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立生祠
結(jié)成金丹?!
這個夢想,是大郎飛升的必須條件,對他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幾百年來,它就是連做夢都想著凝聚金丹,就差那么一點。
它如果現(xiàn)在飛升,頂多乘云駕霧一千多米就會慢慢墜落。
而如果體內(nèi)凝結(jié)成金丹,那么一口氣飛出一萬多里,不吐舌頭不出汗,非常輕松。
到時候,別說是不遠的黑水河,就是再寬許多的通天河,也能夠飛渡過去。
包括司空烈在內(nèi),數(shù)百人從廢墟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爬出來,小心翼翼的看著這位“狗仙”。
雖然不知道是妖是魔,但是既然殺了“河神”,也許現(xiàn)在應該叫豬婆龍怪,那么想必是個善良的獸靈。
果不其然,狗子大郎并沒有多看一眼周圍驚恐的百姓,徑直走到死掉的豬婆龍跟前,翻找了半天,在豬婆龍的口袋里,找出一本冊子。
正是《云水劍法》的下半部。
“汪……咳咳,好嘞,此妖已除,以后不會有童男童女祭祀之災禍了,爾等速速散去吧……”
大郎甩甩蹄子,眼中盯著面前的冊子,雙眼放光。
它記得,師兄說這里面有豬婆龍的半步金丹。
哪知道司空烈忽然一聲令下,率先撲倒在地,給狗子大郎嘣嘣磕頭,口中高呼:“上仙救我等性命,我黑水郡城司空烈,率領(lǐng)郡中百姓,叩謝大恩,請上仙別走,務(wù)必在我黑水郡城中多待幾天,讓我等伺候上仙一些時日,聊表心意啊~”
“上仙在上,我等感激涕零,無以為報,還請上仙留步啊……”
“仙人在上,請讓我等供奉仙人,萬萬不可走了……”
正在發(fā)呆的黑水郡城百姓,一見城主這般模樣,紛紛反應過來,黑壓壓跪倒一片。
狗子大郎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看著周圍磕頭的百姓,手足無措。
它得道幾百年來,在青羊觀中茍且度日,不是被師傅師姐呼來喝去,就是被大師兄欺負,多會兒受過這種捧敬?
剎那間飄飄若仙,不知身在何處。
但是當徐興的身影,遠遠出現(xiàn)在它的視線中的時候,它還是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這大師兄性格很是兇殘,按照以往經(jīng)驗,往往在整它的時候,會一副笑瞇瞇的樣子。
狗子就是一個激靈,忽然醒悟了過來。
剛剛大師兄說,它取得《云水劍經(jīng)》的下半部,就讓它狗子大郎凝結(jié)金丹,這話能當真?
如果當真了,自己的小命也就危險了。
嗚呼,又被師兄騙了。
還是自己找個臺階下吧!
大郎很乖覺的夾起尾巴,叼著《云水劍經(jīng)》跑到徐興跟前。
正要搖尾乞憐。
被徐興一把抱?。骸按簏S,我徐家保家仙啊,你怎么跑到這種地方,讓我一頓好找,?。∧沁叺墓治锸鞘裁?,還有,這些人怎么會給你跪下……”
徐興臉色慌張,語音發(fā)顫,似乎是個柔弱書生,看到了這個場景,有些受不了。
大郎知道這個大師兄,是個戲精,但是不知道他為何這樣,又怕自己說錯話,只好裝傻站著,不敢接口。
司空烈身為一城之主,自然見多識廣,見這場景,已經(jīng)明了。
這狗仙是傻書生的靈寵,應該是祖輩留下來給這書生的保家仙。
他爹小時候跟他說過,有人的保家仙是個壯碩的耕牛,平日里替人家耕田,力大無窮,一天頂別家十天。
有的人保家仙是個兔子,能給那家人無限掉毛,用作衣裳。
還有的人保家仙,是個狐貍,晚上會幻化成美貌少女,為那家主人端茶倒水,捶背捏腿。
但是,這些保家仙都有定數(shù),時間到了就會離開所保的人家,也不知道為什么。
一般這種人家,都是上輩子積了大德,才會有靈寵相護。
反正這種事情,雖然罕見,但是他從來都有聽說。
“先生不要慌張,看你模樣,應該是外來客,剛才你家獸靈救了我全郡城人的性命,當真不是一言兩語能說的完,要是先生愿意在此多留幾天,我等必定將事情原原本本相告……”
司空烈不愧是見多識廣,識人斷面,立馬搶過話頭,拉住徐興的衣袖就往城里走。
不管什么靈寵,都會很聽主子的話。
只要把這主人拿住,這獸靈自然走不了。
而且,雖然面前這書生年紀,比他司空烈年輕得多,但是司空烈很明白,讀書人寧折不彎,最愛的卻是被人捧臭腳。
所以他并沒有隨便稱呼,而是開口閉口“先生”,以后輩自居。
果然,一路上徐興輕飄飄的,似乎被他掌控了心神。
對此,司空烈心里暗暗竊喜,覺得自己很有一套。
大郎在后面跟著,不斷腹誹:“果然沒猜錯,大師兄說是這次要抬舉我,讓我凝結(jié)金丹,沒想到說我竟然是他徐家保家仙,保你妹,我……我保你的肆作甚?”
眾人推崇簇擁下,徐興主仆二人,被請到了城南一處幽靜的別院中。
時值黃昏,此處幽靜閑雅,遠離黑水河,一灣小溪繞了個大圈,從山石上沁下來,泉水叮咚。小溪包裹著一片竹林。竹林里,有個用綠竹蓋成的偌大客棧,清新雅致,偶爾有幾片發(fā)黃的竹葉飄落下來,頗有意境。
“先生請在此處歇息,我讓人來伺候先生,先生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咱們再談……”
司空烈抱拳,身邊的衙役捕快,頓時出來五六個手腳靈便的,進去打掃。
而百姓也紛紛再次叩謝,漸漸離去。
徐興沖著四周作揖,一臉的謙虛,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感覺。
而狗子大郎則是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看著這位“戲精”師兄。
司空烈走了幾步,又回頭走到徐興跟前,執(zhí)手道:“徐先生,在下有一言相告……”
“但說無妨……”
“嗯,就是先生今日再東廂房歇息,我讓下人伺候了先生,先生就安寢吧,千萬別出去走動,就算是聽到了什么動靜,也別出去看,尤其是子時,就算有人敲門,也別給開門,切記切記……”
說完這些,司空烈轉(zhuǎn)頭急匆匆走了。
只剩下一人一狗,在唏噓的黃昏中搖曳。
正是:
古道西風瘦狗,小橋流水人家,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
……
傍晚時分,那五名手腳靈便的捕快,早早就給徐興打掃好了東廂房。
吃飯前先燒了熱水,給徐興和大郎凈面,燙腳,接風洗塵,多余的話一句沒有。
剛洗完手腳,飯菜已經(jīng)熱好,三鮮魚翅、栗子雞、氽鯉魚、醬汁鯽魚、活鉆鯉魚、板鴨、筒子雞、燴臍肚、燴南薺、爆肚仁兒、鹽水肘花兒、鍋燒豬蹄兒、拌稂子做了滿滿一大桌,應有盡有。
“好家伙,把黑水河里的魚都撈了吧?”大郎口水滴落,雙眼放光看著桌面。
五個捕快聽它口吐人言,更是一臉驚訝,可不敢表現(xiàn)出來。
“徐先生慢用,大郎嗯……先生慢用,我等就在隔壁伺候,隨叫隨到……”
“先生晚上,可千萬別出去,子時時候門都不可以開,切記切記……”
“先生切記我家城主吩咐,不可擅自出去……”
五人離去時,都說了一遍這話,表情嚴肅中有著驚懼。
徐興臉色惶恐,問了幾句,五個捕快不說。
狗子大郎卻不管不顧,只是低頭狂吃。
飯畢,一人一狗躺在柔軟暖和的絲綢床上吃著新鮮時蔬。
“師兄啊,白天我已經(jīng)給你取出那《云水劍經(jīng)》的下半部,同時我搜過了,那怪身上根本沒有半步金丹,為何你如此待我,還在這里停留?”
“我怎樣待你?你成了金丹,不就能飛升了?這花花世界不好嗎,這飯菜不香嗎?我說你是我徐家保家仙,司空烈那小子好吃好喝伺候你,你就說你這輩子吃過這種東西沒?師兄不算是對你好,讓你享受么?”
“也是,還真沒吃過……”大郎呲了呲牙,皺眉道:“可我總覺得,那司空烈話里有話,不像個好人,為什么不讓咱們?nèi)ノ鲙浚客砩线€聽到什么動靜,不能出門?不會是想陷害咱們吧?”
“大郎不是師兄說你,你修煉這么多年,再被一個凡人陷害?修為又不是修到狗身上了……”
“師兄啊,你故意的還是專門的?你不知道我就是狗啊……”
兩人聊天打屁,半夜才睡。
徐興看著大打呼嚕的狗子,又看了看窗外星斗,心中有些感慨。
一入仙道,從此美事暖床是路人,好久沒這么舒服過了。
他之所以裝成一介書生,在此處停留,是想好好潛心研究一下完全版的《云水劍經(jīng)》。
和自創(chuàng)的無式,還有《魚水樂功》不同,這《云水劍經(jīng)》算得上半個仙術(shù)了。
仙術(shù),顧名思義,區(qū)別于凡俗功法的存在。
也就是說,此術(shù)大成后可斬妖魔。
雖然還沒有稱得上是真正的仙術(shù),但是此術(shù)已然不是世間任何凡俗武人能夠抵擋。
徐興思忖,這東西要是能夠,被自己的修為所浸潤,那么一定能隱藏自己很多修為,起碼也是一次性消耗掉四層。
大概是從九千三百六十層,轉(zhuǎn)移到……九千二百五十四層吧。
唉,說多了都是淚。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這樣的話,自己又可以很好地隱匿真實實力了。
到時候,把這本劍經(jīng)傳授給旁人,也可以起到廣收門徒的效果。
只是,用修為浸潤這功法,比較費時,他不能途中同時進行,只好想個辦法,在黑水河郡城多做停留。
沒想到,那城主司空烈還蠻天真,就這么竊竊自喜的把他們主仆二人留下,還免費招待。
當然,此中關(guān)鍵,大郎也沒想到。
一夜無話,并沒出現(xiàn)什么奇怪的聲音。
一轉(zhuǎn)眼,三天過去了,司空烈除了過來閑扯,就是給好魚好肉伺候著,時不時用語言試探一下,看看徐興主仆二人,晚上聽到什么奇怪的動靜沒有。
“咳咳,我說司空大人,這竹林中有什么古怪,還請告知我等……”
“對啊對啊,放心,萬事有我,不管出了什么事,我大郎一人能抗……”
主仆二人的詢問,并沒有讓司空烈口吐真言,只是訕訕的笑了笑。
“對了,徐先生,三日來,我已經(jīng)將先生和大郎仙人斬殺豬婆龍的光榮事跡,上報了太守,太守滿意,朝中震動,各位大臣,還有各路使節(jié)官吏紛紛表示,要給狗子……子呃這么英烈的狗仙,立生祠……”
司空烈笑著捋著環(huán)須,因為口誤而感到尷尬。
“立生祠?”狗子有些錯愕。
在它印象中,只有成仙作祖的傳說人物,天下人才會這么做。
但下一刻,就被徐興打斷:“我等一介布衣,只想考取功名,在此停留幾日就走,立生祠這種大事,萬萬不可,上天會動怒的……”
狗子臉色一變,想要答應,被徐興桌下一腳踹的匍匐在地。
“呵呵,不,不勝酒力,不勝酒力……”狗子狼狽的爬起,心中不知道,師兄為何阻它如此錦繡前程。
司空烈神色一頓,很是不悅,接著哈哈大笑,舉杯道:“徐先生謙卑為懷,乃是人上人,可如此一來,卻辜負了太守一番美意,不過,要是徐先生愿意,可以和狗……仙一起立生祠……”
他以為自己之前說話有誤,又試探了一句。
徐興抱拳笑道:“不是謙遜,我等考取功名,為民請命才是正道,立生祠這種舉措,會讓上天責罰的……”
“好罷!先生執(zhí)意不立,那司空烈也無他話,天色不早了,喝了這杯竹葉酒,先生早早安歇吧~~”
司空烈站起身,在身邊竹子上捏下幾片清香的竹葉,放入酒水中,在鼻子邊聞了聞,對著徐興一拱手,仰脖喝了下去,擦擦嘴轉(zhuǎn)身就走。
竹林里涌出幾十個衙役捕快,不遠不近站崗,似乎在保衛(wèi)竹屋,又像是在監(jiān)視。
傍晚戌時,狗子不斷抱怨:“大師兄啊,人家給我立生祠有何不可,你是不是嫉妒我?”
“狗師弟,休得胡言,你可知這立生祠有說道,那司空烈是想利用你……”
“啊,有這等事?師兄沒騙大郎吧?”
“呵呵,我騙你作甚。凡是立生祠者,必先為國為民作出三件大事,才有功德護體,否則生祠一立,那附近的牛鬼蛇神,都會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你,到時候你一個小小半步結(jié)丹期的狗子,能抵擋得住么?”
狗子呆了半晌,喃喃道:“有這種事,那師兄助我殺了豬婆龍,只是一件善事,功德遠遠不夠了……
“只是,那司空烈到底隱瞞咱們什么事,這老小子不會恩將仇報吧?”
徐興笑笑:“恩將仇報,我觀此人面相,倒也不至于,此人定是有難言之隱,無法明說,甚至,這關(guān)鍵之處,說不定就在西廂房中……”
“師兄救我……”大郎滿地打滾。
“你給師兄洗次腳,師兄自然救你性命……”
“啊,師兄,雖然我不是人,你可真的狗……”
兩人一直打鬧到子時,狗子這才安歇。
徐興則是五心向天,在床上打坐,繼續(xù)將修為逼入《云水劍經(jīng)》之中。
奇怪的是,今夜甚是寒冷,似乎有股冷風,不斷地想從門縫里,窗戶里鉆進來。
萬籟俱靜之時,一陣陣鐵鏈拖地的聲響,從西廂房的井中響起。
嗤啦啦……
鐺啷啷……
聲音不大不小,在漆黑的夜里,聽起來很是滲人。
與此同時。
在黑水郡城城主府內(nèi),司空烈在府內(nèi)祠堂中,跪在一個蒲團上。
他面前是個張牙舞爪的石像,似乎是個武官模樣。
“太爺,您本是本地城隍,怎奈百年前為救一野狐,被邪祟附體,您為了不連累百姓,封印自身修為同時封住了邪靈,不人不鬼過到今日,兒孫心中不忍,近日機緣之下,請來了一個獸靈,你可以將邪祟附在黃狗身上,自己脫困,那狗仙又能和邪靈同歸于盡,既不傷人,就算不得有損陰德,上天也不會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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