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張富貴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卓小涼聽后,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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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三更。
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
月光之下,只見一個飄逸瀟灑的身影,馮虛御風,以極其快的速度降落到隴右秦氏。
這人正是那與卓小涼在云縣分別,啟程回家,稟告北地之事的秦觀,秦少游。
隴右處在北郡的西南方向,先是需要翻過橫亙?nèi)Ю镩L的陰山山脈,接著再穿過那一望無際的黑龍原。
這路途若是要沒有修行過武道的普通人走,需要不眠不休地走上一個月,下三境的修士,也要走上個大半個月,才能從北地走到隴右。
不過好在秦觀是搬山境的大修士,且生于世家豪門,他不僅有趕路秘法,還有趕路的法舟,比正常的搬山境還要快上個五六倍。
這一路上,他既用法舟趕路,又用秘法提速。即使這樣,他還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整整十二個時辰不曾修息,才回到了家,才回到了隴右秦氏。
隴右秦氏,乃是隴右一等一的世家,排在第一位,但卻不像其他地方那些一等一的世家那般耀武揚威。
這個在全天下都有名有號的世家,府邸卻極為節(jié)儉,極為簡單,沒有搬來奇山異石,沒有挖湖造景,沒有種植名花珍草。
府邸里唯一突出的的就是一座高有五丈的小樓,這是隴右秦氏的藏書所在。
府邸占地一點也不廣闊,只有一畝三分地,三進三出,沒有半點世家的樣子,倒像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農(nóng)家小院。
若是沒有在隴右生活過,沒有親眼見過這座秦府,誰也不會相信這一等一的世家竟然會如此之?。?p> 這個從隋末唐初便開始屹立不倒,足足見證了一個王朝的盛衰與興替,足足傳承了四千多年的世家,怎么也不該是這個樣子?
然而這卻是隴右秦氏的家規(guī),這也是隴右秦氏能一直屹立不倒,一直長久存在的原因。
秦氏家規(guī),祖宅不可擴建,只可娶一嫡妻,嫡妻不可為名門世家,生子不可超過三人,嫡長子一脈居于祖宅,其余嫡子成年后于祖宅外自行尋地建宅,且大小不可超過祖宅。
因此,這隴右秦氏看似只是一個三進三處的普通院子,其實不然,秦氏一脈以祖宅為根基,慢慢地向外緩緩擴張,如此行事四千年,好不夸張地說,這隴右之地,就沒有不跟秦氏沾親帶故的,可能你這一輩不姓秦,但弱將族譜向上翻個五輩六輩,絕對有姓秦的人。
秦這一字已經(jīng)走進了隴右的每一個角落,這便是一個浩浩湯湯無懈可擊的陽謀,一個用無數(shù)的時間堆積,一個用數(shù)十代數(shù)百代人努力才能成功的陽謀,放下世家華麗高貴的外殼,積極地融入到人山人海中。
真可謂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秦觀緩緩走進了府邸,走進了這座雖然占地很小,但是影響卻很大的府邸。
府邸很是狹小,他只走了三百多步便來到了那五丈高的藏書閣前,在輕輕地敲了敲門之后,秦觀走進了藏書閣。
夜雖黑,但藏書閣內(nèi)卻明亮如白晝,這光芒來自樓閣上方鑲嵌著的一塊白玉壁,這塊造型完美無暇的玉壁,已經(jīng)亮了四千年。
這便是一等一世家的底蘊,這種能長亮四千年的白玉壁,名叫和氏璧。祖龍掌中的那方刻有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便是由和氏璧所造。
雖然都是和氏璧,但卻不可同日而語。
祖龍的和氏璧乃是祖壁,是和氏璧的最精華所在,而隴右秦氏傳下來的和氏璧,卻只是一塊邊角料。
不過就算是邊角料也足以羨煞世人了,和氏璧之所以名貴的原因便是受命于天,此玉壁可溝通天地之力,上面有著獨特的紋路,這些紋路乃是先天便有,據(jù)說這乃是天上的文字,上面記載著無比神異的力量,最早一批符箓大師,便是觀摩和氏璧,才創(chuàng)出了符箓之道。
藏書閣內(nèi),一個穿著一身白色麻衣,須發(fā)皆白,肌膚細嫩如膏脂,雙目炯炯有神,且面色十分紅潤的老人,席地而坐,背部斜靠在書架上,手中還捧著一卷磨損嚴重,古樸滄桑,看著十分破舊的竹簡,正在仔細閱讀。
秦觀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緩緩走到了老人的身邊,一屁股坐了下去,他十分懶散地斜靠在書架上,翹起了二郎腿,一邊抖腿,一邊唉聲嘆氣。
老人見此,放下手中那卷十分破舊的竹簡,抬起頭慈愛地看著秦觀,輕笑了一聲,寵溺地說道:“哈哈,我當是誰來了呢?原來竟是我秦氏芝蘭,淮海君子。”
秦觀聽著這無比羞恥的言語,長吐了一口氣,白了一眼,虛弱無力地道:“祖父,我回來了,我已經(jīng)打聽到……”
秦觀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老人給打斷了,他一把抓過了秦觀的手,皺緊了眉頭,十分擔憂地道:“孫兒,你怎么回來的如此著急?看你體內(nèi)的元氣已經(jīng)用光,還有點枯竭!孫兒,下回你可不能再這么干了,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這么著急的趕回來!要知道在祖父眼里,這天下無論什么事情,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
說罷,老人緩緩伸出了一根手指,那手指上凝聚出了一道無比純凈呈透明之色的元氣,接著老人將手指在秦觀胸口處的膻中穴上輕輕地點了點,將這道無比純凈的元氣渡進了秦觀的身體。
那道純凈的元氣端的是神異無比,只在秦觀的體內(nèi)運行了一個周天,秦觀的元氣便全部回滿,甚至有增無減。
元氣如燈油,這缺失的元氣一補回來,秦觀只覺渾身又充滿了力氣,面色也瞬間從蒼白變成紅潤。
秦觀低下頭,狠狠地攥了攥拳頭,長嘆了一口氣,十分平靜地說道:“祖父,我已經(jīng)在北地打探到了堂兄的消息,他在十年前便被抓進了那長寧司的詔獄里,現(xiàn)在恐怕是兇多吉少,大概是死了!”
秦觀的聲音聽著很平靜,但他的內(nèi)心卻是十分煎熬,他與堂兄秦升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耍,堂兄秦升是一個性子十分好,溫潤如玉的君子。
他從小便把秦升當作榜樣和目標,一舉一動都在模仿著秦升,兩人之間的關系極好,如今他強忍著平靜地說出這一番話,將堂兄的消息告訴祖父,秦觀的內(nèi)心深處可謂是十分難受,這難受的程度,一言一語之間是說不清楚的,只有親身體會才能知道一二。
那須發(fā)皆白的老人聞言,眼角留下兩行渾濁的淚水,他沉默了半晌后,伸出手拍了拍秦觀的肩膀,咧開嘴笑道:“觀兒,死并不可怕。你兄長秦升也許死了,但祖父知道,他的死絕對是有價值的,他是為了自己的心而死,為了自己的志向而死!”
“他死得時候也一定很開心,你知道的,他是一個很愛笑的孩子?!?p> “所以??!他一定是不愿意看見我們?yōu)樗粞蹨I的,他真的很懂事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