,林女俠,后會有期了。”
隨著話音落下,叮叮當當?shù)拟徛曋匦马懫?,從三人身旁緩緩路過??删驮谂c馬狂驢擦肩而過的瞬間,那馬車的窗簾被輕輕掀起,身著藍裙的應(yīng)蒼雪探出頭來,對他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