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鏡花水月

　　一陣清風穿林而過，樹影搖曳片刻即止，明暗交錯間掩映一道挺拔身姿，同立足頂峰之人遙遙相望。

　　雖因失明緣故，只好放任無情葬月只身入江湖尋找渺無音訊的風中捉刀。

　　但心知瑯函天隱于幕后虎視眈眈，荻花題葉又怎有可能毫無后手，竹鞘藏招，一守一攻。

　　二者均是內(nèi)斂：白藏妙訣意取伏榮于枯，憑借學宗陣式化靈氣轉(zhuǎn)生力，別有醫(yī)劍玄能。

　　鏡花水月則蘊神于器，必要之時借乙木靈能同清凈竹身陰陽共鳴，化體而出。

　　早先無情葬月遭襲時觸發(fā)守招，身處北競王府的荻花題葉冥冥中似有所感。

　　男子遂以外出尋藥為由，將憶無心托付給姚金池姑娘照料。自己則與玲瓏雪霏出發(fā)一尋劍者蹤跡。

　　此刻映霜寒，血不染強行分離，更是激發(fā)個中深層暗手。一方面先天靈覺勾連，一點訊息悄然跨越千山萬水，浮現(xiàn)在荻花題葉識海。

　　此刻，正值絕殺一刀將開之際，男子卻是突兀停步，動靜如意。眉間兩儀道印倏轉(zhuǎn)，洞悉月如今方位。

　　另一方面，神蠱峰之下，一點魂識為引，白衣術(shù)者飄然現(xiàn)蹤。孤僻，卻不失竹之風雅；冷漠，亦不落竹之高節(jié)。

　　“哦~？”發(fā)覺來人不俗氣度，任飄渺回視的目光深意隱隱，周身超卓意蘊一放而收。

　　無雙原未在握，神鋒卻似已在虛空流劃，身影定立未動，迫人寒意卻是越來越盛，壓迫在心。

　　荻花題葉深知這股寒意非由內(nèi)力變化、神劍加持而生、僅因頂峰劍者本身劍勢劍意之積強。

　　明了化體之招盈不可久，此身根基更只是尋常，心思百轉(zhuǎn)間，術(shù)者已然做下決斷。右手持劍，左手五指變幻。

　　靈機流轉(zhuǎn)中迅疾拂鋒，太極道印沛然而出。

　　霞芒奔九霄，開合之間，如云載陰載陽，時雨間作間止，仿似丹青水墨潑染，剎那千百其變。

　　伴隨清澈明心之氣息逸散四方，竟是先聲奪人，欲取地利。

　　內(nèi)實精神，外固形姿，荻花題葉揚手舉劍，天色放晴一瞬，人乘霞光逆勢而上，揮出一道至簡劍芒。

　　太極劍法·并步點劍

　　劍似青枝輕甩，來去無影，平淡無奇，甚微而易，望之卻覺通曉道上陰陽，意味綿深。

　　心無旁騖，定劍為一，更是飄渺絕式無跡可尋。任飄渺身移指提，返璞歸真之招，游走于剛?cè)釀W(wǎng)之中，半點不落下風。

　　反觀男子術(shù)劍并舉，縱使秋水浮萍境界遠勝，不較根基一時竟也難取，荻花題葉玉竹舒卷有若行云流水，堪堪抵住頂峰妙招。

　　一式兩相碰觸，脆響伴清風，怦然悅耳。

　　幽曠山谷當中，荻花題葉青枝在握，劍路行來矯如游龍，飄灑輕快，縱橫逆順，直往不復，進取劍者中門。

　　“虛空真絕。”

　　轉(zhuǎn)瞬錯眼，竹劍初將及身，任飄渺腦海卻是空明無物，掌中羽扇倏然出手，神乎其技的一招攬下襲身銳芒。

　　趁勢反逼，扇面奇鋒隱隱對準來者頸間血脈。

　　退劍轉(zhuǎn)身再動，白衣術(shù)者仿佛片刻遲疑也無，第二劍便已再次出手，式走剛?cè)嵯酀?，真力吞吐自如?p>　　撩、格、洗、截、刺、攪、掛，破法解法，絕代劍客信手拈來，破招了無點痕，心緒稍起波動。

　　然而分明高妙萬分的劍招，映眼剎那，總是給任飄渺一種無根浮萍之感。冥思一念，一息明悟。

　　“避實就虛，借力使力，以弱生強，蘊柔于剛?！卑姿{羽影交錯攻向?qū)Ψ絼φ衅坡┲?，每每逼迫男子強行變式?p>　　對眼前人劍法洞若觀火，任飄渺腦識清醒，透徹個中關(guān)竅：“鏡反奇術(shù)復刻其主招式，劍意有缺么……”

　　內(nèi)心做下論斷，旋即又見邪劍綻異芒。赤紅如血、通透如晶的冷鋒過目一瞬，連綿長河奔涌而至。

　　仿佛交相輝映一般，伴隨無情葬月入場，荻花題葉手下動作再快三分。黛色霜青、皎潔欺霜的名武輕起剎那，海上明月?lián)芘毕?p>　　山風寒涼，竹韻劍影，勾繪一片拔俗景致。但見一人揮灑翠竹，飄然疏朗；一人舞動邪劍，蕭索肅殺。

　　迥異的劍勢揮動，挾帶同根同源的意蘊。皓袖虛靜，纖塵不染；絳袂靈動，寸跡不留。

　　目睹雙鋒描摹花月清雅，一洗春秋絕韻。

　　任飄渺戰(zhàn)至興起，羽扇隨風而去。衣袂翻飛間，無雙臨塵，收納漫天霞光為用，譜寫新一局的燦爛劍決。

　　“風滿樓，卷黃沙，舞劍春秋，名震天下。雨飄渺，倦紅塵，還君明珠，秋水浮萍?！?p>　　意興發(fā)、氣難扼，典雅古劍在握，任飄渺冷眼倏開、手腕翻轉(zhuǎn)，式啟山勢之險峻，飛瀑爭下，似濤翻雪噴、如斗龍吐蟄。

　　破空飛滅插入合招規(guī)律錯漏之處。

　　“唔！”悶哼過后，兩道身影應(yīng)聲而退。荻花題葉趁勢縱空，揚云袖、御五氣，奇法將出。

　　而無情葬月則更快一籌，神色寡淡，手中血不染受日照耀，反射妖冶炫美之光華，貫地止住身形剎那，一瞬劍動。

　　“血染塵囂盡鋒芒！”

　　右手掌心復抵劍柄，左手快指一拈。冷刃迅疾靈動，無數(shù)劍影盤旋臨空，追形逐風，速取秋水浮萍。

　　一式勝負了結(jié)，任飄渺定身不動，執(zhí)劍斂目，呼吸諧韻，靜待花月反擊，神銳劍氣掠空之聲入耳。

　　凌厲名鋒過眼一瞬，明了己身閃避空間盡遭封鎖，頂峰之人冷冽依然。

　　“劍八·玄?！睖\淺道出一句念辭，獨立身影有了動作，并指抹鋒，左臂反手挽劍回敬。

　　一道寒光逆勢而出，仿若白練掛銀河，劃破長空，精純劍氣盡破紛落血雨，余息不減反襲無情葬月。

　　就在此時，荻花題葉氣行四肢百骸，無邊劍流充塞空曠幽谷，勢不可擋的千尺劍華，仿似由九天云端垂落。

　　“怒天之懲·萬劍天裁。”

　　稍異的字眼，白衣術(shù)者豁力運終式，身后陣式現(xiàn)跡，內(nèi)外星辰異力，燦若星輝之劍光，洗凈長天碧凈如浣。

　　匪夷所思之劍氣挾帶雷霆威勢，自天外而來。

　　“劍九·輪回?！?p>　　平靜的話透著霜冷寒意，任飄渺眸光璀璨，極招隱隱將出。尾音方落，原先駢指右手再變，手腕輕翻，無暇指尖朝天，流利一抬。

　　宛若呼應(yīng)劍客舉動一般，輪回之式往而復始，自地底洶涌而出，十余道劍氣逆沖云霄，頓時衍化數(shù)十、數(shù)百、數(shù)萬……

　　無窮無盡，縱橫八方之極端劍氣，徘徊秋水浮萍周身，將襲來竹影盡數(shù)消弭。

　　“喝！”察覺不對，荻花題葉稍作沉吟，長袖飄舉一劍俯沖而落，直往任飄渺眉心刺去，毫無留情，倍添兇險！

　　劍如冷月霜華，一點突破護身劍光，近身直逼絕代劍客。

　　任飄渺神色不動，應(yīng)對自如，揮手已破極妙劍式。

　　銀白劍身橫截敵者脈門剎那，鋒口豁轉(zhuǎn)，變斬為拍，叩在男子神門穴道之上。

　　映霜寒脫手瞬間，荻花題葉心有決斷，左手更快落在劍尾，贊掌再助威。道威凜然破空，任飄渺側(cè)身稍避，殊料又逢血影索命而來。

　　無情葬月配合默契，雄渾勁力由劍回導，青年放開血不染懸空疾旋卸去懾人劍威。

　　眼見二哥兵刃離手，青年揚袖震氣，飛劍以應(yīng)。

　　任飄渺心感凝重，應(yīng)招分毫不慢，名鋒意走蘇秦背劍。純粹精簡的古樸之招，卻帶不可思議之能為，后發(fā)先至地格開襲身赤芒。

　　翠竹、邪劍交錯，隨后再度落入花月二人掌握。霜華展露清凈風姿，桃夭點染綺麗絢景，血不染、映霜寒登時易手。

　　手提青鋒，本宗秘傳如水經(jīng)心，無情葬月招走仙舞翩然。

　　仙舞劍訣·衍如太虛

　　劍式再展，初走觀陽躍海線，時天初霽，日益弄色；再接山霧冢中起，狂馳輒合，空青瑩然。

　　邪兵在掌，異世武學浮現(xiàn)腦海，荻花題葉式行災(zāi)變無窮。

　　浩劫劍法·九劫血災(zāi)

　　劍上真韻陡起冷冽肅殺，血光現(xiàn)碧芒，術(shù)修施展奇險之招。劍路有如暝色蔥蘢，懸崖倚空，獨出清虛之外，遙分蒼莽之中。

　　以攻易守，以守代攻。

　　正邪招路變幻流利，似是而非的境界映入眼中?；秀遍g，秋水浮萍仿佛又見到了那位自己期望最高，卻又莫名避戰(zhàn)的畢生宿敵。

　　“八式往復入輪回。”

　　目睹正奇相合之招，任飄渺隱在眼簾下的眸子微露異色，稍感幾分趣味。

　　劍心平靜似鏡湖，一念不起，風定浪靜。無可明狀的劍，驟然虛空生芒。

　　“自生而滅為天葬！”

　　秋水浮萍指凝毫光，擘畫虛影靈動，無形無相之劍意經(jīng)久不散，形成圓幕如環(huán)，劍陣驟成?，摪椎臓N爛劍光，隔絕陣內(nèi)陣外。

　　原本留待劍道知音的一手，在興之所至之下，應(yīng)時而出。

　　飄渺絕式劍八已爭天下第一，劍九滅巫教全族，卻在對上無常無定之劍的那一日，再生新變契機。昔年的回憶，今日的超越。

　　劍，無處不在，見證天葬一式，任飄渺無雙輕動，登時山河變色，風云競走，匯成不解的劍之神韻！

　　只可惜，眼前人，終究非是簫無名。劍幕，雙鋒交擊的剎那，不意間響徹一聲喟然低嘆。

　　至極滅殺之式，卷起暴烈的狂風，將輕語般的嘆息，頃刻湮沒。

　　余煙散盡，又是錯愕一幕入眼，任飄渺修長二指擎住殷紅冷劍，而原本應(yīng)當立足劍柄處的術(shù)者赫然無蹤。

　　而運使守招，直面浩蕩劍威的無情葬月卻是毫發(fā)無損。皎潔月光下，飛花似雨灑降，勾勒青龍姿態(tài)，霞芒隱隱護住內(nèi)中棕發(fā)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