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淮桑遇難
沐青峰山頂!
淮桑沒想到自己還能醒來,更沒想到醒來后見到的人居然不是阿煙,而是那個差點要了他命的老道士。
他防備性的彈坐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正在搗鼓著各種藥瓶的老道,似乎這里是他道觀,隨意放肆。
老道知道淮桑在看著他,但他卻一直未正眼看淮桑。
反之,老道還走到淮桑身旁,伸手就要為他把脈。
淮桑以為老道要對付他,而他自醒來也未看見阿煙,便立即變化成一道黑靈飛了出去。
來到院中,見阿煙正在做早飯,這才又變化成人身,去到她身邊。
“淮桑哥哥你終于醒啦,太好了,看來無量道長的藥還真是靈藥?!?p> 淮桑見憔悴的阿煙正梨花帶雨的小聲哭泣著,心中滿懷歉疚,說好的不再讓她傷心難過,沒想到又讓她為自己擔心了一夜,她應(yīng)該一夜未眠吧。
淮桑滿懷歉疚道:“阿煙,我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嘛,我答應(yīng)你,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不過你也答應(yīng)我,以后都不要在為我掉一滴淚了,好嗎?”
阿煙見淮桑又要為自己自責了,立即擦干眼角的淚,故作無所謂道:“誰擔心你,我才沒有擔心你呢。”
無量道長將二人的對話,還有淮桑眼中對阿煙的愧疚和心疼盡收眼底,看來自己救他這個大膽的決定沒有錯,而這么些年,他似乎真的做了一些無法補救的錯。
嘴角微微上揚這個微妙的動作,似乎是很久以前才會出現(xiàn)在他臉上,太久了,久到連他都不曾記得是哪一年的事了。
“無量道長,謝謝你前幾日的手下留情,更謝謝你救了淮桑哥哥?!?p> 淮桑見阿煙對這個差點要了他的命的道長這般客氣,對著阿煙犯嘀咕道:“我本身就是靈藥,何須他來救?!?p> 阿煙盯了淮桑一眼,并未理會他。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雖救了他,但我也沒說過要饒了他?!?p> 淮桑心中一個白眼丟給他,沒好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于你降妖除魔有何關(guān)系,你殺了我才是行善事,上蒼才會看到你?!?p> 無量道長挑眉道:“怎么,你不怕我真的殺了你?!?p> 淮桑喝了一口白粥,盯著無量道長的眼睛,一副輕松的樣子道:“這里可不是清風鎮(zhèn),在我的地盤殺我,有點難度。而且你既要殺我,為何又要救我,難道道長是閑來無聊?不過看你那晚一副要置我于死地的樣子,倒不像是會放過我,畢竟你以前從未放過一個邪靈?!?p> 道長又想到那晚阿煙說的那些話,似乎在心中又有股力量在告訴他,他的決定是對的。
阿煙看出了無量道長的心思,立馬踢了淮桑一腳,示意他不要再說話了。
“無量道長,淮桑哥哥他不會說話,你不用理會他,他也時常氣我,只是我都已經(jīng)習慣了。”
無量道長看見阿煙有點尷尬的沖他笑,自然明白阿煙是在安慰他,不過阿煙卻不知他其實并未把淮桑的話放在心上。
他只是很疑惑,那些死在他手里的邪靈中,是否都是兇靈,還是說,其實也有像淮桑這樣的善靈。
他也曾去過很多山川絕壁,但是那里的風,那里的景,似乎都不如沐青峰的風好聽,不如這簡單的竹屋好看,而更奇怪的是,他站在沐青峰上似乎看得更遠,心也更靜了。
他盤腿坐在山巔的那塊巖石上,聞得身后的腳步聲后,并未起身,只是睜開眼睛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可知這是何意?”
淮桑站在他身旁,看向遠方的山川,語氣輕松自然,似乎在與朋友一般交談。他道:“不知,不過你似乎也并未完全懂得其中之意?!?p> “你是如何看出的?”
“當一個人太執(zhí)著于一件事時,本就已違背了萬物生存之道。世事萬生萬物,本就有對立面,天、地,日、月,善、惡。我想這便是自然之道?!?p> “何為生存,何為道。”
淮桑并未急著回答,眼里還有一絲的迷茫,他不知該如何解釋,想到那晚的經(jīng)歷,心中有了一種跟以前不一樣的感覺。
“世事萬生萬物,生來就有對立兩面,天、地,日、月,善、惡。本是毫不相干,卻偏偏又互相牽制,互相影響,但卻又離不開彼此。倘若這世上沒有了黑夜,沒有了丑惡,那這又將會是什么樣的景象呢?!?p> “哈哈哈哈,你小子,想不到在道法上,還挺有覺悟??上乙簧鷶匮裏o數(shù),卻從未有人這樣與我說過這番話?!睙o量感嘆道。
無量道長看著天上的烈日,強烈的光照的他的眼淚都出來了,雖說太陽給人間帶來了光亮,可是它卻也為人間大地帶來了酷暑和旱災(zāi)。而善良的人也總會說‘我都是為了你好’,但他們又何嘗不是旁觀者。這一刻無量道長才真正明白何為他心中所要堅持的‘道’。
淮桑微微轉(zhuǎn)身,剛好瞥見無量道長眼中那道光芒,雖只微微一閃而過,但是那眼神之中明顯多了一份釋然,而且他嘴角微微上揚,還輕微的點了點頭。
淮桑知道無量道長已能夠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所堅持的道法了。
他不在打擾無量,轉(zhuǎn)身便要離開,只是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背對著無量,道:“嗯......你若不介意,可多留些時日。我有事需要下山一趟,勞煩道長幫我照顧下阿煙,我很快就會回來?!?p> 說完,也不等無量開口,便一個黑煙消失不見了。
緊接著一道靈光出現(xiàn)在了清風鎮(zhèn)的一家雜貨鋪外。
屋內(nèi)一片狼藉,門外的攤位也是破亂不堪,如同被洗劫了一般。這只是一家賣蠟燭紙錢的白貨鋪,不知有何重要的之物,竟叫人這般掘地三尺,如同進了難民營。
淮桑見狀,心道不妙。
他將里里外外找遍,也不見那個前幾日還為難過阿煙的店主。而周圍的鄰居更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又或是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就如同打了個噴嚏一樣小,根本無人關(guān)心,無人在意。有些人更是如同見了瘟神般,干脆繞道而走,仿佛只要看了一眼便會引來災(zāi)難。
淮桑將清風鎮(zhèn)都找遍了,也未曾找到。直到過了午時,他才在離雜貨鋪不遠的那個熟悉的巷口找到了這個店主。
此時的店主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雙目無神,嘴角干裂,臉上和身上到處都是被毆打過的青紫色傷口。看傷口應(yīng)有一天左右了。
他掙扎著動了動身子,想來是餓的沒有了力氣,眼里出現(xiàn)了幻覺,他居然看到身邊有一個又大又白的窩窩頭,他攢足身上所有的力氣,才終于往前移動了一下身子。
他有些困難的伸出雙手,終于將窩窩頭拿到了手中。他看著手中那個又白又軟似乎還在冒著騰氣的窩窩頭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淮桑見他吃了窩窩頭后,這才走到他面前,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詢問過后才知道,原來是這鎮(zhèn)上的流氓霸主來收保護費,大概是說因為他們的保護,清風鎮(zhèn)才得以這般祥和,無人來犯。
而他因拿不出錢,又因性子倔,嘴巴賤,這才被他們打成了這般模樣。
以前淮桑下山聽鎮(zhèn)上的人提及過一兩句,不過他并不在乎這些,算算日子也就是這兩日,所以那晚才提醒他自身難保。而他幫過阿煙,也不算壞,所以今日淮桑也算是特意來找他的,只是不想還是來遲了。
“所以你那日如此為難阿煙,也是有苦衷的?!?p> “阿煙。唉,沒辦法,真不知這鎮(zhèn)上的人還能在這里呆多久?!?p> “此話何意?”
店主似乎是想到以前的事,面色憤怒,咬牙切齒道:“你有所不知啊,他們簡直就是強盜土匪,因為他們,不知有多少人離開了清風鎮(zhèn),有的逃到了隔壁的鎮(zhèn)子給那些大戶人家做下人,有的逃到了山上當獵戶,一輩子不下山,更可惡的是,只要是長得好看的姑娘,他們便會搶走當小妾,玩膩了再將......再將那些姑娘賞給府中的下人。你說這山高皇帝遠的,就我們這個偏僻的鎮(zhèn)子,根本就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就連我的腳,也被他們打成這般,唉......”
淮桑氣憤道:“既然沒人管,那我便來管上一管。任他是誰,我都不會再讓他如愿以償?!?p> “哈哈哈,是嗎,本公子倒要看看你這個邪魔有沒有這個能耐?!?p> 淮桑聽得一個陌生的聲音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卻沒有發(fā)覺,他雖覺得奇怪卻并未多想。
他轉(zhuǎn)身看見一個面相年近三十左右的男子,長相太過普通,耳大臉寬的,身材也有些臃腫,看到這里淮桑便不愿在看下去,更不知如何形容此人。不過他穿著富態(tài),身后還跟著五六個隨從,應(yīng)是大戶人家的少爺。
淮桑旁邊的店主聽得聲音后一個激靈的抬起了頭,果真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鎮(zhèn)霸。他有些顫抖的對著淮桑低語道:“小兄弟,他就是清風鎮(zhèn)鎮(zhèn)長的兒子,更是我們清風鎮(zhèn)百姓的災(zāi)難啊?!?p> 淮桑聽聞后,向前走了一步,將店主護在身后,還示意他退后躲起來。
“原來是你,我正要去找你呢。”
“喲,原來認識本公子呀。找我,口氣倒不小呀,知道這是哪里嗎!這里全部都由我們秦家管轄,你算哪根蔥。”
淮??此绱溯p蔑,說話時更是唾沫橫飛,心中不覺有些反感,淮桑不愿與他多言。直接將他與他身后的幾人都施了定身咒,此時他幾人都無法動彈。
淮桑則斜靠在墻上,歪著頭,對著為首的秦公子,但是視線卻剛好避開了他那張普通的臉,只是在看著他耳后照在墻上的陽光。
有些刺眼,但卻很享受。
“你你.....你果然是妖怪,竟還施了妖法,你最好趕快放了本公子,否則你別怪本公子對你不客氣?!?p> 淮??粗堑酪鄣墓?,沒有說話,只是肆意的笑了笑,隨后又是一臉的冷漠,這才正眼看著那個令他有些惡心的臉,冷笑道:“是嘛,不知秦公子打算如何對我不客氣呢,你需不需要求求我,求我放了你,然后你再回家搬救兵來抓我呀?!?p> “哼,你可別后悔?!?p> “那你便試一試?!?p> 只是淮桑卻失算了,他本以為像他這種貪生怕死之人本會求他,只是沒想到他竟留有一手。只見秦公子大聲道:“道長,快出手啊?!?p> 淮桑聞后,臉色一驚,回頭一看,巷口處立即出現(xiàn)了一個和無量年紀相仿的老道。巷頂之上也站有三人,并且早已布好了符咒。
在秦公子說完那句話后,還好淮桑在前幾日就嘗試到了符咒的厲害,他立即將體內(nèi)的金丹移除,否則在遇到符咒又該束手無策了,這樣至少還可以打他幾百個回合。他感覺這符咒力量不敵無量那般厲害,自認還是可以對付的。
只是這個符咒卻完全限制住了他,猶如天羅地網(wǎng)般將他困住,根本出不了這個只有一個出口的死巷。
道長從懷中拿出一張符咒,淮??粗悬c眼熟,定睛一看這才看清,原來跟無量道長的符咒幾乎可以說是畫的一模一樣。
只見他將手指劃破,在符咒上又毫無章法的亂畫一通,符咒如同長了翅膀,飛向空中,漸漸變得通紅,還發(fā)出刺眼的紅光。
淮桑不小心看了一眼,眼睛便立即看不清了。老道長見計策得逞,對著站在墻柱上的三名弟子道:“你們盡快將他收了,隨后便來找我。”說完,他便將秦公子連著隨從一起拉了出來。
秦公子斜眼看著淮桑,向他吐了口口水,怒道:“我呸,我當你有多大能耐呢,還不是栽在本公子的手里,到頭來你還是得拱手讓人,話說到這,我還真得謝謝你呢,哈哈哈,走?!?p> 淮桑雖沒有聽明白他說的何意,但知道絕不是什么好事。
秦公子來到街道上后,又對一個看著年紀最小,個頭也最矮的隨從道:“你先留下,確定他被收了再回來,還有叫那三個小道士快點,免得夜長夢多,壞了本公子的好事?!?p> 說罷,秦公子和老道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走的很急,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公子說了,叫你們趕快把他收拾了,辦完事也好領(lǐng)賞錢?!?p> 幾個年輕的小道士看了看這個又小又矮的隨從,輕點頭后相視一眼,隨后幾人又重重點了點頭。似乎是商量好了。
這時幾人同時操控著天上的另外三道符咒,淮桑由于看不見,也只能用靈識感應(yīng),可是金丹離體之后,靈識的靈力也隨著在慢慢消失,再加上符咒,淮桑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而那個店主聽說淮桑是妖怪后,早已嚇得不輕,只好躲在一旁的角落里,他不敢相信也不敢靠近,呆呆的看著眼前正在發(fā)生的一切。
淮??床灰姡仓荒芨袘?yīng)他幾人身上的靈氣來確定他們的方位。他有些吃力,但還是勉強可以與他們過上幾招。
這時,一個年紀稍微大點兒的道士將他控制的那道符咒不斷的放大,不一會兒竟有一張臉盆般大小,許是功力太低,符咒只有一點微弱的光,只是即便如此,無論淮桑如何沖破,都破不了此咒。
緊接著其他二人也跟著同樣操作,淮桑漸感吃力,他似乎能感覺到自己身體正慢慢變得輕盈,白凈的臉上更顯蒼白,比照射在墻上的光還要透白,似乎快要成透明的了。
他知道是沒了金丹的緣故,可如果金丹在體,他根本連一招都無法承受得住。
幾個小道士見他越來越虛弱,頓時心生好奇,臉上卻又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似乎都在對自己的戰(zhàn)績而感到自豪。而角落一旁里的店主看到淮桑正在漸漸變得透明,仿佛隨時要消失,他的心‘砰砰砰’跳的很快,不知是嚇得害怕,還是在為淮桑感到難過。
此時淮桑也顧不得猜測店主是不是在為自己擔心,他感到自己若隱若現(xiàn),隨時會消失,于是用盡最后一絲靈氣,將金丹放在店主的懷中。
年紀稍大的道士道:“看來他快不行了,在過一會兒,我們便可以將他收了?!?p> “就是,就是,師父這次定會好好夸贊我們了?!?p> “師兄,我們還是趕快將他收了去找?guī)煾赴?。?p> 年紀稍大的道士又道:“好了,我們先用符咒和血引將他封印住吧?!?p> 說罷,便見三人將手指割破,將血注入到各自的符咒之中,只見三個符咒瞬間合為一體,變得更大,大到可以將淮桑裹起來。
符咒慢慢地從空中擠壓下來,而淮桑卻早已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小兄弟,快躲開,快躲開呀?!钡曛鲗嵲诳床幌氯?,他跑到淮桑旁邊想要去拉他,卻也只是撲了個空而已,哪里還感覺的到他。
因符咒對凡人無用,所以符咒透過店主,絲毫不受任何影響的向淮桑靠近,所以三個年輕的小道士也根本不顧店主的阻撓,將符咒對著淮桑鎮(zhèn)壓過去。
終于,淮桑消失了,符咒也跟著消失了,而地上什么都沒有了,就像那里根本沒躺過人一般。地面上的青石板,塵土,果核,腳印.....依然安安靜靜躺在地上,目睹著剛剛發(fā)生過的一切。
“小兄弟,小兄弟......”店主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一直看著淮桑消失的那個地方。
“各位道長,敢問你們可是已經(jīng)將他收伏,裝進那化妖瓶中練成藥了?!卑〉碾S從有些不敢相信。
此時一個年紀偏小,有些瘦弱的小道士道:“你胡說什么呢,他是妖怎可入藥。再說了,你不是親眼看見他消失不見的嗎,難道還有所懷疑不成?!?p> “就是,就是,不是所有的妖都要用化妖瓶的,他功力尚淺,根本就不配用化妖瓶,用了也是浪費?!?p> 年紀稍長的道士看了兩個師弟一眼,嚴肅道:“快些收拾,離開這里,我們還要去找?guī)煾改亍!?p> 隨從見公子交代的事情辦妥了,回來后也定會好好賞他,想到此,便催促著道:“對對對,快些走吧,待公子將那姑娘從沐青峰抓回來了,定會好酒招待,大大的賞賜你們一番?!?p> 幾人走后,留下還在愣愣發(fā)呆的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