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輔望只猶豫了一瞬，便笑道：“今日來了一堆折子，還沒來得及讀，我現(xiàn)在就找找，請中貴人稍后片刻?！?p> 他快步走到未讀的折子前，假意翻找了一會，很快抽出一本讀了讀，道：“找到了！”然后將折子送到魏誠面前。
魏誠連忙放下茶盞，接過來一看：“就是這本，屈平動作還真快，據他所說，人都已經抓起來了，正在送往京都的路上，想必兩個月內就能進京了。”
“我看這上面寫著，屈平也會一同進京？”
“正是，他的江左布政司也做了好多年了，此次立下大功，也該給他一個實在的京官做做了，元首輔你說是不是？”魏誠笑道。
元輔望滿臉贊同的神色：“這是自然，等案子結了，還是要麻煩吏部好好安排一下?！?p> 魏誠走后，元輔望又在文淵閣內坐了一個時辰才離開。出了宮門，他直奔家中，路上囑咐護衛(wèi)悄悄請鐘思鼎他們夜晚前來。
入夜不久，鐘思鼎父子便帶著范適培父子和成煊進了元家西院。元輔望和元濟早就在房內等候，見他們幾人來，立即關上門說道：“魏誠和屈平已經把熊奉咸抓了，眼下還有不到兩個月便會送至京都受審。人是屈平親自押送的。”
眾人皆是一驚。
鐘思鼎不解：“用什么罪名抓的人？”
“私收?？苜V賂，通敵叛國?！?p> “我看是賊喊捉賊吧。”范軾源冷冷道。
鐘開儀有些困惑：“屈平怎么會如此大膽，難道他忘了周管家還在我們手上嗎？”
“這就是他們的陰險之處?！痹o望眉頭緊鎖道：“他們知道周管家沒用了，落在我們手里為了活命，他必然什么都會說出來。屈平的折子里已經把他說成是熊奉咸的內應，也是個?？堋！?p> “糟了！”元濟失聲道：“一旦周管家成了?？埽覀冞€將他作為舞弊案的證人，為開儀翻案，那么魏誠一定會把‘相護’的罪名扣在我們身上！”
“原來這就是他的后手！怪不得屈平根本不怕周管家在我們手中！”范適培恨道。
鐘思鼎面色深沉：“這么多年，魏誠在這個位置上穩(wěn)坐如山，憑的就是這般算計和籌謀。他不論做什么，都是環(huán)環(huán)緊扣，只要找出一個人來，他就能安排出各種罪名，將與這人有關的官員、富商等等全部拉下馬，而且合情合理，讓人輕易找不出一點錯來。”
“老師說得對，”元輔望嘆了口氣，“魏誠絕非容易對付之人。這件事關系重大，明面上看著是熊奉咸的案子，實際上，他是想把我們都一并打下去。此番一定要小心，要是走錯一步，就滿盤皆輸了?！?p> “我們要趕在他們之前查出實據才行，還是要派人去江左一帶?！狈遁Y源道。
鐘思鼎點點頭：“這是自然。他們還沒進京，眼下至少還有一月多的時間，等到了京都開審，只怕鍥安司動作太快，又會像之前開儀那樣，匆匆結案。我們要想個法子拖一拖?！?p> “我記得熊奉咸曾經在錢塘的西辰書院任過山長，有不少學生的?！辩婇_儀突然道。
“確實如此。”元輔望點點頭：“開儀，你是不是有什么辦法了？”
鐘開儀肅然道：“若想拖延時間，還是要把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才好。熊奉咸被抓，他的學生眼下一定是知道了。錢塘那邊現(xiàn)在毫無動靜，想必是他們一時間群龍無首，想伸冤又不得法?！?p> 他頓了頓，又道：“我想立即去一趟錢塘，可否請范叔叔與我同去？”
“去錢塘？你想怎么做？”元濟問道。
“我會先去那里找到熊奉咸的學生，然后想辦法將他們聚攏起來，在錢塘造勢。這就勢必要借助范叔叔在錢塘府的人脈和眼線?！辩婇_儀道。
“自然可以，”范軾源點了點頭，“屈平一走，我在錢塘的報房也就沒了威脅。不如明天就出發(fā)，今晚我先派人傳書回去，讓林平他們早點回城?！?p> “我也想去！”成煊忙道?！澳銈兌疾煌ㄎ渌嚕腋タ梢员Ｗo一二。”
鐘開儀和范軾源齊齊望向鐘思鼎，見他點頭同意，范軾源才道：“那就有勞小爵爺了?！?p> “這次造勢，能拖住嗎？”范適培有些擔憂。“開儀那次，我們也是在京中據理力爭，才只拖了不到三月。只怕這次……”
“這兩件案子性質不同?！痹獫溃骸翱婆e舞弊鬧得再大，說到底也不過是國朝內部的問題。通敵就不同了。一旦涉及到動搖國本之事，圣上不會馬虎結案的?！?p> “濟兒說得對，”元輔望沉著道，“雖然這件事看上去對我們十分不利，但又好在他們給熊奉咸安上的是通敵的罪名。圣上在這些事上一向非常謹慎，一定會下令徹查清楚，就像當年云家和袁家那件案子一樣，魏誠他們也是費了許多心思，將證據做得嚴絲合縫。”
“所以，這次只要我們一面拖延時間，一面找到他們通敵的實據，將魏誠一派拉下來也未必不可?！辩娝级Φ馈?p> 范軾源思考片刻，道：“事不宜遲，今晚我、開儀和煊兒就收拾行李，明晨一早就出發(fā)?！?p> “不可！”元輔望突然道。
三人面上立即浮現(xiàn)出不解的神色。
“清早出城的人不多，你們三人太過顯眼，不如等正午交班時分再走。”
三人一聽，眉頭舒解，心下了然。
……
第二日正午，仲春的日光照得城樓上的巡視兵士們暖和舒適。他們剛用過點心，隨意巡視一番，便湊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閑天。城門口的兵士們也放松了檢查，席地而坐曬起了太陽。
“東家，鐘公子，小伯爺，”探看回來的川子對他們三人一拱手，輕聲道：“小人剛看過了，眼下正是松散的時候，我們即刻出城吧?！?p> 四人各自牽著馬，慢慢走出城門，直到郊外望不見城墻的地方，才翻身上馬，往錢塘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