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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詩魂

第72章 樹皮也不翼而飛

綿綿詩魂 波歷哈特 2268 2021-10-15 16:12:27

  202X年,我五(小蝦米)

  然后,我們那伙的幾個男的女的就把自己當成過路的人,跟那汽車上下來的人吵了起來。我聽汽車上下來的人說,你們這是碰瓷。我終于懂了什么叫碰瓷,我大概懂了,這是一件可能會要了我的命的事情。趁他們吵著,我就溜了。我先是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那地方臭得很,是一堆垃圾。我就鉆到了那里面,還抓了一些東西把我蓋起來。后來,他們一定是沒有弄到錢,然后開始找我,經(jīng)過我藏著的地方時,有的罵著我,有的用親切的聲音叫著瓜瞎子,小瓜??晌覜]有出來,我一動都不敢動。直到晚上,我才從那里面爬出來。我連夜地走啊走啊,一直走到天亮。我也不知道我走到哪里了,聽到這地方熱鬧,人很多,我就走進了這條街。我真的餓死了,就做起我要飯的老本行來了。你笑什么?

  我說:對不起,小兄弟,我不是笑你,我就是覺得你很可愛,我們第一次見面,對不起,我們誰也見不到誰,我們第一次相遇,你就跟我講了這么多,這么完整地講了你的故事。你太可愛了。你跟我來。

  我?guī)е氐搅宋夜ぷ鞯陌茨Ψ?,把我的午餐盒飯分了一大半給他吃,讓他洗了個澡,讓他換上了我的衣服。然后,我去跟格格說:這個小瞎子挺可憐的,可以留下他嗎?格格說:留下他?你養(yǎng)他?我說:我可以教他按摩和推拿,他可以跟我住在一起。格格就同意了。說實在的,格格其實是個很好很善良的女人。

  這是四五天前剛發(fā)生的新鮮事。從那時開始,我跟地瓜兄弟就睡在一張床上了。我已經(jīng)開始教他穴位、按摩手法這些,拿我當對象來做。地瓜兄弟還挺聰明的,許多事情一教就會。

  從小魚住處回來的時候,我一路上本來為我的即將離開有些糾結(jié),尤其覺得對不起格格??墒且幌氲降毓闲值埽揖透吲d了起來。

  我提到可以培養(yǎng)地瓜兄弟來接替我,至少是替我一段時間,格格果然開心了一點,可是她提出,要我在上海多待幾天,抓緊培養(yǎng)地瓜。我跟她商量下來,我周末才跟爸媽和小魚離開上海,我說我會抓緊培養(yǎng)地瓜的,從現(xiàn)在開始,給客人按摩時就讓他在我的指導(dǎo)下上手。

  我還帶著地瓜到阿尼斗蔥油餅?zāi)抢锶?,介紹他跟大叔認識。我跟大叔說:您以后到我們店里去,就找地瓜兄弟,他會繼續(xù)給您治療的。蔥油餅大叔抱住了我,抱得很緊很緊。他說:謝謝小蝦米兄弟!我已經(jīng)基本上好了,這段時間太感謝你了!祝賀你!我的腰好了,你的眼睛也一定要好起來!

  后來我聽說,有好幾個相關(guān)視頻上了線,許多人報導(dǎo)了阿尼斗蔥油餅和圣手小瞎子的新編故事。記者們也又找上門來了,但都被我謝絕。我沒有時間了,我必須抓緊時間教會地瓜兄弟。

  一件事情釋然了,不等于所有事情都能釋然。那兩天,我一直在想著老和尚。

  第三天上午,小魚到我的按摩店來了,而且是一大早,七點剛過。親吻和擁抱過后,我問她:什么事情讓你這么高興?她的高興,從她一進門我就知道了,那是再明顯不過的了。她親遍了我臉上每個部件,每一個都讓她親出吧嘰的響聲來,她甚至摟著我的脖子把她兩條腿往后收起來,也就是說把她整個人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她說:你猜。不等我猜,她就說了:老和尚有消息了。我說:什么消息?她說:昨天晚上,老和尚在我們的魚蝦詩社會群里發(fā)表了一首詩。這回是我跳了起來。我說:真的?她說:真的。我念給你聽。她就給我念了老和尚發(fā)到我們這個詩歌群里去的詩,詩名是《生命的樹常青》:

  說是生命的樹常青/可是經(jīng)常要換葉子隨著季節(jié)更替/于是紅的變成花的十年/變成新的十年那原來旗幟一般的飄/掛在樹上掛成了紙幣模樣/雨水帶著一晚更多的酸化為酸雨/那萎縮鞠躬的一片一片/變成了張開的手掌一般/那朦朧的詩霧被迷惘的第三代/壓到了樹根底下那有哲學(xué)的不是/哲學(xué)的養(yǎng)料的吸收經(jīng)過了哲學(xué)的/干枯的年頭變成了對五顏六色的/繁復(fù)萬狀的化肥的汲取/樹枝在華爾滋舞樂中不轉(zhuǎn)了而在/迪斯科樂曲中扭動最后被/貝多芬柴可夫斯基拉長了脖子/于是在風(fēng)的靜止中樹枝也會/公然在大白天扭在一起樹葉/互相貼著面頰而晚上/都飛到明日的夢中去了以至/樹上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樹干有時甚至白天/樹皮也不翼而飛

  我說:完啦?她說:完了呀。我說:怎么我聽著這不象是老和尚新寫的詩呢?好象老和尚寫的是八十年代的事,我覺得他提到了朦朧詩派和第三代詩人。小魚說:這倒是的。然后,過了一會兒,她說:不是的,剛才我又看了一下,他是昨天晚上九點半發(fā)到群里去的,準確地說是九點三十六分。

  我又高興了。我跟小魚又互相吧嘰了起來。地瓜小兄弟就在一邊坐著,可是他看不到的,他也許甚至不知道這吧和嘰是什么東西發(fā)出的聲音,我想。小魚在我耳邊說:對的。哈哈,沒錯,小魚最懂我的心。就象鄧麗君大姐姐歌里唱的。

  這兩天,我跟小魚并通過她的手機跟爸媽和二姐開了好幾次微信電話會議。我說我要先回我們縣城,到縣城醫(yī)院去看老和尚,然后再到昆明去做眼睛手術(shù)。爸爸說:不行,這不行。我聽得出來,爸爸都有點急了,可是他卻說不出他為什么急。這回倒是媽媽救的場。媽媽說:醫(yī)生說了,眼角膜不能放太長時間的,取出來馬上就要移什么。二姐說:移植。媽媽說:對,就是移植,醫(yī)生是這么說的。爸爸好象緩過氣來了,他說:我們同意你為了教那個孩子按摩在上海多待幾天,已經(jīng)到頭了,到那個限了。小魚說:極限。爸爸說:對,極限,已經(jīng)到極限了,再晚就不能動手術(shù)了。

  爸媽說得都有道理??晌铱偸欠挪幌挛业男摹?p>  這回我的心放下了,我可以安心地到昆明動眼睛手術(shù)了。老和尚昨晚發(fā)出他的詩,說明他好了,至少是走出生命危險區(qū)了。我眼睛能重新看到世界之后,我要馬上就看到老和尚,我就能馬上看到老和尚了,跟重新看到小魚,重新看到爸媽和奶奶一樣。

  我高興地把我整個身體反掛了,也就是說學(xué)小魚剛才的動作摟住她的脖子雙腳離地,掛得小魚急叫不行了我要完蛋了我才雙腳落地,我雙腳一落地就托著小魚兩邊的腋下把她整個舉了起來,舉得她咯咯亂笑直叫我不行了我要癢死了我要沒命了。

  又一個釋然。但另一個新的擔憂來了。我想,如果我復(fù)明了,我還能看到老和尚的神鐘逆轉(zhuǎn),我還能見到我的大哥二哥和三哥嗎?

  那天夜里,地瓜兄弟睡著后,我又死死地盯著這個鐘看了。這回鐘沒讓我久等,它開始逆轉(zhuǎn)了,蟬鳴聲來了,變成嘀嗒聲了,我又看見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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