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了邵質(zhì)自作主張的安排,陳云甫也不可能直接就跑去刑部自以為是的提審翁俊博。
自己眼么前還有一個照磨所呢。
總得先去找葛思道匯報一聲。
而葛思道這邊早就已經(jīng)收到邵質(zhì)打來的招呼,并沒有說橫加阻攔,當(dāng)場就允了下來。
“照磨所平日里也沒有什么事,就讓那趙乾暫時替你看著點便成,翁俊博的案子是刑部和咱們都察院最要緊的大事,你若是真?zhèn)€能辦好,也是替咱們都察院爭光,去吧。”
謝了葛思道,陳云甫回到照磨所,找來趙乾說道:“這幾天你替我看好照磨所,我要去刑部辦些事?!?p> 趙乾知道陳云甫是有大關(guān)系的人,所以也不敢多問,連連點頭應(yīng)下。
“堂官且去忙。”
“辛苦你了。”
陳云甫把該交代的事交代完,心里也就算踏實下來,左右看看沒了事,這才離開照磨所,往那刑部大牢而去。
有邵質(zhì)和茹太素的批條,相當(dāng)于刑部、都察院這兩邊都予了陳云甫特權(quán),刑部大牢當(dāng)然不會阻攔,幾名獄卒親自護(hù)著陳云甫進(jìn)到翁俊博的牢房。
“我等就在外守著,上官有什么指派的呼一聲,下吏等馬上進(jìn)來?!?p> 獄卒班頭在陳云甫面前亦是謙卑的很。
前文說過,獄卒雖然在刑部當(dāng)值,但是他們的組織關(guān)系隸屬于都察院司獄司,因此陳云甫算是他們半個頂頭上司。
“有勞?!?p> 陳云甫客氣頷首,那班頭便拱手告辭,臨到門前還不忘回頭補(bǔ)上一句:“上官,下吏賤姓吳,單名一個昭字?!?p> 這班頭倒是機(jī)靈,看出陳云甫來頭不小,知道為自己爭個機(jī)會。
陳云甫笑著點頭道聲記下了,那吳昭就喜不自勝離開。
牢房里,便只剩下陳云甫和那翁俊博。
后者被拷在刑架上動彈不得,不過人是醒著的,瞇著眼睛看向陳云甫,啞著嗓子道:“我記得你,前些日子來的那個文書官對吧,你來作甚?!?p> “我來辦你的案子啊?!?p> 陳云甫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這翁俊博面前,道:“現(xiàn)在我是你這案子的主審官了?!?p> “你,主審官?”翁俊博先是一愣,隨即大笑出聲:“笑死我了,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罷了,莫在這里逗我恥笑,速速離開?!?p> “怎么,你不信?”
陳云甫也不氣,喊了聲吳昭,馬上那吳昭便帶著幾名獄卒走了進(jìn)來。
“上官,可是這混賬出言不遜。”
才剛出去就被喊進(jìn)來,吳昭還以為是翁俊博對陳云甫噴了什么垃圾話,當(dāng)即就表現(xiàn)道:“看下吏不把他嘴里的牙給敲碎幾顆?!?p> 這年頭當(dāng)差作風(fēng)都那么兇殘的嗎。
陳云甫趕忙攔住,言道:“不不不,找你們來是想說這屋內(nèi)氣味實在難聞,你著人來打掃一番?!?p> 好端端的,打掃什么屋子啊。
吳昭有些郁悶,不過還是照做,表態(tài)道:“是,下吏這就去做?!?p> 說話間就要出去準(zhǔn)備,又被陳云甫喊住。
就見陳云甫從袍袖中拿出了幾張面額一百的寶鈔。
“另外,你差人買些酒肉來,我請咱們這位翁參議喝一杯?!?p> 吳昭連忙道:“下吏身上有錢,這便去買?!?p> “拿著,你們一個月才多點俸錢。”陳云甫將錢直接塞到吳昭手里,揮手:“快去?!?p> 手里捏著錢,吳昭愣了有一陣后才醒過來,誒了一聲忙跑出去。
“倒是沒看出來,你歲數(shù)不大,心性倒是不錯?!?p> 翁俊博咳了兩聲,言道:“那日看你歲數(shù)那么小就做了朝廷八品官,老夫還當(dāng)你是個權(quán)貴家的紈绔娃娃,看來倒是老夫走眼了?!?p> 又咳上兩聲,翁俊博繼續(xù)說著:“不過,別想著請老夫吃頓酒肉,老夫就會招供,所以還是不要白費(fèi)力氣了,無用。”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請你吃飯,圖什么似的?!标愒聘ζ擦讼伦?,笑笑:“其實你我都知道你不招供的原因是什么,無非就是擔(dān)心你自己的家人。
說實話我支持你現(xiàn)在正在做的?!?p> 我支持你現(xiàn)在正在做的!
翁俊博愣住了。
一個審訊他的人,一個代表朝廷、律法、正義的執(zhí)法者,竟然說支持他這個罪犯正在做的事。
“你別誤會,我說的可不是支持你貪腐。”
陳云甫擺手,解釋道:“我支持的,是你現(xiàn)在為了家人安全而拒絕供述的行為,說實話,如果我換作你的話,我也不會招的,但我不如你勇敢和堅強(qiáng),我怕我受不了那么疼的大刑?!?p> 翁俊博笑了起來,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陳云甫怎么看怎么順眼。
“你看這樣如何,等我找到了你的家人,咱們再談如何?”
陳云甫誠懇道:“到那個時候你也就別端著了,咱把所有的真相都說出來如何,我保證,只要你說,我一定去找皇帝陛下為你求情,說不準(zhǔn),連你都不用死?!?p> “胡說?!蔽炭〔┱f這話的時候在笑,但不是嘲弄,而是一種很放松姿態(tài)的笑,就像,就像。
朋友之間的玩笑?
“老夫貪贓受賄萬石不止,按我大明律,剝皮實草都得上千回打不住,你還想保我不死?”
“戴罪立功嘛?!?p> 陳云甫到不甚在意,語氣還是很輕松的說道:“你固然是該死不假,但比起你身后那個盤根錯節(jié)的巨大利益集團(tuán)來言,你和我一樣,咱倆就是一雙小蒼蠅而已。
打老虎才有成就感,你說對吧。鏟除掉你身后那個巨大的利益集團(tuán),能幫助咱們大明朝挽回多少損失,比起那些巨額的國家財產(chǎn),你這點過錯就不值一提了,說不準(zhǔn)皇帝還真能赦免你。”
說話間,陳云甫起身拿起桌上的茶碗倒水。
“那老夫借你吉言吧。”
翁俊博亦是笑呵呵的說道:“你一口一個利益集團(tuán),那你說,我身后那個什么所謂的利益集團(tuán)都有誰啊?!?p> 陳云甫端著一個茶碗走到翁俊博面前遞到后者嘴邊,翁俊博大口飲起來,喝干后哈出一口氣。
“謝謝?!?p> “不用客氣?!标愒聘ψ刈约旱奈蛔?,好整以暇的看向翁俊博,緩緩開口。
“郭,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