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放榜
一頓飯，高承影花了七錢六分銀子，一間上等房，一晚也不過三錢銀子，可以說極為便宜，當然這是相對于富人家的。
像柳飛這樣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數(shù)，在碼頭上扛一天包，累死累活，也只能掙一兩百文銅錢，差不多一二錢銀子，如果去掉他的飯量錢，一天只能掙個百十文。
就這還只能吃年輕飯，再做幾年，說不得一身暗傷，能活過四十，那就是高壽了。
高承影沒有一個人住，而是把那間房給退了，在蕭華的房子里又拼一張門板，按他的說法就是，要把這錢省下來，用于平時兩人吃喝。
顯然他家的條件并不怎么樣。
蕭華也沒太在意，反正也就等幾天就放榜了，放完榜，就要起程往承天府去趕府試。
這些天，隨著跟高承影聊的多了，才知道，他父親乃是世襲的建南千戶所的百戶長，這百戶長可是六品武官，不僅有實權(quán)，還有田地。
特別是如今衛(wèi)所的那些武官們無所不用其極地侵吞衛(wèi)所田地，直接導致許多底層軍戶只能給那些武官當?shù)钁簦刺与x。
因此只要是衛(wèi)所里有品級的武官，哪個不是肥的流油，但看高承影這樣子，確實不像是個有錢的，不僅沒錢，還得拼房住，連個隨從都沒有。
這讓蕭華有些意外，于是問了問。
“嗨，我高家有祖規(guī)，不準私占底下軍戶的田地?！?p> “說起來，我們那個千戶所的田，都是千戶占大頭，底下百戶占小頭，然后副官總旗什么的再分一分，底下的普通軍戶都只能當?shù)钁??！?p> “唉，我家不多占田地，僅靠這點兵餉還不夠平時開銷呢？要不是還經(jīng)營些產(chǎn)業(yè)，怕是連糊口都難?！?p> 高承影說起來也是有些唉嘆，別家的百戶都是錦衣玉食，自家也就混個溫飽。
蕭華聽完也是佩服，見利而不貪，其實是太難了，特別是如今整個千戶所的大家都貪，獨你不貪更難：“高兄家里仁義！”
“唉，我小的時候，也不服我爹，就覺著吧，別家都能過好日子，獨我家不能，為這事沒少挨我爹打。但后來我看到別家那些逃亡的軍戶，妻離子散的，突然確得我爹是個真漢子！”
高承影說著笑了笑，看了看客房的窗外，然后喝了口茶，一臉驚喜，指著茶杯，朗聲道：“我還是第一次喝這么好的茶！”
“哈哈哈，那就多喝點。”這茶是蕭華從家里帶來的，平時覺著一般，“以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是家里老二，我爹那個百戶職，以后是我大哥的，我又不能承襲百戶職，不考個功名，以后也只能去經(jīng)商了。”
“哈哈，明天就放榜了，以高兄的學業(yè)，想來今秋院試得個功名不難！”蕭華知道他也是個肯刻苦讀書的，水平不差。
“借你吉言，來，干了！”高承影直接把這茶當酒干了，讓一旁的鐵棗捂嘴偷笑，蕭華也一同干了。
他是知道蕭華在考試中睡覺的事，但他處朋友，只講究對不對脾氣，不看別的，因此見蕭華很少談自己的考題，也就沒去刺激人家。
……
此時，閱卷大堂內(nèi)，胡知文帶著眾考官一同閱卷，三天時間，總算把所有的卷全部批完，三百多人，過者一百一十三人。
“縣尊，排個名次吧！”
張教諭見胡知文拿著十余份卷子，看了許久，只得催促。
這縣試的前十名是很講究的，往往前十大概率都能過府試，當然不像案首是必過。
只是這名次讓胡知文有些糾結(jié)了，一共有十五份卷，是他看好的見底下人催促，看了看堂外，天時不早了。
他也只得用排除法，將呂敬武的卷子定為案首，然后又將本縣兩大望族湯劉兩家的孩子定在第二，第三，以及四位買了縣試前十的定在了后四名。
也就是說他只得從剩下那八張考卷中，選出三份確實有真本事的。
“哎，這文章不錯，就是放在鄉(xiāng)試里也算是不差的。”
胡知文從八張考卷中，抽出一份，左右看了看，愛不釋手，“可惜，可惜，排在第十一名吧！”
張教諭接過這份卷子，看了看名字，果然這兩篇文章都是他批閱的，當初一看也是驚喜，直接薦給了知縣，胡知文當時一看，也是大喜過望。
其實地方主考官是非常希望底下能出真有實力的讀書人，這與他撈錢并不沖突，凡是有真本事的，他也不會刻意為難，至少都會給過，當然除非有大仇。
雖然縣試的座師身份比不上鄉(xiāng)試和會試，但那也是座師關(guān)系，再者說在他任期內(nèi)，能親手挑出優(yōu)秀的學子，只要下次能中舉人，進士，對他來說不僅是名望，還有功績，也能得些慧眼識珠的名望。
只是一拆糊名，頓時潑了盆冷水。
“唉，可惜了祖上是個賤籍！”
張教諭也跟著嘆了口氣，他自己不過是個舉人，這兩篇文章就是他覺著自己都不一定能做的出來，搖頭苦笑。
次日一早，高承影就把他喊起來。
“怎這早？這天還沒亮呢？”他躺在床上，見房里還黑的很，還想再睡個回籠覺，年前辛苦了這么久，考完試自然要放松兩天。
“不早了，待下樓吃個早飯，早些去那里排隊，不然放榜的時候擠不進去！”高承影著急。
“哎，晚些再看也成吶！”
“兄弟，趕緊起來吧。早飯我請你吃！”
蕭華只得起來，四人下樓吃了早飯，油條，米粥，還有包子。
來到龍門前的告示墻附近，這里已經(jīng)站了許多人，他本不想擠，但見高承影興致好，也就陪著，站到半天，總算聽見龍門大門，敲鑼打鼓地，走出來一群人。
“讓開些，讓開些，現(xiàn)在張榜了！”
衙役清出一條路來，讓一位考官將那長案貼了。
“別擠！”
“別推我！”
“不是我，是他推的我！”
……
有高承影和柳飛二人架著，旁人見他倆塊頭大，不敢往蕭華這邊擠，他也樂得悠哉看榜。
“案首，呂敬武！”
“第二名，湯丘原。”
“第三名，劉承恪”
……
逐名往下看。
“蕭弟，你中了！”高承影一目十行，前十名沒有熟悉的人，倒是第十一名看到了蕭華的名字。
這讓高承影有些意外，特地又看了兩眼，確認再三，這讓他有些意外，沒想到能有這么高的名次。
“哪呢？”鐵棗個子小，一跳一跳地探出頭張望，順著柳飛的手指總算看到，“十一名！”
蕭華看到自己的名字，沒能進前十，他也沒多少遺憾，能過就行，這可比他預(yù)想的成績好太多，往下掃了一眼。
見張冬第十九名，高承影第二十六名，魏道久第五十二名，衛(wèi)元第八十五名，許純第九十七名。
蕭華本以為那個魏道久看著讀書時間長，資歷老，想來這名次應(yīng)該高才對，沒想到竟然比不過張冬，也是讓人意外的很。
“高兄，你也中了！”蕭華喊了聲，然后喊著幾人趕緊離開，這里邊擠的不成樣子，得出去透透氣。
眾人出了榜下，立馬又有人擠了進去。
“高賢弟，可看到我等名次了？”
許純等人來的晚，一時擠不進去，見高承影這個熟人出來，于是上前問。
“你們?nèi)硕贾辛?！?p> 張冬咧開嘴笑起來，魏道久仰了仰腦袋，沒去關(guān)注他人，這個時候，他只在乎自己：“高弟，可看到名次了？”
高承影記不得三人的具體名次，搖了搖頭。
“高賢弟，蕭賢弟，你二人可中了？”許純見自己得中，也是欣喜，于是問。
“嗯?！?p> 蕭華點了點頭，直接告辭，不想多與他們?nèi)嗾f什么。
魏道久見他走的急，甚至不曾與自己打招呼，多少有些不高興：“哼，怕不是買的！”
許純也懶得理會他，帶著張冬再往里擠，等了會總算看到榜。
魏道久見自己的名次只比許純高，頓時有些不敢相信，臉上火辣辣的疼，有些惱羞成怒。
“十一名！定是買的了?！庇谑谴粋€因從上午睡到下午的，還被教諭訓了的蕭華說事，若說不是買過的，他是不信的。
張冬卻沒聽清他說什么，高興地差點蹦起來：“我十九名，我十九名！”
許純也跟著笑與他道賀。
魏道久見二人不理會自己，更加羞惱，直接冷哼了一聲，甩袖而走，張冬見狀要跟去，卻被許純攔住。
許純見張冬名次如此高，想來這府試也是大概率能中，于是多了些結(jié)交的心思，少了些坑他的想法，悄悄在他耳邊說：“你名次比他高，別去找不自在！”
張冬似懂未懂，撓了撓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