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何瀟林睜開眼睛,看了眼手機(jī)上的旋轉(zhuǎn)時鐘,當(dāng)下已經(jīng)是上午十一點五十。
夢醒時分,夢里什么都沒有,醒來時刻卻依然有著淡淡的失落,這種失落來源于生活,是一種渺小到不可言說的卑微感。
他瞪著遠(yuǎn)處山腳下的高樓大廈,眼中的恍然漸漸褪去,又是一陣瞬間濃烈到燃燒一切的激情一掃而過,他點燃一支煙陶醉似的抽著,直到煙滅的那一刻,內(nèi)心的落寞漸漸涌出。
這激情來自對未來的憧憬,憧憬著通過自己不懈的努力,或者命運的眷顧,會有那么一天榮登CEO,迎娶白富美,留下的失落又是懈怠之后的煩惱和好運遲來的疑惑,這個男人每每在感到卑微的時候,都會勸解自己明天努力,也會臆想著好運會來。
“再瞇一會,過了飯點去找?guī)泿洿蛴螒蛉?...”
何瀟林嘴里喃喃著,愜意的合上了眼睛,為什么要等到過了飯點呢,一是因為何瀟林本身好面子不愿意去別人家曾午飯,二是因為他確實還想再睡一會.....總而言之有一堆的原因阻止了他去吃午飯。
“哐當(dāng)”一聲,本就有些老舊的車門被野蠻的打開,一個扎著馬尾的年輕女人風(fēng)一樣的落到了何瀟林車座的副駕駛位子上,一雙細(xì)小如露珠的眸子死死盯著半躺在駕駛位如同驚鳥似的何瀟林。
“那個.....”
“啪”
何瀟林撫了撫肩,正要開口問詢,卻只覺得臉盤一熱,一只不大不小剛剛夠覆蓋他左臉的手掌,已然一閃而過,只留下那半句尷尬的話語聲還在車內(nèi)飄蕩。
何瀟林瞥了瞥嘴,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這是什么情況?短暫的疼痛與忽如其來的尷尬現(xiàn)狀讓他忘記了如何思考。
“不是.....那個”
“啪”
正當(dāng)何瀟林回過神時,半捂著臉想要問個明白時,對面那女人飛也似的從副駕駛位彈了起來,抬手就是一個正手反向耳光,說起來這難度已經(jīng)算的上花式抽打了。
這一下過后,何瀟林緩緩低下了頭,內(nèi)心翻滾著一堆想法;“臥操,哪來的神經(jīng)病,真虧的不是個男人,不然小爺非把你好好安排一下?,F(xiàn)在該怎么辦,已經(jīng)被打了兩下了,雖然以前也被女人扇過,但是每次都有緣由,旁邊這位一定是有病,正常人哪能干這事?!?p> “臥槽,這貨還在瞪著我,我是該還手,還是不還手呢,算了外面還有這么多人呢,在車?yán)锖鸵粋€女人打起來,會被人笑死的,再說了,下手重了的話,搞不好還會打出個好歹來,這事兒就更麻煩了,這女人一定是神經(jīng)了...神經(jīng)病殺人都不犯法...更何況打我兩個耳光呢?我還是先下車等等,看看她到底想干啥....實在不行就報警....”
“那些信,你一封都沒有看.....是么?”
正當(dāng)何瀟林準(zhǔn)備打開車門先躲一躲時,副駕駛那女人開口了,她的聲音平淡而又冰冷,讓人感覺奇怪,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對。
“信?....”何瀟林愣了一下,馬上想起了讓他掛念三年的發(fā)件者,他輕呵了一聲,緩緩抬起眼睛,異常冷靜的看著眼前這個長相極為普通,身材偏瘦,穿著像極了十年前葬愛家族的神奇女子,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登,登,登?!?p> 眼下的寧靜被車窗外急促的敲擊聲打破,何瀟林打開車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禿頂男子站在門外喘著粗氣,大聲道;“小伙子,把你對象的打車費給一下,剛才前頭上山的地方有點堵,我說等一等咱就能到了停車場了,小姑娘也不聽,直接就跳車奔你這兒來了,這三百七十多的打車費到也不算個事,我就是怕她跑的太快路上扭了腳就不好了?!?p> “臥槽?三百七十多?這是走了多少公里?”何瀟林出于疑惑開口問道。
“不多不多,也就一百多公里,小姑娘從早上七點半就坐上我的車了,從東山的農(nóng)家樂一路趕過來,從最東頭到這最西頭也是有段距離了,還是你們這小年輕懂得浪漫,這一路上把小姑娘急的,一個勁的催我快點,這是機(jī)打票,呵呵....這大中午你看....”中年禿頂男擦了擦額頭的汗,從兜里掏出一張小票遞到了何瀟林的眼前。
何瀟林看著眼前的小票著實有些驚訝的合不上嘴,依照這個中年出租車司機(jī)的話,眼下這個女人顯然是認(rèn)識自己,同時也知道自己今天上了綠溝山,顯然她此行是來尋自己的,所以那兩耳光肯定是有緣由的,還有那些信.......
“把錢給他,讓他走....”副駕駛的女子徒然開口道。
這聲音穿過何瀟林的耳朵,如同一聲驚雷般將他內(nèi)心的猶豫在剎那間劈得四分五裂,他應(yīng)聲轉(zhuǎn)出了一筆三百七十元的巨款到出租車司機(jī)的手機(jī)上,并看著那略顯蕭條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走向不遠(yuǎn)處仍然被堵在半坡上的出租車......
“怕不給錢,跑的太快把腳崴了嗎?生活它真是不容易啊.....”何瀟林感嘆道。
何瀟林回過頭看著副駕駛靜靜坐著的女子,想著眼下這個女人還算正常了一些,總算可以開始提問這三年多的迷之信件了。
“那個....我去....”話剛出口,一股惡臭襲來,這味道顯然是大糞的味道,先前就出現(xiàn)過,只是那時的味道不像現(xiàn)在這般濃烈罷了,何瀟林捂著口鼻把車窗關(guān)了起來。
他將車窗關(guān)嚴(yán),小心的將手從口鼻上舒緩放下后,緊跟著深吸了一口氣,誰想這口氣差點要了他的小命,這臭味顯然是車內(nèi)的味道。
“臥槽.?....哪兒來的屎味?”何瀟林急忙打開車門跳了下去,他繞著車身走了一圈,想著這臭味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為什么車座上的女人像是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
“上來。”車座上的女人搖下了車窗,淡漠的說了一聲。
“哦?!焙螢t林悠悠的應(yīng)了一聲,強(qiáng)忍著刺鼻的臭味上車,先前的一連串疑惑被這濃烈的屎味強(qiáng)行噎了回去,此刻他的腦子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女人是不是拉褲子里了。
上車后,何瀟林躊躇了良久,有些略顯尷尬的問道;“那個.....你是不是想上廁所?”
“不需要了。”女人的眼神有些輕蔑,就這樣盯著如同軟妹般含蓄的何瀟林以極其平靜且不容置疑的口氣,命令道;“先下山,現(xiàn)在沒心情搭理你,從現(xiàn)在開始你給我安靜點,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聽明白了你就說好的,不然你會死的.....?!?p> 何瀟林試探性的一問后,整個人徹底懵了,他打量了一下女人座位底的白色汽車座套,上面的綠黃痕跡如此明顯,很顯然她已經(jīng)不需要去公共廁所了,因為她已經(jīng)辦完事了,就在他的眼前,他的車內(nèi),這狹小的空間里,深藍(lán)色鐵環(huán)的破洞牛仔褲內(nèi).....
光明正大的拉完褲子后,這個女人都沒有一點感覺羞恥的意思,很明顯就這種事情,是正常人都干不出來的,雖然她沒有拿著那已經(jīng)排泄出來的污穢之物肆意玩耍,但何瀟林在心里已經(jīng)確認(rèn)她已經(jīng)神經(jīng)了,因為這個女人從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沒有哪一件事情是正常的,再加上那莫名奇妙寄了三年的空白信封,更加證實了這一點,眼下的這個女人是個神經(jīng)病患者。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那個糾纏我三年多的變態(tài)終于出現(xiàn)了,還真是個神經(jīng)病臥槽......先下山...趕緊下山找個收容所或者派出所先給送出去....絕了....真是絕了.”何瀟林內(nèi)心無比抓狂,心思轉(zhuǎn)念之間,也不好再開口說些什么,只想著對待這種不正常人類只能先順著她的意思來,先下山去,如果不這樣的話只會更麻煩更加糾纏不清。
何瀟林將車窗全部打開,一手捂著口鼻一手握著方向盤,偶爾還要騰出一只手順帶換下檔位。
就這樣,他艱難的駕駛著這輛行跡極為怪異的白色小車,朝著下山的路走去。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半,玩夠了的游客們都準(zhǔn)備下山吃午飯,然而剛剛吃過午飯還沒有玩的游客們,正成群結(jié)隊的向著山上走去,周末的這個時間段,游客的流動數(shù)量已然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道路的容載程度,排成長龍的車隊,自山底一直堵到了半山腰。
“媽媽,好臭啊,一股屎粑粑的味道?!币粋€五六歲的小女孩從何瀟林車旁的一輛吉普車內(nèi)探出了腦袋,尋找著臭味的來源,她揉了揉鼻子忽然看向距離不到五十厘米旁的何瀟林,大聲嚷嚷道;“媽媽就是這輛白色汽車上面的屎粑粑味,你看那個人還捂著鼻子呢,媽媽你說他是不是拉在褲子里了?!?p> “不許瞎說....”旁邊的年輕少婦尷尬的沖著何瀟林笑了笑,馬上關(guān)閉了車窗。
“還真是有股屎味,有可能是車子壓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吧,旁邊那個叔叔是大人了,怎么可能拉褲子呢?!避噧?nèi)少婦的低聲教誨,傳到了何瀟林的耳朵里,帶給了他一些莫名的安慰。
正午時分,太陽熾烈的搖晃起來,車內(nèi)排泄物的味道隨著溫度的增加,迅速擴(kuò)散開來。
然而下山的車輛依舊像是被釋了魔咒似的定在水泥路上,一動不動。
除去一些騎著自行車的騎手在緩慢移動外,其他的事物好像都已經(jīng)靜止了。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從何瀟林車旁路過的行人和開著窗戶的車輛,都會很自覺的捂起口鼻,并不約而同地向他投來疑惑的目光......
“你妹的,大禮拜天都不在家好好待著上山趕死啊....”何瀟林嘴里嘟囔著,彎腰自車座底撿起了先前被女人打掉的墨鏡,狠狠的帶上。
“趕死的人是你。”女人閉著眼睛很隨意的坐在車座上,仿佛身下的污穢之物與空氣中的刺鼻氣味全都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