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把那長蟲引誘到河槽?”
“嘿嘿,自有其道理,”蕭博易輕咳一聲,坐直了身,“蓋是因為,淤泥遠(yuǎn)比草坪地要松軟,它破土而出時,沖躍得自也就更高。
與人一般,你在半空中能干些甚么?
它又不會凌空飛遁,來去有限,每多暴露一分時候,我等機(jī)會也就愈多。
先用羽箭擊射它新近蛻皮,尚還軟款的尾部,將之釘落在地,限其‘手腳’。
再……”
一干人動身圍獵花蜈時,就堪堪將近戌正,這會兒諸事了畢,不覺已至次日平旦。
再有個把時辰,升云會也就要結(jié)束了,因而盡皆圍坐在草亭內(nèi)休歇,都沒再說要去游狩兇獸。
洪誠禮是自認(rèn)所得充沛,不提早先獵殺的兇獸,僅花蜈那一道靈機(jī),就讓他暗感綽余,遑論他懷內(nèi)還有一堆云晶尚未吸化。
李澈與蕭博易更不消說,倘使未碰上洪誠禮,那么二人此刻不定還在奮力獵殺兇獸,但眼下,升云會與他們而言,已然提前結(jié)束。
爾今安閑下來,眾人便就圍坐成圈,摘了些鮮果,話聊消磨時候。
如此,自難不去提及,李澈與蕭博易二人是如何將那花蜈斬落馬下的。
李澈性格使然,不喜吹噓,因而只是淡笑著答了兩句。
蕭博易就不同了,但凡他能說出個所以然,必定要吊起眾人胃口,渲染得扣人心弦,極言二人之能事。
“不過我卻未想到,李兄你擅射如此。”
洪誠禮此時心緒稍平,回復(fù)了先前沉穩(wěn)鎮(zhèn)靜,待人懇摯的模樣。
“確實(shí),李兄可是心好射術(shù),因而久浸于此?僅觀適才射穿花蜈觸角那一箭,某也知曉,絕非一日之功?!秉S俞信在一旁附聲道。
“卻沒甚特別,只因在族學(xué)進(jìn)修六藝時,我偏頗射藝好些,花了不少工夫,”李澈苦笑道。
這自然不是真話,實(shí)則他久來喜劍。
幼年為乞時,他們一幫小伙伴就會時?;孟耄心切﹤€“仗劍走天涯,憑心理不公”的俠客,能夠?qū)⑺麄兙让摮隹嗪!?p> 后來拜入伏羅派不久,又偶曾見得數(shù)位能夠御劍飛空的前輩劍仙,李澈驚為天人,愈加心馳神往。
早先在升云殿內(nèi)取用武器時,他本也意屬長劍。
怎奈,忽又想到自己被丟放至山野老林的那段時日,知曉弓箭在此間的助力,要遠(yuǎn)大于一柄長劍,這才臨時起意,換取了一張弓。
“李兄過謙了,”洪誠禮亦是搖頭苦笑,“這如何能稱‘沒甚特別’?”
眾人除卻梅興,紛紛言贊稱是,再沒說兩句,甚至都開始討教起來,他那一手八連飛射,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李澈大感吃力,隨意應(yīng)付一陣,隱晦地朝蕭博易使了個眼色。
蕭博易會意,立馬一拍膝頭,大咧咧道:“說來也奇,爾等可有留意?這位新近上任的松殿主,似乎頗好使喚女子?
某在殿內(nèi)觀察良久,卻不曾見到一位男性仆從,莫非他……”
蕭博易眨了眨眼,沒有說下去。
李澈暗舒口氣,這話題可就趣味多了。
所有人——就連自落座起,一直板著張臉的梅興也不禁轉(zhuǎn)首望去,一個個從他身上挪開了注意力。
“蕭兄,這你可就想岔了,”未料洪誠禮接過了話頭,“就我所知,松前輩還真不是此等樣人?!?p> 眾人紛紛目露好奇。
洪誠禮見狀,不禁啞然一笑,便就一面吸化云晶,一面款款道來。
原來,宸虛派治下有一座“云中島城”,只消你功成化元,升入了內(nèi)門,即可將家眷接引至此居住。
這其實(shí)主要是為了照顧一部分弟子的心懷情思。
那些世族出身的弟子且不去說,他們打小耳濡目染修真一事,很多東西不言自明,也不虞牽掛父母血親,會有族人代勞看顧。
但紅塵世俗出身的弟子又很不同,他們縱是心向仙道,一時卻也拋脫不開至親真情。
是以,宸虛派先輩就以莫大法力,凌空筑建了這座島城,供以弟子親屬居住,圖求他們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地修行。
宸虛派倒也不怕有哪位弟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壯大了族群。
畢竟你再利害,也不過就是一門“新貴”,如何能夠與十大玄門、八大靈門這一級數(shù)的勢力抗衡?
反而是能夠成百上千年,源源不絕地為宗門輸送“好苗子”,更為宸虛派高層看重。
再則,此舉也算是變相護(hù)持門下。
畢竟,于公而言,玄門與靈門間久有齟齬;于私,弟子在外行走,難免與人會有大大小小的摩擦。
無論何種原故,若有弟子因此被仇敵裹持了親族,受到要挾,那么,不拘后果如何,絕非是宗門所欲看到的。
“正因這座云中島城,內(nèi)門里,除卻那些能夠出入青冥之輩,亦有不少凡人。
他們大多是島城內(nèi),宸虛弟子的親族,或者后人,因天資有限,不得修煉,便求托了關(guān)系,在門內(nèi)謀任一職。
要知道,哪怕不能修煉,若可長期浸養(yǎng)在靈氣十足的環(huán)境里,多少也能身強(qiáng)體健,延歲益壽些許。
假使能夠得賞一些靈丹妙藥,對他們來說,自是愈佳?!?p> 洪誠禮講到這里,口稍干渴,剝了一枚野果,潤了潤喉。
“至于求托關(guān)系到何處……
男的咱們不知曉,但若你是女子,十之八九,都會想要投身至內(nèi)門一位叫做黃函梅,黃前輩的手下?!?p> 李澈也用箭尖旋開一顆巴掌大的球狀野果,啜飲著內(nèi)里一種入口微苦,但回味甘香的汁液,聽得津津有味。
卻非是就愛聽這種閑話,而是洪誠禮所說的內(nèi)容,無論“云中島城”也好,宸虛派對待門內(nèi)世族的行徑也罷,他竟然全不知曉。
李澈默默記下內(nèi)容,打算回返居處后,再作記述,日后一并送回伏羅。
不止是李澈,在場眾人盡不曾聽聞此等故事,紛紛等耐他的下文。
“這位黃前輩,乃是一名女子,亦是本門修為最高絕的女修,性格溫婉大方,待人平易。
島城上許多人家,想著讓自家閨女不致吃虧,有個好奔頭,因而俱都擠破了頭,也要同黃前輩搭接上線。
而松前輩,正是這位黃前輩座下,唯一的一名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