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蔽灳G色的液體在圓柱形的玻璃容器中不斷翻涌著水泡,房間很黑,似乎任何的光亮都不被允許照進。
一具身形破損的軀體正被浸泡其中,身上的衣服早已損壞,只能勉強看出好像是某種校服。肩膀處沒有骨肉,現在的空蕩代替了曾經的兩臂。
黑色的裂痕與花紋在他身上蔓延,似乎等這些東西鋪滿全身的那一刻就能迎接蘇醒,找回自己的意識。但那些熒綠色液體在不斷侵蝕著裂縫,讓雙眼睜開的那一刻不斷向后推遲著。
而在玻璃罩外,一位佝僂著身子的老人正趴在上面,毫不掩飾眼睛中的貪婪,“這....這就是最完美的作品,我要讓世人知道,我不是瘋子,我是天才!”瘋癲的話語隨著口水一同從嘴角流出,沾到了衣袖之上,不過沒關系,因為太久沒清洗過,這件衣服也早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所以不論再染上什么樣的骯臟都無所謂了。
“匠人你這次有把握嗎?”一道聲音從黑影中傳來,總有些人喜歡隱藏在民眾看不見的地方,然后偷偷的計劃一切。
“沒問題,這個067號的質量比之前的所有都好,我相信我們已經找到通往未來的鑰匙了。”匠人把臉貼在玻璃罩子上,連頭都不扭的回答道。
黑影中的人聽到匠人這么說,便不再詢問,只是臨走之前稍微叮囑道:“最近還是要動作小一點,血夫人和白首的行動應該已經引起一些注意了,不要被那些家伙們盯上?!?p> “放心吧所長,沒有人可以阻止篩選日的降臨,三號區(qū)城已經是我們的地盤了。”
“那也要....千萬小心....”
“砰!”隨著大門的關閉,這間屋子的談話也隨之結束。匠人從身邊的柜子中拿出了許多切割用途的工具與各種不知名的化學藥劑。“現在讓我來看看,你的極限在哪里吧?”
同一時間,三號區(qū)城中,開進了一輛載有三人一狗的轎車。奚末正坐在副駕駛上,把小白狗抱在懷中,看著窗外這和一號區(qū)城處在同一片天下,卻截然不同的景色。
流轉的彩色燈光給原本單調的天空染上了色,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從街道兩旁的建筑物中飄了出來,似乎這里并不是黑暗動亂之后的人族庇護所,而是一個專門為享樂而打造的人類天堂。
“好看嗎?”一直在開車的斗篷突然搭話,其實兩人在列車里進行完談話后,奚末就一直在消化自己是被黑貓所救活的這件事情,彼此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挺好看的,我沒想到夜晚也能讓城市這么亮。”
“和一號區(qū)城比,你更喜歡哪一個?”
“三號區(qū)城很好,燈很好看,音樂也很好聽,這些東西都是一號區(qū)城所沒有但...”奚末稍作思考,但還是繼續(xù)說道:“但就是有點太吵了、太亮了,我還是更喜歡安靜一點的地方。”
街道兩邊的燈簡直晃的人要睜不開眼睛,各種吸引人的色彩的確容易讓人留戀,但終究并不是屬于自己的亮。它們會按時打開,按時關閉,到了要熄滅的時間不會因為你需要光而繼續(xù)。到那時,或許可以回頭看看,就會發(fā)現在自己的背后,那個很久沒有看望過的地方,還有抹亮在努力的閃動著,那不會熄滅,不論你多晚回家,幾時回家都不會熄滅,只有當你抵達時才能親手關掉。
在那里可以放松、可以犯錯、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真正的當做自己,不需要有絲毫的擔憂與顧慮,因為你知道,當你再一次啟程的那一刻,這盞燈會安靜的亮起,在背后默默的發(fā)光。等,下一次回來....
“或許你說得對,三號區(qū)城是有點吵鬧,但在我心里,就已經是最美好的地方了。”斗篷的雙手還搭在方向盤上,衣領依舊把他的下半張臉隱藏的結結實實,看不到一丁點表情,但奚末卻隱約的感覺到,他好像很高興。
車輪還在滾動,脫離了鬧市區(qū)來到了居住區(qū)。三號區(qū)城的聲光隔離做的很出色,那邊的吵鬧一點都沒傳到這里。
包工頭在莫文犧牲的那一刻,便把消息通知給了他的父母。原定計劃是在白天送回遺體,以此來避免打擾老兩口的休息。但是老人家極力反對,要求趕緊看到兒子,所以把計劃提前到了今天半夜。
開了一路的車胎在不斷的摩擦之下已經發(fā)熱,隨著一聲剎車的響起,車停在了一棟很普通的居民樓之前,從遠處看去,能看到在路燈旁站著兩位老人。
“到了,去后備箱等著?!倍放竦穆曇魝鱽恚m然奚末不懂原由,但還是把小白狗放下,下車來到后備箱的位置等著。
奚末剛剛到位,后備箱就突然打開,把在后座上安靜睡著的莫文推了出來。原本的皮質座椅,開始整合變形,最后化為了一個深色的棺槨,將安眠者包裹了進去。
“這?”
“走吧,別讓老人家等太久了?!倍放癫恢朗裁磿r候下的車,一把抬起棺槨的前端,奚末趕忙接住后端,二人就這樣朝著老兩口走去。
路途不算遠,但走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很難邁出,似乎每踏下一步都在做出決定。
奚末遠遠的看著那兩位老人,看著他們等在燈下,不由得思考,此刻的莫文父母在想著什么。
他們或許在很焦急的等著自己兒子回家吧,二十年養(yǎng)育,培育出了一個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但離家時的一腔熱血,現在已經化為了棺槨中的安眠。
他們也或許不希望兒子回家,當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這對陪伴了無數風雨的夫妻也曾懷疑,也曾不信自己那身強力壯,一頓飯能吃下一頭牛的兒子已經犧牲,但經過了數次核實,得到的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答案。
思考與腳步共同邁進,奚末已經抬著莫文來到了老兩口身前,借著微光他能看到那兩雙還泛著紅的眼睛。
兩雙已經稍顯蒼老的手掌伸出,緩緩的搭在了棺槨之上,用滿是悲痛的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對著莫文說道:“回家就好....回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