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著書立說

　　郭家的三個少年開始了早出晚歸的日子，偶爾還會在外留宿。臘月里正是忙年的時候，不免會用到這么大孩子幫忙，然后就不可避免地被郭家的當家人發(fā)現(xiàn)了。一打聽，被國師抓了差事?。刻昧?，去吧！

　　本以為抄完書就算完事兒了，誰知前腳抄完，后腳就被派了新活兒。都抄完了是吧？記得住吧？正好，把這些東西編成順口溜吧！

　　順口溜是個什么東西？！三個人都呆住了，沒編過??！

　　玉錦兮道：“咱們?nèi)缃駥懙倪@些，是給戶部那些官員看了存檔的，就算是流芳百世，沒被莊戶人家學(xué)到手就什么用都沒有。莊戶人家有幾個識字的？你就是照本宣科地給他們讀上十遍八遍，他們能聽懂嗎？編成他們能聽懂的，一聽就能記住的才成，這樣流傳才能廣。否則單靠口耳相傳，什么時候才能推廣出去？”

　　話說的十分有道理，三個人只好絞盡腦汁地去編順口溜，把他們仨給為難死了。

　　玉錦兮這邊的工作暫告一段落，便把珍姐兒和小五過去幫忙。小五好歹想出一句“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的農(nóng)諺來，大家便沿著這個思路開始編了下去。

　　好難，比寫策論難多了！

　　幾個孩子焦頭爛額，玉錦兮那邊其實也并不輕松。把幾種農(nóng)作物的種植方式都寫完了之后，還要去親自嘗試一下在如今的技術(shù)條件下的各種積肥方式，什么材料需要多長時間啊、積肥池要多深啊、牲口糞便如何處理啊等等，都要一一試驗過才好確認。

　　沒有現(xiàn)代的檢驗設(shè)備，沒有空間加成，這工作也十分不好做?？臻g這東西實在太好了，就連在大夏時利用空間積肥，也不過就是挖個坑埋進去就行，時間要比外面快不少。今世被她提升過許多次之后，只要把能積肥的東西收進空間，立刻就會自動轉(zhuǎn)化為養(yǎng)料。若是養(yǎng)分過剩，還能自動化身為緩釋肥，全自動制作吸收一體化，多方便！

　　玉錦兮如今的情況，恰如擁有世上最酷的跑車卻無油，只能靠著雙腿走路一般悲催?？煽茖W(xué)技術(shù)的進步永遠不是一個穿越者一拍腦門就能成的，那得需要無數(shù)代人的努力和付出，還得靠有一個穩(wěn)步發(fā)展的社會做前提。

　　所以就算是擁有再多的便利，玉錦兮也只能耐著性子，帶著五個孩子一個字一個字地推敲，好讓目不識丁的莊戶人家能夠迅速地接受并實施。

　　發(fā)現(xiàn)自己坑了侄子的郭明生試圖亡羊補牢：“這活兒讓戶部的人去干不成嗎？地方官也行啊，他們就有勸農(nóng)桑的差事?！?p>　　玉錦兮：“成啊，這本給你，你去找個戶部的官員干吧！”

　　郭明生退縮了，要是戶部的官員會干這個，還用連個稼穡之術(shù)的書都要玉錦兮來寫嗎？

　　給莊戶人家寫順口溜？還是那種糞啊肥啊不離口的？人家才不干呢，那叫有辱斯文！

　　也就是自家侄子吧，換個人怕都不會干這活兒。

　　被逼上梁山的三個，不，五個孩子以前所未有的熱情熱烈期盼著年的到來，到時候總該可以休息幾天了吧？

　　誰知道他們忽視了玉錦兮的特點，她是一個擁有兩百多年記憶的人，會在乎過年這種小事兒嗎？

　　一直熬到小年那一天，小五在哥哥姐姐們的鼓勵下，被派出去找玉錦兮求情：放個假吧，已經(jīng)心力交瘁了??！

　　玉錦兮：“小年了？小年這天是不是該吃餃子？”

　　小五補充道：“還要掃房子，貼窗花?！?p>　　掃房子這事兒歸下人管，貼窗花倒是可以玩一下，不過那好像是珍姐兒的活兒。

　　于是珍姐兒就歡歡喜喜地得了剪窗花的差事，拿把大剪子咔哧咔哧地剪，也不知道剪了什么，反正她剪得很歡樂，只要不編那個肥啊糞啊的順口溜，干什么都很歡樂??！

　　小五不甘心自己跑了一趟只給姐姐弄了一天假期，覺得自己還可以努力一下，在好不容易編出一句“落葉是個寶，積肥少不了”之后，又找到了一個借口。

　　玉錦兮這回倒是允了：“過年前是該儲備些東西，好像鋪子里的貨也不多了，是該出去一趟?！?p>　　然后她就走。掉。了。

　　小五呆立當場欲哭無淚，我是想跟去的啊，為什么你自己跑了？嗚嗚嗚……

　　他垂頭喪氣地回了屋，跟大家說舅舅自己出去補貨了，咱們還得繼續(xù)干活兒。

　　一陣慘叫之后，只能繼續(xù)干。哀嘆歸哀嘆，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們?nèi)缃窀傻模且豁椬阋粤鞣及偈赖幕顑骸?p>　　能跟國師合作，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就連家里的兄弟姐妹們，都羨慕得要死。若不是國師說人多了反而容易懈怠，早就不知道會來多少人了。

　　沒別的說的，繼續(xù)編吧！

　　好在玉錦兮不是個只知道壓榨晚輩的人，回來之后就叫停了，讓巫二家的用海鮮做了一桌子好飯菜，她陪著五個孩子一起大吃了一頓。

　　幾個孩子吃完之后，很自覺地把那些蝦殼啊、魚骨啊收集起來，說是要積肥用。

　　玉錦兮感慨地把那些肥料收進了空間，滿意地看到那些東西瞬間就變成了圓滾滾的小顆粒肥料。

　　說實話，她真有把自己的空間變成化肥廠的沖動，可是真要這么干了，以后怎么辦？她不可能永遠在這個世界??！

　　唉，還是踏踏實實地著書立說吧，正好可以填補一下這個時代中的農(nóng)業(yè)書籍空白。

　　幾個孩子這些天也被她累得不輕吧？玉錦兮看著他們難得的放松，笑了笑：“這就要過年了，也給你們放個假。明兒咱們就不編順口溜了，也編了有不少了，就算是給那些地方官吏打好樣子了。把手頭的整理出來，直接扔給戶部去?！?p>　　餐桌上立刻響起一片歡呼聲，總算可以不傷那個腦筋了。

　　這么高興??？看來真是把他們?yōu)殡y壞了。

　　玉錦兮笑：“若不是戶部催得急，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你們的。這些天辛苦你們了，獎勵一下，想去哪里玩兒？帶你們?nèi)?！?p>　　郭敬儉充滿期待地問：“能去南洲嗎？”

　　玉錦兮失笑：“怎么都跟南洲干上了？成，那就去南洲。別跟那些小的說啊，南洲那地方現(xiàn)在可是夏天，你們幾個也就罷了，換成那些小的，還不夠生病的?！?p>　　真是意外之喜?。】砂讶齻€人高興壞了！

　　玉錦兮交代了要帶的衣物，三個人統(tǒng)一了口徑，跟家里說是有件要緊的事情，玉叔父讓他們暫時住在思誠坊幾天。

　　家里人自然不會疑心，又不是沒在思誠坊住過，自然都允了。三個人便每人抱了一個小包袱，說是這兩天的替換衣裳，光明正大地出了家門。

　　每個人都跟要出門探險似的，興奮的不得了。

　　想想這個時代的交通水平，他們這么興奮，玉錦兮十分理解，干脆就帶著他們在南洲痛痛快快地玩兒了好幾天。

　　軍營那邊只是遠遠地看一眼便罷，專門往沒人的地方跑，反正容易得很。只要是玉錦兮覺得景色不錯的地方，就把他們放出來好好看看，甚至還帶著他們?nèi)ヌ土艘桓C鴯鹋蛋。

　　等把南洲逛遍了，沿途也沒閑著，遇到風景秀美的小島也停留一二，還在李海寶所說的那個盛產(chǎn)香料的小島上采集了些香料。

　　再次回到大月的時間不早不晚，恰好是除夕那一天。

　　玉錦兮把五個人放出來，先問江春：“家里有什么事兒嗎？”

　　江春稟告：“沒別的事兒，就是郭公子過來了一趟，見大人不在家就走了，也沒留什么話?！?p>　　郭敬勤：“糟糕，二叔會不會跟我爹說？”

　　玉錦兮這才知道，敢情這三個連長輩都沒說，不由啼笑皆非。

　　“回去實話實說，就說我看你們前些日子太辛苦，就帶你們?nèi)齻€出去玩兒了。以后這種事兒別瞞著大人?！庇皴\兮囑咐。

　　三個人自然應(yīng)了，回去之后老老實實交代了這幾日的行蹤，長輩們倒是沒說什么，可把兄弟姐妹們羨慕壞了，姐妹們還只是抱怨，兄弟們卻是直接撲上來一陣好鬧。

　　三個人這才想明白，為什么玉叔父讓他們采集香料偷鴯鹋蛋之類，原來是為了堵兄弟姐妹們的嘴的。

　　大年初一自然是要去拜年的，郭家的孩子們在自己家里轉(zhuǎn)過了，便齊齊地上了車直奔思誠坊。玉叔父這次又沒進宮參加元旦大宴，說是自己跟大宴犯沖，以后是能不去則不去的了。

　　玉錦兮這里永遠不缺吃的玩兒的，樂呵呵地坐受了孩子們的拜年叩拜，然后便是發(fā)荷包。

　　把冊子交到戶部去之后，就連玉錦兮都覺得無債一身輕，放飛自我地玩了幾天，報應(yīng)來了。

　　光熹帝宣召。

　　玉錦兮仔細想啊想啊，好像沒欠皇家什么債吧？光熹帝好久都沒找她了啊，這是又想和她聊天兒了？不會吧？他不是被自己成功忽悠了要立志當什么曠世明君嗎？

　　玉錦兮不解地換了衣服，直飛去了皇宮，很守規(guī)矩地在東華門外頭就現(xiàn)了身。

　　結(jié)果還沒等走到乾清宮呢，半道上就被人堵住了，把她嚇了一跳，這位特意在文華殿前頭等她，肯定是沒安好心??！

　　玉錦兮語速飛快：“魏相過年好，您今兒值班兒??？那個陛下宣我，我走啦啊?！?p>　　魏相：“國師留步?！?p>　　玉錦兮只好把伸出去的腿硬生生地又收了回來，反復(fù)提醒自己千萬別上這老爺子的當，打死也不能接新差事了。

　　魏相道：“我也要去參見陛下，一起走吧。”

　　魏相人老走得慢，玉錦兮很想把他扔下不管，可好歹人家也是個首輔，而且還是苦哈哈在外頭等了自己半天的……

　　好吧，玉錦兮把嘴閉成河蚌，打定了主意不接魏相的話頭。這老爺子可會給人下套了，不知不覺就上當。這樣就該可以了吧……

　　“國師送個戶部的稼穡之術(shù)我已經(jīng)拜讀了，真是受益匪淺。尤其是那些打油詩，看著粗俗，卻十分易懂好記，國師用心了?！?p>　　玉錦兮：我不說話。

　　“只是那些打油詩好像還沒寫完？后頭的國師是有什么打算？”

　　玉錦兮只好開了口：“那些打油詩不是我編的，是讓家里還有郭家的幾個孩子編的，著實把他們累壞了，直言比寫策論還心累。我想著也是，他們畢竟是孩子，沒有耕種經(jīng)驗。這個順口溜，啊，打油詩啊，其實就是個跟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有關(guān)系的民間俗語。既然是民間俗語，還是讓民間自己去發(fā)展吧?！?p>　　這樣說沒問題吧？她就不信魏相能把這差事再推回來，都說了是幾個孩子寫的了，憑他的地位，是做不出把孩子也抓來辦差的事情的。

　　魏相點頭：“國師說的有理。沒有耕種經(jīng)驗的人，的確費事些。只是民間農(nóng)夫不識字，就算是想出只言片語，怕也無法傳誦?！?p>　　玉錦兮推鍋：“要地方官是干什么的？不是說縣令就有勸農(nóng)桑之責嗎？魏相掌管吏部多年，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了?！?p>　　魏相繼續(xù)點頭：“國師言之有理，此事由地方官來負責編寫傳誦最合適不過?！?p>　　咦？居然不是給她派差事？不會吧？他有這么好心？

　　說話間，已經(jīng)看到了景運門，差不多走了一半路了，玉錦兮心中一松，立刻又警覺起來。不成，跟魏相這樣的老狐貍打交道，是一絲都不能放松的。

　　魏相的口氣不緊不慢，仿佛真的就是在和她閑聊以打發(fā)時間：“不過地方官良莠不齊，資質(zhì)不一，又各有側(cè)重，單指望他們編寫怕是不好，萬一編寫有誤，豈不白白辜負了國師的一番美意？老夫想著，還是要個人把這事兒抓起來才好。國師以為呢？”

　　玉錦兮呵呵一笑：“戶部官員眾多，又有好多管農(nóng)桑的。魏相是打算把這事兒交給戶部？成??！”

　　魏相搖頭：“戶部官員各有差事，此事耗時良久，怕是不成?！?p>　　玉錦兮不說話了，反正她不接，她只負責寫書，那個容易。

　　魏相看了她一眼：“國師可有合適的人舉薦？”

　　玉錦兮急忙搖頭：“真沒有。那幾個孩子過了上元節(jié)就開學(xué)了，功課比較繁重，只能放了假才能編寫。”

　　趕緊把孩子們摘出來，連她都應(yīng)付不了這老爺子，那些孩子們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