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風花雪月（6.8k）

　　還珠樓

　　林木深處花草修竹叢中，一泓清水曲流處，五七間紅墻綠瓦精舍，這是還珠樓為嬌姨準備的住所。

　　安置好自家沒緣分的丈母娘后的冽風濤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意味，幾番干巴對白后只得落荒而逃，并不給對方開導的機會。

　　所幸幽冥君遺孀心思活絡，遂主動聯(lián)系鳳蝶以期曲線救國。

　　沉沉院落中，一口罕世邪兵徑自駐地，是被還珠樓主特意吩咐要帶回的血不染，此地雖有皇甫霜刃所設陣式以為鎮(zhèn)壓，但仍需人看顧。

　　不遠處一株梧桐樹下，靜靜獨自站立的紅發(fā)男子倏聞一聲輕喚——

　　“大哥！”伴著木輪骨碌碌碾過青石小徑的聲響自遠而近，是發(fā)束高馬尾，身穿紫花襖，窈窕而健康的嬌俏女子推著輪椅來到。

　　鳳蝶并不放心將溫皇交與其他人照顧，而毒邪也只允許自家唯一侍女靠近，所以紫衣女子只好帶著自家主人前來吃瓜。

　　“鳳蝶?！钡统聊新暳淖骰貞欢d致不高。

　　“你在想茹琳姑娘嗎？”聽出話中情緒的鳳蝶將輪椅安置妥當，“那位前輩，是她的母親吧？”

　　后半句所指是在皇甫霜刃安排下由冽風濤迎回的嬌姨。

　　“都過去了，說說你吧……”

　　不難想見小妹意圖的紅發(fā)男子一言以蔽之，跟著轉移話題。

　　“我們兄妹分離多年，后來雖然相認，卻也因為各自事情奔忙，直到最近才能好好相處?！?p>　　聞言，未曾料想會引火燒身的鳳蝶玉手下意識收緊。

　　“我因為情傷，一直沒機會與你好好談談?！睂Υ嗣菜迫珶o察覺的冽風濤自顧自地說下去，“大哥是過來人，你與劍無極的相處，我看得很清楚?！?p>　　“那都是過去了?！弊弦屡佑行┚执俚仄^頭去。

　　“我用這句話應付最愛的人，后來只得到悔恨?！?p>　　以己為殷鑒的紅發(fā)男子提及此，完好的左手空抬，似欲抓住些什么，但終歸落空，僅能任由涼風自指縫透過。

　　“溫皇殺了宮本總司，你要照顧溫皇，你們之間有著一道障礙，所以你們無法接受彼此?！?p>　　“啊……”

　　這聲嘆息來自為兄長話語精準無誤切中要害的鳳蝶。

　　“溫皇對巫教有滅族之恨，對你卻有養(yǎng)育之恩，最后你選擇照顧他，我也因為你，選擇不追究，這……只是在一念之間?！?p>　　冽風濤瞥了眼此刻近在咫尺且?guī)谉o反抗能力的神蠱溫皇，五指微動，但最后仍是放棄那個打算。

　　韶光輕逝，推動人事改變，十年的空窗，十年的分離，十年間經(jīng)歷的種種，讓曾經(jīng)親密的兩人，變得陌生，紅發(fā)男子心知——

　　“如果我堅持報仇，最后也只是再多一件遺憾?！痹缭诋敵踉贂r自家小妹那決然擋在溫皇面前的動作便已昭告其人真實情感。

　　“我很明白，大哥是為了我?！?p>　　而紫衣女子對兄長理解并包容體諒的行為亦十分感激。

　　“你可以給劍無極這個機會，”成功反客為主的冽風濤嘗試勸說開解，“讓他選擇，放下執(zhí)著，與你一起。”

　　“大哥……”深深凝望一眼主人背影的鳳蝶低聲道，“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這樣?！?p>　　“嗯……？”紅發(fā)男子不解。

　　“擋在我與劍無極之間，早就不是主人，”紫衣女子雙目一閉，說，“是劍無極自己?！?p>　　冽風濤：“什么意思？”

　　“一個自卑又自大，任性又自以為是的人，為什么他不肯踏出這一步？他怕嗎？”

　　反問一句脫口，鳳蝶不自覺地走到神蠱溫皇身后，伸手輕撫輪椅椅背。

　　“如果他怕得到答案就逃避，那他要逃到幾時？我能追上他一步，能永遠追在他身后嗎？”

　　接連自語彰顯紫衣女子之清醒。

　　“我知道他的情感，難道他不知道我的情感？”

　　回眸的鳳蝶重新看向紅發(fā)男子。

　　“大哥，你了解愛情，但你不了解劍無極，他倔強驕傲的外表之下，藏著一顆畏縮的內(nèi)心。”

　　“這條線，如果不是他所跨越的，那他永遠只會活在自憐之中，他永遠只會認為我對他的愛，只是對他憐憫，面對這樣的一個人，你要我……”

　　欲言又止的鳳蝶再次轉過目光：“如何進退？”

　　恍然發(fā)現(xiàn)小妹真實想法的冽風濤目光怔然，旋即只覺一陣心疼：“如果他走不出，你就要放棄了嗎？”

　　“大哥，”努力扯出一個微笑的紫衣女子不忘來此本意，“人生不是只能有一段感情，當初你不也是因為這樣想才離開茹琳姑娘？”

　　“但是卻害了茹琳。”聽得此身遺憾，紅發(fā)男子情緒低迷道。

　　“所以我也在嘗試放下，漸漸……也放下了?！焙盟埔?guī)勸又宛若自省一句的鳳蝶頓了頓，“總有一天，那過去的癡纏苦戀，也只是一點酸苦，一點惆悵，帶著一聲嘆息，最后用一抹微笑掩蓋這一絲……遺憾。”

　　努力嘗試自我說服的紫衣女子最后仍是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唉！”很能感同身受的冽風濤同樣嘆息一聲。

　　同陷扼腕當中的兄妹二人未曾注意到左近異動，血不染發(fā)散的邪氣愈加劇列，是旁聽偌久的劍中怨魂對此間錯誤愛情觀深感不滿的表現(xiàn)。

　　無奈三花梭印聚合五瓣梅數(shù)，有遁行奇門隔阻劍意不允外泄。

　　通身雕紋通透如晶的邪器折射微光好比水波流動，凄艷劍鋒宛如鮮血般赤紅，卻是全然不見當初荻花題葉所鑄的那口映霜寒。

　　所以這當中一定存在某些原因，發(fā)現(xiàn)這點的皇甫霜刃很快就鎖定了懷疑對象——秋水浮萍·任飄渺。

　　此時此刻，暗夜荒原上，故作威脅留下還價余地的術者看向斷歿形：

　　“現(xiàn)在，告訴我，神蠱溫皇究竟對月做了什么？”

　　玩弄人心考驗人性的怪物一點都不介意試探所謂情義的底線，風花雪月或許在其看來就是一個不錯的實驗對象。

　　然，不同于推波助瀾靜待果實成熟的毒邪中途抽身躺平，同樣有心于此的非然踏古極力從中挑撥。

　　通幽谷

　　綿密的樹林仿佛無窮無盡一般，今日響起一陣輕亂步伐，是逃過白日無跡誘拐逼殺又逢殺手圍獵最后成功反殲來人的無情葬月。

　　他在告別萍水相逢的救命恩人歲無償后，便往此心安處回轉：“阿嬤……阿嬤……這是啥？”

　　眼下自一些稀落的枝葉間看出去，已能望見墳墓一角。

　　“嬌姨之墓——無情葬月”，有如是木牌立在墳塋之前。

　　這是陷阱，或是來自有心人的試探，但背后原因在最難以置信的悚栗景象入眼剎那，盡數(shù)化作無關緊要。

　　一瞬瞠然的眼神，腳步此刻慢了，時間此刻慢了，此刻開始，好似一切逐漸空白，空白得僅剩發(fā)自本能的瘋狂。

　　生以肉掌刨開新墳的無情葬月只見熟悉的和藹面龐染滿血污，是死于漫渡深淵下的一具影形替身。

　　死亡能掩蓋太多破綻，也是對生者的最佳試探。

　　無論是對無情葬月還是……苗王。

　　苗王宮

　　金碧輝煌的大殿籠罩著難言的肅穆冰冷，蒼狼顫抖著手揭開覆尸白布：

　　“你也走了，連你也走了。撼天闕這么厲害，也沒打死你，競日孤鳴這么智巧，也沒害死你?！?p>　　這一刻，回憶走馬燈似的自腦海閃過，是無數(shù)出生入死的浴血并肩畫面。

　　“你陪我度過這么多難關，這么多血戰(zhàn)，你都陪著孤王走過來，孤王不過叫你去查一個孤血斗場，一個小小的孤血斗場，你竟然就這么走了?！?p>　　字字血淚叩問難以置信。

　　“你這一生，還沒得到孤王賞賜給你的快樂幸福?！?p>　　聲聲喚，聲聲慟，挽不回已故忠魂，留不下長辭舊人。

　　“你不是講要永遠效忠孤王，這就是你效忠的方式……孤王準了嗎……孤王準了嗎！孤王……”

　　話到嘴邊忽又哽咽。

　　“王上……”一聲不忍，是同感悲傷的叉玀試圖勸解。

　　“誰？”慢慢重新拉上白布的蒼越孤鳴問，“是誰……？”

　　這是在問那幾名最先發(fā)現(xiàn)王族親衛(wèi)尸體的苗兵，問他們兇手身份。

　　“我們不知道……”苗兵們小心翼翼道。

　　“不知道……”低沉重復一句的蒼狼單手攥緊成拳，“不知道————！”極端悲痛盈心的他縱口長呼，有龍吟般的嘯聲席卷。

　　嘯聲悠悠不絕，只聽得人人變色，強烈氣浪狂掀殿內(nèi)一片混亂。

　　諸般陳設東倒西歪，接著數(shù)名苗兵先后跌倒，僅剩忘今焉，叉玀和雨音霜三人勉強直立。

　　心神狂亂的蒼越孤鳴亦克制自身不傷害無辜，勉力抽回心神的他當下長袖一揮，住口停嘯。

　　過了片刻，苗兵才扶墻站起。

　　更甚者有些為想來平易和善的王上恐怖一面嚇到的小兵干脆跪在地上，慌張磕頭求饒。

　　“我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歲無償將軍的尸體，是在王宮外十里發(fā)現(xiàn)的！我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上赦罪！王上赦罪啊！”

　　“哈……哈……”大口喘息平復躁動心情的蒼狼語氣沙啞，“與你們無關，你們尋獲將軍尸體有功，國師，賞金五十兩?！?p>　　“是?！狈Q諾的非然踏古對眾苗兵道，“你們下去吧?！?p>　　心思敏捷的忘今焉注意到場間竟無一人爆體，這令他在暗贊蒼越孤鳴定力過人的同時，也不由心道這把火燒得還不夠熾烈。

　　“國師，替孤王找出兇手，不計代價，用任何方法都好，找出兇手?！?p>　　蒼越孤鳴斂目，平時溫雅的眼神變得冰冷刺骨。

　　“修儒，麻煩你替歲無償將軍驗傷?！?p>　　聽到后半句，原本為嘯聲震得心旌搖曳，腳步站立不穩(wěn)，勉力扶住王宮頂梁的修儒呆呆道：

　　“是?！苯又a充了一句，“王上，請你節(jié)哀?！边@才離開。

　　“所有的人都退下?！辈挥热饲笆B(tài)的蒼越孤鳴揮手勸退，“霜姑娘，抱歉，今日不能一同飲酒了?！?p>　　“嗯，另日吧。”柔柔一禮的雨音霜并不糾纏，希望留給對方足夠的調(diào)適空間，“請你節(jié)哀?！?p>　　眾人先后離開，一時間，場中惟剩蒼狼與最后的王族親衛(wèi)。

　　“叉玀，你也去休息?！逼鹕韥淼酵踝氨硨ε_下之人的蒼越孤鳴道。

　　“王上，為王上犧牲性命，歲無償他……”欲言又止的叉玀收拾心情反過來安慰苗王，“無悔?！弊锖９捕仁噍d，袍澤情義之深厚可想而知，他們無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我知道，但是孤王后悔了，孤王非?！浅５睾蠡凇?p>　　隨著一聲后悔悵惘脫口，蒼越孤鳴一掌拍在御座之上。

　　精純凝練的內(nèi)力離體外散，似香煙繚繞，連續(xù)不斷。

　　周遭，仿佛像電影間幕黑屏一般，昏暗了下來，闃寂無人的黯淡心境當中，有孤獨寂寞的王者默默舔舐傷口。

　　右手扶額遮住半張面龐，因此無人能從蒼狼的臉上看穿他的情緒，除了眼睛，有淚水夾雜著輕微的啜泣悲音灑落：“歲無償……”

　　另一方面，靜室當中，奉王命細心勘驗死者傷勢的修儒敏銳注意到傷口異狀：‘歲無償將軍的身上有多處的創(chuàng)傷，然而這傷口非常輕薄銳利……啊？！’

　　似曾相識的劍路拆解在心，映入錯愕眼神當中，少年驚愕不已：

　　“這……這是……大哥的劍法！”

　　同樣的劍傷還烙刻在另一具失溫軀體上，是總歸放心不下學長選擇回返苗疆，結果一不小心走了同王族親衛(wèi)類似劇情的禹曄綬真。

　　還珠樓中，皇甫霜刃望著滿身血穢的學弟，其昔日音容笑貌猶原歷歷在目——

　　【“話說……學長，如果是我死了，你會替我傷心嗎？”

　　“或許吧?！?p>　　“那會給我報仇嗎？”

　　“或許吧?！?p>　　“那如果殺我的人是無情葬月呢？”

　　“開除你的學籍吧?！?p>　　“啊——好殘忍……傷心了?！薄?p>　　彼時的戲謔談笑不想而今一語成讖，靜默無言的術者只覺心臟一片空洞，有難言的荒謬感充斥胸腔：

　　“不是讓你好好待在道域麥回來嗎，為什么不聽話？為什么……”皇甫霜刃伸手驗傷，白玉般的五指襯得固結殷紅更加觸目驚心，“不聽話。”

　　“我自林中遇見他時，他最后的遺言是讓我?guī)剡€珠樓……”

　　不是落葉歸根，而是有哪怕死亡都要傳遞的寶貴消息。

　　出聲者是送返禹曄綬真尸身的云麓天觀，簡單轉述來龍去脈后的他再一定睛凝眉，宣告內(nèi)心疑問。

　　“但我觀其傷口隱散邪氣，似是劍宗禁招所留，”這并非刻意引導，相信醫(yī)者自有判斷，“但此招自前任劍宗執(zhí)劍師岳萬丘已降，應該未有人習得才是?！?p>　　“無情葬月?！被矢λ械吐暤?。

　　“嗯？”將話中內(nèi)在邏輯聽得分明的鐵竹笑故作疑問，“但風花雪月不是好友么？他有何理由……”

　　對于一個精神失常的肖仔而言，理由從不構成殺人動機。

　　“但，這樣仍是稍顯不足。”

　　鏡頭再轉，來到月凝灣，隱匿暗處的非然踏古傳音出聲。

　　不知何時告別還珠樓到此的云麓天觀聞言感慨一聲：

　　“風花雪月的感情啊！”

　　須知荻花題葉甚至甘為小弟犧牲雙眼，如是情義顯非簡單構陷能可破壞，是故還需要加重刺激，比如在禹曄綬真的性命外佐以——

　　“登虹造殛·靖靈君！”

　　宛若呼應幕后黑手布局，數(shù)日后，在道域的一處世外隱居之所，有豁朗劍氣沐浴金陽震撼天地，望云中，赫見一道七彩飛虹徑向桃源渡口射去。

　　霓霞中，峰巒下，是目送劍宗隱士再度塵寰的鐵竹笑。

　　方欲離開的他乍感身側寒意漸盛，濃烈殺氛彌漫整座彩虹山峰。

　　深黑絹傘下，身姿綽約，一雙修長的腿宛若無骨，在紗裙飄動下，若隱若現(xiàn)，目光幽微的玲瓏雪霏望定云麓天觀：“找到你了?！毖矍叭苏谴嫔赣巫呶淞謴闹写┽樢€，以期對付荻花題葉的關鍵人物。

　　“哦~看來小姐是決心背叛師者了?！敝獣詫Ψ蕉ㄈ恍顒菰谡频蔫F竹笑嘗試自救，“那就不知小姐是否想知道花對雪的真實情感了？”了然墨者身份無濟于事的云麓天觀遂拋出更有力的籌碼，豈知持傘女子毫不買賬。

　　“可笑！”

　　己身情感豈容他人置喙，冷淡諷刺一句的玲瓏雪霏揚袖氣勁噴薄欲出，五指似有寒芒吞吐，清透如玉的素手襲向鐵竹笑，最后停在其人后心三寸。

　　因為游走生死險關的云麓天觀語速迅疾：“花甘為月失明，但雪呢？花又愿意為雪付出什么？”

　　正如鐵竹笑能說動登虹造殛一般。

　　簡單四字便是靖靈君死穴，于玲瓏雪霏亦然。

　　“如今小姐在荻花題葉的眼中或許便是修真院慘案的直接幫兇。”

　　先前的伏筆造就幾成定局的結果。

　　“那么他會怎樣做呢？”背對持傘女子的云麓天觀目光玩味，“花會愿意為雪與兄弟反目，乃至挺身承擔下這莫須有的罪名么？”

　　至此，花雪月分別遭遇了最為拙劣但又極為有效的挑撥，那么風呢？

　　日前為救小弟違反鐵軍衛(wèi)最高宗旨向王上出手，反遭起肖的無情葬月背刺的風逍遙為蒼狼帶回苗王府看顧，卻是從鐵骕求衣口中得知意外消息。

　　“什么？人不見了？”飲者聲音不由抬高了幾分。

　　鐵骕求衣給出肯定答復：“是?！?p>　　“在你眼皮底下，”對大仔保全能為有著十足信心的風逍遙狐疑道，“在王上的身邊，就這樣不見？”

　　“別重復相同的問句?！?p>　　“哪有可能？”飲者一面說著，一面作勢往大門走去。

　　翹家心思尚未成行便為苗疆軍首攔下：“你要去哪里？”

　　“找人啊。”

　　風逍遙答得理所當然。

　　鐵骕求衣：“你還有傷在身?！?p>　　風逍遙：“一點小傷?！?p>　　“我會派人去找?！泵缃娛椎脑捯饴爜聿蝗菥芙^。

　　大腦瘋狂運轉的飲者找到理由：“我還在放假吧？”

　　豈知掌握最終解釋權的鐵骕求衣說：“收假了?！?p>　　“啊？你說什么?。俊憋L逍遙先是一愣，旋即雙手捂耳裝瘋賣傻，“我聽不到……我聽不到……一定是耳朵受傷了?！闭f話間，飲者還暗自將期冀目光投向自家老大，似是希望百試不爽的這招不會失效。

　　“兵長！”苗疆軍首語氣轉重。

　　“軍長，再給我一點時間，”態(tài)度同轉認真的風逍遙回首躬身懇請道，“拜托了！”

　　“嗯……”

　　感知到眼前人真摯心情的鐵骕求衣瞑目背手，給出額外偏愛。

　　“最后三天！”

　　三天就是數(shù)天……自覺了解軍長個性的飲者主觀給自身擴假完畢后毫不拖泥帶水：“再見！”言畢，他徑自運起絕頂輕功離開。

　　‘如果月真的恢復了，那他一定會去……’心分二用揣度摯友去向的風逍遙胸有定見，當即往水月同天而行，來到中途遭人攔路。

　　“尚同會盟主·玄之玄?！闭J出來者身份的飲者心下警惕。

　　“省下無聊的戒備吧，”瞥視一眼對方暗自摸向后腰的手掌，蒙昧始覺道，“我并不是你的敵人……”

　　話音未落，有驚鴻一刀幻出千彩萬幻，如夢網(wǎng)一般罩向玄之玄，因故最是知曉智者話術威力的風逍遙絲毫不打算給對方開口的機會，于是他出手了。

　　刀光一閃，刀風快極，刀勢快極。

　　避之不及的蒙昧始覺別無選擇，唯有迎戰(zhàn)，謎樣的隨形上手，飛星穿月一點突破。

　　橫經(jīng)長夜的燦耀晶虹透過刀風氣網(wǎng)瞬間，捕風變招，紋篆葉理的輕薄險刃揮斬如夢，若一驚而醒，夢即不存，故此這一刀莫之能匹。

　　但此招終歸落空，無形的迷惘絲線纏系刀鋒令之一慢，這是危險更勝外物的智者話術作用之結果。

　　“但花呢，花是否會站在月的對立面？”飛星彌散流螢逐月，布開點點致命殺機，刀光劍影，摧殘落葉紛紛，交接越是密集，困惑越是難解。

　　如刀言辭銳利更甚真刀——

　　“分明知曉風之去向，卻刻意隱瞞?！笨桃怆[瞞風月彼此際遇，某種意義上來說花正是當初令月落單遭圍之推手，“墨改·碧潭映月?！?p>　　地生劍泉潮汐波涌，玄之玄借以錯亂無差的沖霄劍氣克制小碎刀步。

　　此舉本不該如此輕易，但風中捉刀眼下心境赫然影響武學發(fā)揮。

　　沉重情感連帶捕風不得解脫，陷入劍籠囚網(wǎng)當中，蒙昧始覺飽提真元蘊于劍上，聚集四周風水元氣，形成氤氳水鏡浮空遮月。

　　墨改·潮信雙濤

　　連綿劍意川流不息，于揮灑中帶動薄薄水霧之氣，刺向風逍遙同時不忘輔以言辭擾心。

　　“日前苗王擒拿無情葬月一戰(zhàn)當中，其人亦置身事外。”

　　須知孤身的風中捉刀都及時到場，情報網(wǎng)廣覆的還珠樓豈有不知之理，除非是故作疏漏。

　　“倘若他開口求情，苗王定然不會拒絕?！蹦敲?，又是什么理由讓荻花題葉袖手旁觀呢？

　　“現(xiàn)在，你不妨問問自己，風花雪月如此堅定的友情，又是如何分裂？”能破壞友情的東西，往往只有一種——

　　愛情！

　　當一個人表示他的苦衷就是愛的時候，很多話都可以不必再說了，他的理由已經(jīng)充分。

　　話術層疊加碼壓偏刀鋒，心神潦亂的風逍遙掌下刀勢更慢，此時玄之玄逼命一劍已至，潮信劍光分化牽制捕風，見縫插針的隨形中宮直入疾點心槽。

　　這一劍會不會帶走風中捉刀的性命？答案是不知道。

　　因為另一把刀，已及時斫中那柄劍，刀劍擦接帶出星火四濺，刀光如夢——這一刀，是真刀，刀名斷邪。

　　危急關頭，不退反進欺身而上的風逍遙左手間不容發(fā)連出六刀。

　　縱步殺·虛影

　　幾能踏破賀蘭山缺的六刀方向俱不同，角度也不一。

　　見狀，眼神閃動的蒙昧始覺振腕調(diào)整攻勢連作三度反撲，風中捉刀則分別以刀尖、刀鋒、刀身破之，最后還是以刀意傷了對方。

　　當下斷邪停在玄之玄喉間，一如此時搭在風逍遙肋下的隨形，死地求生的飲者爭得重傷換勝的可能。

　　“斷邪？”感受著頸上冰寒的蒙昧始覺嗤笑一聲，“倒不知，這刀，斷的是奸邪，還是傲邪呢？”

　　驚心一語反問令人失神，玄之玄趁機離開，單單留下面對心之歧路的風逍遙立足原地。

　　山林幽幽，冷風嗚咽，風里人緊緊握住手中刀，這是來自摯友的禮物，但對此坦然接受的飲者從未考慮過不詳之名背后可能涵蓋的更深意蘊。

　　這是你給我的選擇嗎？花……

　　風逍遙決定去問一問，于是來到路口的他選擇轉道而行。

　　還珠樓，埋葬完學弟不久的皇甫霜刃接到一紙飛書，是玲瓏雪霏傳訊，告知登虹造殛入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