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的光柱下面,偶爾有幾只小飛蟲經(jīng)過,停下來仔細聽,能夠聽見它們震動翅膀的聲音,但如果你聽的再仔細一點,就能聽到那些拼盡全力,也無法壓在心中的啜泣聲。
心中無數(shù)次的安慰,無數(shù)次的告誡,在見到棺槨那一刻全都破碎,眼淚一滴滴流下,剛剛搭建的笑容已經(jīng)崩潰。
莫文的母親一把抱住了棺槨,她可能是想給那份冰冷的體溫再提供一點溫暖吧。莫文的父親想要將妻子扶起,但是不斷顫抖的雙手根本使不上力,最后也只能用手指在那上面滑動了幾下,像是在給孩子寫下自己要說的話。
母親可以嚎啕大哭,但是父親不行,擦掉眼角的淚水,咽下喉嚨中的嗚咽,走到斗篷與奚末兩人前說道:“辛苦兩位了,其實我也知道小文的工作有些特殊,有很多東西不能透露,但是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他的犧牲,有意義嗎?”
“有!”奚末還沒張口,在他一旁的斗篷便立刻答到:“莫文用他的生命,拯救了更多生命,他是一個合格的士兵,您有一個優(yōu)秀的兒子。”
“謝謝....謝謝....”
二人將棺槨抬到了樓上,斗篷把小白狗從衣服下面拿了出來。它還在熟睡,老兩口很喜歡這只幼小的生命,想必會好好對待它。完成任務(wù)后接下來便把時間留給了家人團聚,有許多話老兩口都想說給莫文聽,之前他太忙沒空,現(xiàn)在可以慢慢的講出來了.....
原本發(fā)熱的車胎已經(jīng)變涼,一路奔波才積攢出的溫度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不過沒關(guān)系,隨著再次踏上道路,隨著車輪的又一次轉(zhuǎn)動,那份消散的溫度還能夠再次找到。
其實奚末剛才也一直在想,如果躺在里面的自己,奚未會怎么樣。也會大哭嗎?還是會抱著棺材不撒手?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的二人,似乎陪伴成為了常態(tài),他從未思考過這種事情。
但隨著種種的經(jīng)歷,現(xiàn)在的他必須要思考這個問題,或者說是要正視這個問題。迷茫纏繞在身邊,這讓他沒能第一時間回答莫文父親的問題。
“怎么比我還安靜?被剛才的一幕嚇到了嗎?”
“沒有....我只是.....”奚末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斗篷直接打斷。
“沒有就好,你要記住,這是我們的義務(wù),也是我們的宿命?!?p> 總有人倒下,但也總有人站起。倒下的人在完成自己的任務(wù)后,可以脫下那染紅的盔甲安然睡去。站起的人從前輩手中接過盔甲,將其穿在自己身上,站到剛剛空出的位置,用一生來守護。
隨著時間流逝,染血的盔甲已經(jīng)破損,盔甲里面的人也已經(jīng)老去。他們還想要繼續(xù)戰(zhàn)斗,但是年邁的身體已經(jīng)不再允許。這時候,他們可以脫下盔甲,將其交付到新站起來的后輩手中,然后安然的睡去。
人在不斷輪換,但盔甲在依次傳遞,曾經(jīng)留在盔甲里面的痕跡,也在這樣不斷流傳下去。他們沒有死,只是換了一種方式來迎接永恒。
奚末靜靜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明明車里面比來之前空了很多,但感受不到一點空曠。他把目光看向車窗,望著外面說道:“總要有人照顧這些風(fēng)景的,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的斗篷先是一愣,最后隱藏在衣領(lǐng)下的嘴角微微翹起,看著前方的道路頭也不回的說道:“今天已經(jīng)很晚了,明天我再送你回去吧,就先住在我家里。”
原本奚末還想要拒絕一下,但是從一旁響起的上鎖聲和越來越大的引擎轟鳴聲,都擠掉了他開口的機會。
“那,那就麻煩了,”此刻已經(jīng)凌晨三點,奚末還是選擇給家里發(fā)個消息,告知一下今晚自己不回去了。信息剛剛發(fā)出,便有了回復(fù),奚未囑咐不要給人家添麻煩,要早點回家??赐晗⒌霓赡┬α艘幌?,果然大哥還在一直等著自己回家。
車再次開往了鬧市區(qū)的方向,那份充滿活力的音樂聲再次出現(xiàn),震的奚末有點發(fā)暈。
“哥,咱這是往哪里開呢?不是說好了回家的嗎?”
斗篷聽到問題,根本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停在了一棟看起來很是豪華的公寓面前說道:“這就是我家?!?p> 這棟公寓處于鬧市區(qū)的中心,從這里可以看到每一個地方的動向,換句話說,這里被那些燈光與音樂徹底包圍著。
“哥,你住在這嗎?”
斗篷沒有說話,把車鑰匙遞給前來停車的工作人員后便直接走了進去,奚末只好趕忙跟上。
隨著電梯的不斷攀升,他們來到了這棟公寓的最頂層。純透明的天花板能俯瞰整座城市,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全城視野最好的地方。
“這個房間給你,里面有一次性的各種生活用品,晚安?!倍放耠S手指了一個房間說完,便走進了主臥開始睡覺。
只留下奚末一個人呆呆的在原地站著,感受著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的音樂聲,以及從外面不斷打進來的各色燈光。
此刻的他很想罵人,反正音樂聲這么大,斗篷肯定也聽不見,但是處于對自身生命的愛護還是沒有說出,畢竟還是要搞好同事之間的關(guān)系。
只好一個人回到床上,用被子把頭蒙住,想要以此堵住音樂。但聲響還是不斷從縫隙流到耳朵里,這讓奚末感到既煩躁又無力。
就在這時,一雙黑色的手掌從他的背后伸出,慢慢的搭在了兩耳之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響。
奚末感到突然的安靜,先是一陣詫異,但馬上便明白了過來說道:“謝謝你了,影子?!?p> 外面很吵,但是此刻卻很安靜。打在外面的燈光,偶爾照到奚末身上,但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入睡,影子在身前幫他擋住了一切,不論是燈光還是災(zāi)難。
夢里奚末見到了女顧客、童仁、黑貓,那些黑色的裂痕纏繞著發(fā)絲與尾巴如汪洋般朝自己襲來,他努力的閃避,想要逃離。他躲過了一次又一次刺向心臟的攻擊,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已經(jīng)被哀嚎聲震的有點發(fā)聾,才拖著滿身的傷痕來到了一個門。
剛想要推開門出去,血夫人卻突然出現(xiàn),五道猩紅的利刃順著目光滑下,就在要劈到奚末身上的那一刻,一只黑色的手臂將其攔下,隨后又一只手在背后出現(xiàn),一把將奚末推了出去。他努力的想要看清這雙手的主人,但是不論怎么努力,看到的始終只有一片模糊。
“影子!”奚末一下從床上坐起,汗水從額頭上滑落,此刻的他才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境,有光從外面照進,已經(jīng)來到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