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點半,仿佛是真的有天意安排一般,晴空萬里,風(fēng)雪消逝,外面的世界被大雪洗刷的一塵不染。
銅山盤腿坐在洞口發(fā)著呆,阿奔猜是因為今天它就要跟著自己去往一個新世界,它想再此之前好好跟這個生活了三百年的山洞告?zhèn)€別。
半個小時前,它和阿奔一起找出了各個角落里散落的狗頭金,最后一算,約有兩百公斤重。
阿奔說把這些黃金提煉后換成貨幣,足夠銅山在亞特蘭蒂斯大陸的奧德路斯公國,也就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地區(qū)買上一座火藥加工廠外加一套小莊園了。
“銅山先生,你還有什么要帶的嗎?雪橇上還有一點空間。”
為了給金子騰出地方,它們把雪橇上的食物都轉(zhuǎn)移到了肚子里。
而雪橇也在今天迎來了它職業(yè)生涯里負擔最重的一天。
起先,一只雪橇運輸隊的規(guī)模是四到六只雪橇犬拉一輛雪橇,雪橇底架用的是鐵,四只雪橇犬拉起來也不吃力。
可越到后面,進化成新獸的雪橇犬不再愿意干這份又累又掙不到多少錢的工作,轉(zhuǎn)而入職其他行當。最后就只剩下了阿奔獨自承擔起這份重任。
而這輛雪橇是阿奔和它爸爸按高規(guī)格標準設(shè)計制造的,用料很實在,用來運輸兩百公斤的黃金也不怕被壓壞。
“咱也沒別的家當了。”
銅山還是盤腿坐著,“咱再想,要不把這些金子都給你得了?!?p> 正在往鋪滿雪橇的狗頭金上蓋防水布的阿奔突然一僵,緩緩地抬起頭望著銅山,半天說不出話來。
“當然也不是白給的?!?p> 銅山面朝著遠處的蒼茫群峰,轉(zhuǎn)而又轉(zhuǎn)頭看向阿奔。
“當今世界對于咱來說過于生疏了些,所以咱想讓你做咱的向?qū)?,把咱帶到九州后,這些金子全部歸你,如何?”
銅山的語氣極其平淡,平淡到阿奔都以為此刻自己正深陷夢境之中。
兩百公斤的狗頭金啊,雖然是還未提煉過的原始貴金屬礦材,可倒手一賣也絕對能換得一筆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巨大財富。
銅山居然張口就要送給自己了,難道這堆黃金在銅山眼里真的就是些冰冷的破石頭嗎?
阿奔不自覺吞了口口水,但隨后回過了神……
“不不不!我不能接受?!?p> 它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臟在“撲通撲通”亂跳著。
“哦?”
銅山調(diào)整了一個坐姿。
“為何?莫不是你不喜歡?”
這長毛狗怎么可能不喜歡?銅山拋給它那塊狗頭金的時候,就瞧著它眼睛都直了。
“不,我喜歡。”
阿奔連連擺手,顯得很局促。
“可是我不能要,因為……因為……”
它就像一個不敢要陌生人遞過來糖的孩子,想要,但是又不敢要。
“總之,我就是不能接受銅山先生你這么貴重的禮物,而且……而且……。”
如果阿奔是個人類的話,它的臉此時一定脹紅的像一個熟透了的草莓。
銅山瞥了眼阿奔的身后,就見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搖的跟扭麻花似的。
不禁在心里嘲笑道:
“呵!真是個見識淺薄的后生,想必是有了錢也不知道該怎么花?!?p> 以銅山曾經(jīng)的閱歷,一眼就看出來阿奔這是窮慣了,能力一般心又不管狠,還沒見過什么世面,天降橫財也接不住,接住了也留不住,留住也早晚能把自己急死。
相比起窮怕了那種只要逮住機會就要拼了命的死死抓住,窮慣了的人知天命,大富大貴不敢想,也就追求個低風(fēng)險的小富即安。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敢有非分之想,值得托付。
這倒讓銅山更堅定了要把這孩子帶在身邊的想法。
“那你看這樣如何,你帶咱去九州,咱帶你去瞧瞧這天地間是何等的遼闊,路上的一切花銷都由算在咱的頭上。除了那塊金子就作為你的酬勞之外,事后還另有重謝,定叫你后半生衣食無憂,如此可能接受?”
銅山知道,年輕后生可以拒絕財富,可以拒絕名利,可以有一百個理由拒絕,或接受所有世俗的誘惑,但有唯兩樣?xùn)|西始終是無法抵抗的。
一是花好月圓,二是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足跡。
果然,銅山此言一出,阿奔立馬就像揭了蓋的熱牛奶,冷靜了下來。
想了想,“那好吧?!?p> “那一言為定?”
阿奔又想了想,隨后重重地點頭,“嗯,一言為定?!?p> 它似乎忘記了十幾個小時前,還在擔心自己會被銅山給吃了。
因為銅山此時又給了它一個難以拒絕的選擇,是繼續(xù)風(fēng)平浪靜的渡過余生,還是在老了走不動路的時候,能跟自己的子孫講講它曾經(jīng)見識過的波瀾壯闊。
雖然錯過了一次暴富的機會,但這對于阿奔來說依然是個好買賣。
它也有去外面世界看看的愿望,可惜夢想無價,船票有價,至今都還沒有踏出過極地一步。
現(xiàn)在好了,它完全可以在去往九州大陸的途中看看沿途的風(fēng)景,嘗嘗各地的美食,感受不一樣的異域風(fēng)情。
更重要的,它回來以后也不必再為老年生活而擔憂。
其實,它有了這塊黃金后完全可以改行做別的,就比如老狗麥克,它以前也是雪橇運輸員,老了之后就用攢下來的積蓄開了間報刊亭,每天過著看看報紙泡泡溫泉的養(yǎng)老生活。
或許阿奔還可以用這筆錢賣一臺蒸汽發(fā)動機,開一家雪橇運輸社。
總之,銅山的提議,讓阿奔原本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狗生,變得有盼頭了。
而這個轉(zhuǎn)變的過程只用了一分鐘。
不自覺的,阿奔的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個大概的出行計劃,尾巴搖的飛快。
它們先到亞特蘭蒂斯大陸,幫銅山把金子換成錢,或是找家信譽度最高的銀行換成旅行支票,這樣帶在身上就方便多了。
相信當它把兩百公斤黃金往銀行柜臺上一擱,絕對會讓那些柜員大跌眼鏡的。
雖然說銅山如果愿意定居在亞特蘭蒂斯大陸,把它的財富存在金匠會的銀行里,每年光是靠利息都能讓銅山過上奢侈優(yōu)渥的體面生活。
可惜銅山不會同意的,至少去到九州大陸之前不會。
相比起那個孩子對即將出遠門油然而生的激動萬分,銅山則只是靜靜的站在洞口,風(fēng)平浪靜。
它想拍走落在它黑西裝肩頭的雪花,可一掌下去,雪花化了。
“銅山先生,要不你換一套衣服吧,你這套衣服不防水,只要一天的功夫,肯定會被凍的硬邦邦的?!?p> 阿奔的語調(diào)明顯歡快了幾多。
對于阿奔提出的建議,銅山不以為然,道了句“無妨”后就大步走下了山洞外的斜坡。
阿奔也沒有過多干涉銅山?jīng)Q定的想法,可正要抓起牽引雪橇的繩子,這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把雪橇的輪子卸下來換成冰刀了。
猛地一拍腦門,“我真蠢!”
“銅山先生,看來我們需要把上面的東西先卸下來才能走?!?p> 銅山轉(zhuǎn)過身:“為何?”
待阿奔把事情的原因講給銅山聽后,銅山不屑道:“何許如此瑣碎?”
接著它走到雪橇前,雙爪扣住雪橇邊緣用力一抬,就把雪橇連帶著上面的兩百公斤黃金給抬離了地面。
可惜銅山四肢短腦袋大,不然的話非要把整輛雪橇都舉過頭頂不可。
“如此可否?”
阿奔看著眼前令人震驚的一幕,嘴巴習(xí)慣性地又張的老大。
“可以可以!”
等阿奔以最快的速度把雪橇底部的輪子換車冰刀后,銅山又輕巧地將其放在地面上。動作一氣呵成,連大氣都沒喘過一口。
或許是為了彰顯自己也有力氣的,亦或者是表現(xiàn)是它身為雪橇運送員的專業(yè)素養(yǎng),阿奔主動跑到雪橇的前面把繩子掛到自己身上。
雙腿一前一后用力蹬、再用力瞪……可即使使出了吃奶的勁也還是無法將雪橇拖動絲毫。
“奇怪了,即使是兩百公斤的黃金也不至于啊……”
在冰面上的雪橇就如同地面上的四輪車,按理來說也不能如此吃力。
轉(zhuǎn)頭一看……
“喂!銅山先生,你不要坐在上面?。 ?p> 本來銅山坐在雪橇上面還覺得挺愜意,兩只小短腿一甩一甩的,可既然阿奔都這么說了,銅山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跳下了雪橇,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至此,銅山終于離開了它生活了三百年的“洞府”,踏上了新世界的尋鄉(xiāng)之路。
……
像是為了彌補這片冰原接連數(shù)日的日照不足,此時的天空上白日高懸,白皚皚、亮堂堂一片,陽光照在雪地上直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幸好兩只新獸眼睛周圍都長著一圈黑毛,這就有人類往眼睛周圍抹鍋底灰一樣的效果了。
身為新獸的阿奔,不僅可以像人類一樣的行走坐臥,身體機能也比普通雪橇犬提高了不少。拖著沉重的雪橇行走依舊不慢,甚至還可以和銅山邊走邊聊。
身著黑色西裝的銅山看著狗拉雪橇的有趣一幕,忍不住問道:
“你跟咱說外面世界是如何的精彩玄妙,為何運送物資還得靠狗來拉?這與咱以前見到的又有何不同?”
在銅山的印象里,拉車是牛馬驢的活計。阿奔跟它說什么蒸汽汽車不需要動物拉也可以自己跑,火銃可以離著幾十米打死人,以及很多聽起來很稀奇的新玩意兒,可到頭來,卻還要狗來拉車,不禁覺得有些荒妙。
阿奔道:“我們鎮(zhèn)就是個偏僻的小地方,那些現(xiàn)代的科技產(chǎn)物只有大城市才有?!?p> “蒸汽汽車、自行車,甚至還有蒸汽火車和能帶著人飛起來的熱氣球呢!”
“我要自己拉雪橇主是因為我所在的小鎮(zhèn)本就運輸困難,物資匱乏。再說了我之前手上沒錢,不然的話,我一定要買一臺蒸汽發(fā)動機裝在雪橇上,到那時候我就可以參加極地雪橇賽了?!?p> 銅山搖搖頭,認真地說道:“咱覺得沒必要,畢竟再爭氣的雞也沒有狗跑得快??!”
阿奔被銅山這句話逗的哈哈大笑,然后解釋道:
“我說的蒸汽機是一種現(xiàn)代機器,不是你平時吃的那種雞,那也是科學(xué)家發(fā)明出來的。當今世界,蒸汽機毫無疑問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發(fā)明!”
阿奔的眼睛里閃爍著憧憬的光芒,舌頭也不自覺地伸伸了出來。一陣寒風(fēng)吹過,阿奔趕緊又把舌頭縮了回去,藏在嘴里。
銅山剛想拍拍阿奔的后背,但一想別一不留神把狗給拍死了,便刻意收了些力道,同時說道:
“咱的金子便是你的金子,要買什么都成,等咱到了九州大陸,你帶著金子回家,這樣你就可以帶著雞去參加狗拉雪橇賽了?!?p> 銅山想想那個場景,不禁放聲大笑,阿奔呆滯了幾秒,隨后也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