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問之人正是伍正真,他身份最高,東西當然是他先看。
水泥磚拿在手中,確實堅硬,從側面也看得出來,這磚頭中確實是摻雜著石子沙子。
“我說得話真假如何,諸位若有心,明天可過府一觀,浦江可現(xiàn)場為諸位同年演示?!?p> 劉浦江的名聲向來還不錯,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也就信了。
當場就有人問了出來:“按浦江的意思,是想讓在座的各位一起入股,將這水泥做起來?”
劉老二點了點頭:“正是此意。此物一出,天下皆利,我劉浦江不敢獨享,還望諸位同年支持?!?p> 能考上秀才舉人的,肯定智商在線。
大家靠著劉老二的寥寥數(shù)語,就能想像得出這個叫水泥的東西,應用會有多廣,這確實不是劉浦江一家扛得下來的。
有錢人家自然是歡欣鼓舞,無錢的則是面露愁容,畢竟和人合伙做生意是要本錢的,空口白憑可做不得數(shù)。
好不容易遇到個可以翻身的機會,卻只能眼睜的讓它從面前溜走,實在無力。
個別的甚至因此在心中對劉老二怨恨起來,感覺這家伙將一塊肥肉吊在自己眼前,卻不讓自己吃,實在可惡。
對這種情況,劉老二早有預案,畢竟他是拉人頭,不是拉仇恨。
“場中各位兄弟讀書耗費頗大,如有不便之處,我劉浦江愿私借一百兩,投與不投,投多少全憑諸位自己做主。但有一事相求,請諸位出了這里,消息暫且保密?!?p> 這也是雷虎指點,可以說將人情做到了極處。
你沒錢投資,我借你一百兩。而且借你一百兩,還不要求你一定要投,你投多少也不做限制,我劉浦江做到了這個地步,你再不識好歹,要到外面去喧賓奪主嚷嚷,那就是你不會做人了,必將自絕于士林。
劉浦江越是這樣,大家越相信這水泥真是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人家都擺在臺面上說了,正是因為太賺錢,所以怕一個人扛不下來,來拉人頭來了。
至于不想投的,人家不勉強,沒錢又想投的,人家甚至還借錢給你投,意思就是想多拉點人頭進來,大家一起分擔壓力。
一群人酒放在那里都沒心思喝,又一起嘀嘀咕咕起來。
良久,伍正真抬起頭,說道:“浦江,我們剛才商議了一番,此物確實干系重大,靠在場諸位,怕是力有不逮。
場中各位也多有至交好友,不如讓各位兄臺將自己的至交好友一起邀過來,我估計有個五六十人,也就差不多了?!?p> 劉老二對這種主意當然求之不得。雷虎早就親自向他演示過了用水泥筑路的方法,再一想到雷虎跟他所說,大明朝五十萬里水泥路都不夠,他就激動得要昏厥過去。
股份少一點算什么,就算他劉老二在里面只占一兩個點,那也夠子孫后代吃上幾百年。
更重要的是,有了這份家業(yè),他二房將來的子孫就不必靠著仰望大房的鼻息過日子。
趕緊招手讓畫舫送上筆墨紙硯,大家都開始給自己的好友寫信,然后讓小廝速速送去各處,邀自己的好友來此一述。
南京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加上他們都是讀書人身份,有功名在身,倒也沒人敢為難他們跑腿的小廝,一時間南京城內(nèi)雞飛狗跳,各處都是急急往這邊趕過來的秀才舉人。
趁著小廝去找人的功夫,伍正真左右無事,干脆和劉老二聊起這秘方的來由。
“雷虎?這是何人?”
雷虎作為秘方發(fā)明者,加上大股東,劉老二當然不可能饒過去。
“此人為南京雷家公子,年紀大概十三四歲,和家父一起合作,在浦江弄了個磚場,水泥正是他帶著人在磚場燒制出來的?!?p> 伍正真作為南京城的舉人,對南京城的情況不說一清二楚,也算是大差不差:“雷家?南京城有這么一家嗎?他家中有何樣人物?”
劉老二眨了眨眼:“那里有什么人物,他父親雷富貴以前在江東門那邊開了個小兌鋪,今年不知道搭上了什么線,突然就發(fā)了家,現(xiàn)在在我家對岸蓋了個莊子而已。”
伍正真臉色黑了下來,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商賈之家?”
劉老二輕輕點了點頭。
伍正真有點不好了:“那這方子,是你買過來的,還是?”
后面兩個字拖得很長,語氣中充滿著疑問。
劉老二知道戲肉來了,故作無奈:“人家可是精明得很,死活不肯賣,只說水泥作坊建起來后,他要占三成半的股子?!?p> 伍正真一聽這話,頓時氣急,一掌拍在桌子上,將面前的酒杯菜碟都拍得一跳:“憑什么?憑什么他一個方子,就想要占去三成半的股子?”
這動靜將正在閑聊的其它人全部吸引了過來,紛紛詢問何事。
這事解釋起來也不難,一杯荼的功夫,大家就搞清楚了劉浦江秘方的來源。
原來是一個商賈之子發(fā)現(xiàn)的,而且還要以這份方子作價三成半,投入到這個水泥作坊之中。
小部分人沉默不語,大部分人都憤憤不平起來。
喊得最兇的,就是那幾個窮酸:“我等秀才出身,圣人子弟,羞于與商賈之子為伍,讓他滾蛋?!?p> 有人低聲提示秘方是人家的,這位也毫不示弱:“一張秘方,值得了多少?大不了打發(fā)他百八十兩銀子便罷了?!?p> 劉老二年紀還輕,未腹黑到如此境界,按他初時的想法,也不過是想借這些同窗之力,逼迫雷虎多讓一些份子出來。
卻沒想到,這些人的無恥有點超出他想像,居然想著只拿個百八十兩,就將雷虎踢出合作。
在他的印象中,以前和這些人打交道,大家都是溫良恭謙,彬彬有禮,還從未顯露出如此惡像。
看著形勢有點不受控制,劉老二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說話:“趕他出去倒也不必,畢竟他和家父也有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磚場在合作,真要如此,大家面皮上倒也不好看。
到時候咱們再和他交涉一番,讓他再讓步一些也就夠了。”
劉老二這話并不能讓大家服氣,但這樁生意卻是他帶來的,一切還要他牽線搭橋,大家即使心中不滿,此時也只得先聽他的,將對商賈之子的鄙夷壓下再說。
陸續(xù)有人趕來,到場之人當然先要向自己的好友打探所為何事。
當聽得事情來龍去脈之后,當然是有喜有怒。
喜的是人在家中坐,財從天上來;怒的是居然一介商賈之子的身份,雷虎也敢獅子大開口,找他們要求三成半的股份。
雷虎要不是這段時間每天忙忙碌碌,勞累不堪,早上床休息了,今晚怕不是要打無數(shù)噴嚏。
到場的有五十多人,直到子夜,別的畫舫已經(jīng)人去樓空,這邊還在吵鬧個不停。
“那個雷虎,咱們給他留一厘(1%)的股子便也夠了,他要是不識相,我們在座諸位各自一封手書,便讓他去那大牢走上一遭又如何?”
聽得這猶如強盜一般的言語,劉老二簡直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天地。
他實在沒想到,在銀子面前,這些所謂的圣人子弟,居然無恥到了懶得遮掩的地步。
場中此時的三個舉人也覺得此話太過不妥,不約而同的咳嗽一聲。
他們畢竟比秀才高級,還要留點名聲,即使以后考不上進士,那也是可以參與挑官的。
萬一今天這話被人曝了出去,他們多少要被抹上點黑。
有人撐腰,早已被這些人的窮兇惡像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劉老二硬撐著出聲了:“在座諸位畢竟都是讀書人,太過難看也不好聽,我看不如這樣,咱們給他留上一成便是,想來他也不會不滿?!?p> 劉老二將不滿兩字加重了點語氣,就是提醒在座的都要愛惜點羽毛,萬一將來雷虎覺得被場中之人欺壓過甚,不管不顧的傳了出去,大家面皮都不好看。
讀書人嘛,多少還是要點名聲,做事要講究師出有名,現(xiàn)在秘方在人家手里,真要人家翻臉不干了,大家最后下手硬搶,好說不好聽啊。
伍正真看火候差不多了,咳嗽一聲,給這事定下了調(diào)子:“浦江說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一成就一成吧。
剩下的,浦江畢竟是發(fā)起人,先給他留五厘,其它的八成五,咱們在場的諸位分一分,如何?”
下半場的爭議就文雅多了,畢竟這是在讀書人之間搶食吃,吃相過于難看,那可是會被群起攻之的。
但即使這樣,也是一直到得天亮時分,大家才擬出了一個基本滿意的方案。
劉老二年紀輕,精力十足,看得自己人生中推進的第一個大項目就要落地,更是興奮得頭皮發(fā)麻:“諸位,咱們擬定了一個初步意向,我先給大家念一念,看是否還有何錯漏之處。
1.雷虎以水泥配方作價兩千兩,占股一成。
2.其余每股作價兩百兩,本人出銀一千兩,占股五厘。
3.其余股子作價每股兩百兩,共余85股,認購比例如下。。。。。”
除了雷虎和劉老二,剩下的股東還有五十一位,共同出資17000兩,多的占股三厘,少的占股半厘,總之大家都分潤到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