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狂驢恍然,皺眉想了許久,才點點頭道:“要老夫與你去京都,倒也不是不行,但總不能白去吧!老夫不是大安國之人,沒有義務(wù)免費幫你,況且還得冒著掉腦袋的風(fēng)險。”
安然柳眉一挑:“馬公子有何條件,不妨說來聽聽!”
“第一,這位林姑娘是老夫至交好友,其親族被賊人屠戮殘害,定是要報仇雪恨的!老夫希望借助朝廷的力量,查明此案真相,并追尋兇手下落!”
“這沒問題!第二呢?”
“第二,老夫這人沒有什么喜好,唯獨愛金銀財寶,你得多給老夫點兒錢財!”
“可以!第三?”
“第三嘛……老夫還沒想好,到時候再說吧!”
安然皺眉:“這……本宮不能答應(yīng)!”
馬狂驢笑擺擺手:“不用擔(dān)心!老夫不會刻意刁難于你,倘若到時為難,咱們還可以再行商量!”
“如此的話,本宮便答應(yīng)了!”安然站起身,抬起白皙的纖掌,“那本宮便與馬公子擊掌為誓!”
馬狂驢也站起來,伸掌與之輕輕一拍:“那咱們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安然舒了口氣,對馬狂驢微微一笑,“既然事情敲定,馬公子何時能啟程隨本宮去京都?”
“多則一個月,少則十天!”馬狂驢聳聳肩膀,雙手隨之?dāng)傞_,“老夫這大運商行剛剛開張,怎么也得步入正軌再走吧!”
安然站起身,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本宮便于百花樓恭候馬公子大駕了!若無其他事宜,本宮便不打擾了,告辭!”
林紫鳶躬身行禮:“恭送公主殿下!”
馬狂驢也跟著站起來:“老夫送送公主殿下!”
安然沒有說話,當(dāng)先走向樓梯,馬狂驢緊隨其后。二人一路離開大運商行,走到城中廣場的白松樹下,安然才停住腳步。她抬起頭,望著樹上垂落的諸多紅色布條,扣起雙手念叨了一句。
“你有什么心愿,不如直接跟剛才那為白姑娘說?!瘪R狂驢見她這舉動不由暗自好笑,“這棵白松樹,就是白月靈姑娘本體,也是這白松縣的守護(hù)神明?!?p> 安然微微一怔,微微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人們都說這白松樹十分靈驗!本宮起初還有些不以為然,如今卻是信了?!?p> 馬狂驢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仿佛自家閨女考上了“清北”般,咧著嘴一個勁兒傻笑。安然見他這副模樣,以為他又在胡思亂想,遂冷著臉道:“馬公子便送到這里吧!”
馬狂驢一愣,摸著溜光的腦袋道:“差點忘了!老夫送你是有事兒要說的!”
說著,他從懷里取出一個白布包,蹲身在地上層層解開,自其中拿出一塊腰牌來。此物是他從那名御尸妖人身上搜刮的“游戲道具”之一,聽林紫鳶說上面的文字是“安”,所以一直記掛在心里。
馬狂驢仰著脖子將腰牌遞上前:“喏!你看看這東西,認(rèn)識不?”
安然接過,隨意看一眼,卻立刻變了顏色,從懷里掏出一個與之樣式完全相同的腰牌:“此乃五爪金龍令!大安皇室血脈的象征!馬公子從何處得到此令?”
“盤踞在斧山那妖人,屠戮十余村子,想必公主殿下聽說過吧?”馬狂驢見她點頭,便又繼續(xù)道:“此物便是那妖人隨身之物!”
安然滿臉復(fù)雜神色:“馬公子可有將此事告知旁人?”
馬狂驢搖頭:“只有我和林姑娘知曉?!?p> “那就好!還望公子代為保密!”安然舒了口氣,將兩塊腰牌盡收懷中,“也請公子轉(zhuǎn)告林姑娘,此事切勿外傳。”
“沒問題,公主殿下也要替老夫二人保密,畢竟那妖人有些邪門。萬一讓他的同黨知曉,老夫和林姑娘可就有麻煩了。”
“這一點公子放心,本宮定不會提起道公子二人……不過,你那布包里似乎還有其他事物,可否也讓本宮看一下?!?p> 馬狂驢攤掌:“自無不可?!?p> 安然輕提長袍下擺,蹲身查看白布上的一應(yīng)事物,最終將目光定在了那張人皮上:“三才煉尸經(jīng)?”
她拿起這張記載著秘術(shù)的人皮,好奇掃視著上面內(nèi)容,可沒一會兒便大驚失色的扔掉,嚇得險些沒坐在地上:“如此惡毒之法!簡直駭人聽聞!這也是那妖人身上之物?”
馬狂驢點頭,卻是毫不在意的將之撿起,重新包入布包:“這上面到底寫了什么東西,讓公主殿下這般害怕?”
安然深深吸了口氣,心有余悸:“此等逆反人倫之術(shù),馬公子還是毀掉為好……嗯?難道馬公子沒看其上內(nèi)容?”
“呵呵……老夫不太識字,讓公主殿下見笑了?!瘪R狂驢將布包重新包好,燦笑著回道,“老夫家鄉(xiāng)那邊兒的文字,與大安國這邊兒有些差異,老夫只能認(rèn)出一少部分?!?p> “公子還是早些毀去此物才好!”
“不勞公主費心了,老夫自有分寸?!?p> 安然站起身:“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好多說什么……對了!有一事本宮十分不解,還望公子不吝賜教?!?p> “殿下只管問便是!”
“本宮看公子年紀(jì)不大,為何自稱為老夫?”
“殿下以貌取人了,老夫今年已經(jīng)九十有七!哈哈……”
安然微微一笑,顯然是不信他的“大實話”:“既然如此,便不勞馬老先生遠(yuǎn)送了,告辭!”
“殿下且慢!老夫也有一事不明,也請殿下解惑?!瘪R狂驢將布包揣入懷里,起身四下張望片刻道,“殿下來白松城,就沒個護(hù)衛(wèi)什么的?若是遇上歹人……”
安然似笑非笑:“多謝公子關(guān)懷,護(hù)衛(wèi)自然是有的?!?p> “哪呢?”馬狂驢愕然:“老夫為何沒看見?”
“若是教公子看見了,又怎配成為本宮護(hù)衛(wèi)?”安然提起手中寶劍,“況且本宮也身具不俗武藝,尋常歹人還是奈何不得本宮的。至于方才失手被擒,本宮也早有預(yù)料,已經(jīng)囑咐過護(hù)衛(wèi)不得隨意出手?!?p> 馬狂驢自是不信:“殿下就不怕老夫起歹心?”
“公子氣度非凡,一看便不是歹人,當(dāng)然亦不是常人。”安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倘若本宮一開始便以勢壓人,怕是非但不能達(dá)成目的,還會惹來麻煩!之前一切種種,不過是本宮故意為之,是做戲也是試探?!?p> 馬狂驢依舊不信:“哦?殿下何以看出老夫非尋常之人?”
“其實,本宮從遇見你開始,便認(rèn)為你是那位先生?!卑踩华q豫稍許,才輕咬下唇道,“先生是神仙中人,素喜游戲凡塵,不能以常理度之。本宮之前種種舉動看似反常,其實目的很簡單,無非是要公子親口答應(yīng),隨本宮前往京都勸誡父皇罷了。
公子看似狡詐無賴,但身上流露出的那種淡然,卻不是同齡人該有的。即便依公子所言,并非我大安國百姓,便無需謙讓本宮。可本宮終究是一位公主,且自認(rèn)為儀態(tài)不凡,這世間又有多少男子能等閑視之?
于先生而言,無論本宮如何無禮,在他眼中也只是孩童笑鬧罷了,不會真的與本宮計較。至于公子你,給我的感覺便是如此,無論本宮如何作為,始終都是一副嬉笑心態(tài)。即便是慌亂尷尬,也是轉(zhuǎn)眼即逝,自然而然……
本宮不知先生為何要成為馬公子,不過既然先生喜歡,那本宮也就當(dāng)先生是馬公子?!?p> 馬狂驢著實被她這番話驚到了,心中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僅憑自己的言行舉止,便腦補出這么多“神邏輯”,不愧是大安國的公主。他覺得這位公主殿下猜的很對,自己就是那位牛批沖天的“馬神仙”,但也僅僅局限在身體上。至于游戲紅塵、灑脫任性、寵辱不驚……這些本就是玩家該有的天性,與其說是神仙,倒不如說是神經(jīng)病。
馬狂驢實在無話可說,便拱手一禮:“殿下之言有理,老夫竟然無從反駁……”
安然抬起頭,望向他的眼睛:“那公子……到底是不是先生?”
“你覺得是,那就是!你覺得不是,那就不是!”馬狂驢聳聳肩膀,連連搓動雙手,嬉皮笑臉道,“公主殿下,老夫這開商行急用錢,您看能不能讓老夫提前預(yù)支點?”
“……”
“公主殿下,您也太小氣了!老夫可是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幫你,借點兒錢都不行么?老夫懷疑……”
安然連忙抬起手,打斷他的話:“明日來百花樓?。 ?p> 馬狂驢連忙拜謝:“多謝公主殿下!”
安然看著這位讓人難以琢磨的男子,不由得暗自搖頭,也不打算再多說什么,便持著寶劍轉(zhuǎn)身離開。馬狂驢目的達(dá)到,也沒有繼續(xù)糾纏,興高采烈的返回大運商行去了。他并未注意到,遠(yuǎn)處那些來來去去的行客們,隨著安然公主的離去,竟突然少了些許。
更沒有人注意到,那棵白松樹的針葉上,漸漸凝結(jié)出了晶瑩剔透的露珠,在微涼的風(fēng)中悄然滑落。一抹翠綠的倩影浮現(xiàn)在潔白枝頭,用袖子不停的抹著眼淚。
“嗚嗚……先生又要走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