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豐安聽到武瀟的質(zhì)疑后心中一緊。
這詩句自然不是夏豐安寫的,他甚至連松花到底是什么花,和松花蛋有沒有關(guān)系都說不準(zhǔn)。哪來的文采做這種詩呢?
這首詞完全是因?yàn)橄呢S安前世在公眾號上面看那些文青矯揉造作的過程中偶然記下的。
和絕大多數(shù)文青一樣,夏豐安同樣也記不得這首詞前后到底說的是什么。
但是總好過什么“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边@種根本沒頭沒尾的詩句。
只是夏豐安在念出來的時候?yàn)榱俗屪约哼@首詞看起來比較完整,于是夏豐安就自作主張地在最后面添了一句“人生何處得逍遙?!?p> 夏豐安沒想到自己只是在后面就這么加上一句,然后就被武瀟抓住了痛腳。
一旁的眾人也聽到了武瀟說的話,仔細(xì)品讀了一番剛剛的那句“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人生何處得逍遙?!?。
有些文感比較好的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內(nèi)里的問題,前三句渾然天成,最后這句反而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倒不如說太子爺說的那句|“不是一人所做”,話里話外,都有些暗諷夏豐安是尋章摘句的意思。
夏豐安也感覺到了眾人懷疑的目光,但是他此時自然就不能慫了。這一步如果退了的話,那么自己今天恐怕就要折下去大半身家了。
“這確實(shí)是我一人所做的詩句,不過這是我早先做好的腹稿。當(dāng)時做詞的時候中間差了幾天,心境自然也有了些許的變化,所以聽來不是一個人所做。”
夏豐安只能咬定是自己做的這首詞。他現(xiàn)在只希望在這個穿越世界的歷史長河里沒有人和自己一樣,念出過這首詞。
眾人聽到夏豐安的辯駁,也仔細(xì)回想了一下曾經(jīng)讀過的經(jīng)史子集。
雖然夏豐安念的詩句聽起來就猶如東拼西湊一般,但是確實(shí)不曾有人念出過一樣的詩句。
所以至多此時也只能說最后一句話壞了全詩的意境罷了。
一旁的武瀟見到眾人討論言罷,不認(rèn)可夏豐安這首詞有抄襲之嫌后,也沒有什么異樣的表情。
只是說了一句,“想必這是夏侯爺在書房里鼓搗的作品吧。依我所言,詩詞講究靈而不工,夏侯爺下次在書房里大可隨性而書,不用盤算來盤算去?!?p> 列位賓客聽到武瀟所說,欣然點(diǎn)頭。武瀟畢竟也算是京城詩詞圈里的一方才子,他說的這句“靈而不工”確實(shí)也很符合眾位文人墨客心中對于詩詞的解析。
但是落到夏豐安身上便又是另一種說法了,夏豐安平日在安命侯侯府里最常呆的地方除了臥室就是自己的書房。如今武瀟有意無意提到自己在書房里的種種,莫不是他已經(jīng)有了些許的懷疑?更關(guān)鍵的是,武瀟是從何處知道自己在書房里的事情呢?而且無論是從哪一條路子來看,打探夏豐安的消息應(yīng)該都繞不過武沖這位當(dāng)今圣上。那么武瀟知道自己的消息,是不是武沖默許的呢?
一時之間,夏豐安猛然覺得自己脊背生涼。
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事情不是面對強(qiáng)敵來襲,而是被人偷偷摸摸捅了刀子。更危險的事情是其實(shí)明明你對他根本沒有半點(diǎn)威脅,他還是盤算著什么時候捅你一刀。
夏豐安覺得自己藏拙藏了三年,也該讓大家確定自己沒什么本事了。沒想到還有這么多人都不敢相信。
武瀟自然不知道自己這么一句話,就讓夏豐安心里起了這么多波瀾。
他隨意彎下手指,叩了叩桌面?!皠倓偀o端非議了一句夏侯爺,還望不要怪罪在下。其實(shí)我這么說,也只是為了讓這場賭詩更加公正而已。我的詩句要是哪里有些生硬的地方,也希望夏侯爺不吝賜教?!?p> 夏豐安搖了搖頭,暫且先把剛剛的猜疑鏈全部甩掉。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把份子錢贏回來。
夏豐安打定主意,武瀟這人簡直堪比中華小詩庫,肚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詩。與其在這里和他生搬硬造,不如先聲奪人,直接說他的詩句有問題。拿完錢就跑,量他堂堂一個太子也不會多多計較。
武瀟閉著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還在揣摩詩句。
少頃,武瀟猛地一睜眼,然后徐徐念起了想到的詩句。
“夏不離兮秋不入,虎躍四海風(fēng)浪粗。寒光先到讀書堂,月明夜釣鐘樓鼓?!?p> 夏豐安此時恨不得再長三雙耳朵,一定要把武瀟言詞里的紕漏挖出來。
武瀟卻是雙手抱在胸前,一副優(yōu)游自如,全然不怕詰問的模樣。
夏豐安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就一陣惱火。憑什么他被問到的時候就慌里慌張,而這人到現(xiàn)在卻還是逍遙自在的模樣?就憑我是文抄公,而他是大才子不成?
夏豐安正惱火著,武瀟有如火上澆油一般又念了一遍剛剛的詩句。
“夏侯爺,可有問題?”
末了還問了一遍,聽上去就好像是什么炫耀一般。
夏豐安又聽了一遍之后,猛然抬頭。
他發(fā)現(xiàn)問題的所在了。
“后面說到寒光,你前面還說‘夏不離’?這夏早就該離了!”
夏豐安一拍桌子,慷慨激昂地批駁著武瀟剛剛的詩句。
夏豐安此時覺得自己就好如諸葛再世,今晚被剝掉的所有的面子,在此時都被他撿了回來。
“夏侯爺,說的對啊?!?p> 武瀟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把面前的賭注全部推給了夏豐安。
“這一句就當(dāng)是我輸了吧。”
果然如同夏豐安所料,武瀟對于黃白之物沒有多少在意,相當(dāng)灑脫地給了夏豐安。
夏豐安連忙把東西裝進(jìn)自己的兜里,生怕晚了,太子爺就要反悔了。
武瀟笑著看向手忙腳亂的夏豐安,繼續(xù)說道。
“夏侯爺說得對,這老虎就得在這里,而這‘夏’就該老老實(shí)實(shí)滾出去?!?p> 夏豐安現(xiàn)在落袋為安,自然不會跟太子爺多計較,稀里糊涂地應(yīng)和了幾句之后,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的武瀟沒有阻攔,只是發(fā)出了一連串怪異的笑聲,完全失去了他那文人的風(fēng)度。
倒像是一匹餓了許久的獨(d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