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需要的準(zhǔn)備工作也很多,其中就有涉及軍服、糧食的問題,張承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廣州一趟。
臨行前,張承把幾個把總叫了過了,讓他們好好管理一下三百號士兵,自己就離開了。
此刻的廣州同樣是繁華之地,作為溝通東方和西方的一個港口,這里自明中期之后逐漸繁榮,到了明末的時候更是昌盛,傳教士和西洋人都往來于此,已經(jīng)有了后世國際大都市的雛形。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販夫走卒在沿街叫賣,各種各樣的吃食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張承走進一家名字叫做“鳳翔樓”的餐館。
一眼看去人還挺多,見有一個人占一張桌子,就示意可否拼桌。
那人看張承不似尋常人,行伍之氣時不時散發(fā)出來,就連道可以。
張承坐下點了一份小炒豬肉、一份小菜、二兩白酒加上一些小鹵菜。
飯館小廝連連記下,同時連連招呼其他人,點菜小廝東奔西走,廚房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呐鲎猜曧懫?,不一會兒香氣就飄了出來,張承看對面那個人一身粗布衣服,眉目之間有市井之氣,就說道:“兄臺可是在這邊做生意?”
那人笑著說道:“兄臺慧眼如炬,小人正是在這廣州城內(nèi)做生意,不過近年來時局不好,生意也不好做了,現(xiàn)在也是難以糊口?!?p> “生意場就是如此,有人賠錢就有人掙錢,天道輪回,你少了一些,別人就多了一些。不知道兄臺因何緣故至此?”
“此事先不談,不一會兒這酒樓后臺就有昆曲和說書,這酒樓的昆曲和說書可是在這附近有名得緊,來這兒吃飯都需要聽一聽。
若是這位兄臺不嫌棄,可以聽上一番,有些事情稍后再說也不遲!”
“好說好說!不過還未曾請教兄臺姓名?”這個時候上菜小廝馬上就把菜端上來,芬芳四溢,張承把菜端上來對著那人說道。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小人姓高名泰,表字不曾有?!?p> 正當(dāng)張承想要介紹自己的時候,這時大堂正中的臺子的幕布緩緩拉開,上置桌椅,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繇懫穑瑤讉€穿著戲服的戲子登臺,紅紅綠綠的顏色亮得人眼花繚亂,一邊的高泰說道:
“今日的曲目可是湯義仍的牡丹亭。別有一番風(fēng)味,昔日里達官貴人都喜好聽這昆曲,兄臺不妨也聽一聽,稍后介紹自己也不遲?!?p> “好說!”實際上張承一點兒也不想聽這個,可是這聽?wèi)蚝秃笫缆閷⒆郎嫌懻撌虑橛挟惽ぶ?,張承也只好耐著性子聽著?p> 這次上演的是牡丹亭的第十二出:尋夢。
臺子上的戲子分外妖嬈,唱念做打盡態(tài)極妍,幾個衣著得體的侍女走了過來,端過來一些小食,有干果和一些當(dāng)?shù)靥厣称贰?p> “張兄弟有所不知,這臺上的戲子喚做劉桃枝,這邊的販夫走卒都聽他的戲,聲音柔和,和達官貴人的交情也是不錯的,據(jù)說和劉承胤總兵交情不錯?!币贿叺母咛┱Z氣神神秘秘的。
一個濃妝艷抹的老鴇子走了過來,只見她一身彩衣羅綺,滿頭珠翠輕搖,煙視目行舉著酒杯,嘴角掛著笑容連連鞠躬:“承蒙各位姐夫關(guān)照,老身在這里謝過大家了!
今日的曲目定然是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的,我家女兒別的可能不太精通,這牡丹亭可是一塊金字招牌,全賴著各位的仰仗!今日老身來遲,這一杯酒就權(quán)當(dāng)做對大家的謝禮,祝大家吃好喝好?。 ?p> 說罷一飲而盡,同時媚目選視,看了看臺下,隱入后臺不見。臺上咿咿呀呀地唱著,眉目含秋波,開口就是吳儂軟語:
“他倚太湖石,立著咱玉嬋娟。待把俺玉山推倒,便日暖玉生煙。捱過雕闌,轉(zhuǎn)過秋千,掯著裙花展。
敢席著地,怕天瞧見。
好一會分明,美滿幽香不可言。夢到正好時節(jié),甚花片兒吊下來也!”
旁邊一個醉漢,臉色微紅,聽見這句話就借著酒勁兒說道:“劉姑娘,莫要有甚么怨氣,隨了我,定叫你做一個好姑娘?。 ?p> “此人原本是一富貴之家,據(jù)說曾是臨清人,原本是一個富商,最喜劉姑娘的戲。北方事變之后,全家近乎死絕,徒留他一人輾轉(zhuǎn)流離到了這里。
不過此人仍然記得這位劉姑娘,鳳翔樓本想要把這個家伙趕走,不過念在此人之前的情誼,加上沒有做什么特別過分的舉動,也就隨他去了。”一邊的高泰時不時補充道。
這劉桃枝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竟然讓這富商子弟這么趨之若鶩,不過好在現(xiàn)在的昆曲已經(jīng)聽完了,一邊的高泰又說道:
“這說書的叫做云亭山,據(jù)說也是從南直隸流落過來的,是當(dāng)?shù)睾苡忻囊粋€說書人。若是要請他說書,需要提前幾天交定帕才行得通,今日正好是此人說書?!?p> “名氣這么大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我肯定是要去聽一聽的,不知道如何過去?”張承說道。
“說書人不在這里,且跟著我走?!备咛┱f完就往外走,張承也跟著。
走了約摸十幾米,入眼一個拱形大門,門楣之上一個大牌匾,上書“毓山敏秀”,走進去是一個花園,樹林陰翳,鳴聲上下,花木參差,木質(zhì)的回廊掩映在喬木中。
花園左側(cè)一個水池,水池正中一個太湖石,上面點綴一兩株綠植,周圍的粉色荷花高低錯落;正中一條曲徑,曲徑兩側(cè)是雕刻荷花的欄桿,行至三分之二處有一破舊的小船,船頭處掛著一件蓑衣,一條船槳拴在船上,配著荷花,如同置身江南水鄉(xiāng)。
這里的景致讓張承刮目相看,平日里借著電視劇里面學(xué)來的對于古代民間的感受瞬間消失,這說是一個園林也不為過,如何都能把他和一個酒樓聯(lián)系在一起。
而且一些侍女雖然稱不上眼含秋波,但是素衣短袖,粉黛略施,一看就是良家女子,這個和張承以往的印象又是大大的不同。
穿過花園,來到了一棟二層小樓面前,兩側(cè)樹木錯落有致,小樓正中應(yīng)當(dāng)就是那個叫做云亭山的說書人。
此人矮冬瓜一般,頭戴方巾,身著白衣,前方一塊驚堂木,正講著景陽岡打虎。下面已經(jīng)坐了一些人,每個人邊上都置一張小方桌,上放一些小食和茶飲,邊聽邊吃。
高泰挑了一個正中的位置坐下,一個婢女很快就端上來一些點心茶水,兩人先后坐下。
張承左邊是一個富商模樣的人,身體肥胖,身上綾羅綢緞的,張著大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臺上的柳敬亭,而此時的柳敬亭說書正說到緊張刺激的地方。
“武松一看路邊的酒旗招搖,心中的酒蟲不由得上來,再一看,路邊一個牌子,上書:‘三碗不過景陽岡?!?p> 云亭山大頭一歪,哈哈大笑三聲:“這武松心想:好大的口氣??!看我今日不喝個七八碗!看看能不能過得這景陽……”
云亭山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的富商就跟著咧著嘴笑了兩聲,似乎被說書人帶動,準(zhǔn)備端起一邊的酒碗喝上一口。酒碗剛端到嘴邊,云亭山的驚堂木猛地一拍,“啪”的一聲巨響,那胖子嚇得渾身一抖,酒都淋到了胡子上,就連張承和高泰都嚇了一跳,往臺上看。
云亭山往周遭看了一眼,繼續(xù)道:“進得酒家,武松轉(zhuǎn)目一看,七八張桌椅,一長溜凈酒缸,偏偏無人。武松把包袱往桌上一扔,大吼道:‘酒家,拿酒來!’這一聲吼,震得店中空缸嗡嗡有聲,頂上瓦片嘩嘩掉土……”
張承見一邊的富商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對一邊的高泰低說道:“這柳敬亭說得不錯??!”
高泰撫須而笑:“這是自然,這一帶無論是富商還是我等平民百姓,都是知道此人的,平日里也是聽他的說書消遣。”張承此時此刻想的是如何弄到錢和糧食,心思不在這邊,“嗯”了一聲之后吃著點心,也不說其他。
剛剛想得入神,云亭那里驚堂木一拍,驚得張承渾身一個激靈,一下子從幻想之中拉回現(xiàn)實,臺上的柳敬亭看了看屋頂,口中說道:“店家出門一看,店中一黑大個,身長一丈二,柳斗般的腦袋,手掌如蒲扇,握起來的拳頭也有斗碗大小……”
旁邊那富商也抬頭看了看屋頂,口中聽齜牙咧嘴地嘆著氣,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了幾下,顯然是聽入了迷。
張承微微挪動自己的位置,離他在遠了一些。
再回過頭看了看高泰,似乎也聽得入了迷,對周圍的動靜不聞不問。
邊上的幾個侍女吃著瓜果,目不轉(zhuǎn)睛得看著臺上。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個侍女咳嗽了一聲,許是被云亭子聽見了,那張冬瓜臉寫滿了不高興,靜靜拿著驚堂木不說話。
這下可好,幾個看樣子是老顧客的家伙回過頭怒目而視,如同雨點一樣的污言穢語劈頭蓋臉打向幾個侍女,那侍女被嚇得面無人色,汗陡如雨。一邊的高泰趕忙起身拱了拱手給幾位老顧客道歉,幾個侍女也拱著手道歉。
幾個老顧客看樣子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叮囑了幾句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xù)聽說書。
張承低聲對高泰說道:“架子還挺大?!?p> 高泰說道:“無妨無妨,這人就是這樣的脾氣,方才幾個人也是知道他的脾氣才這樣做的?!?p> 張承又看了一眼一邊的胖子,剛才就是他罵的最歡,現(xiàn)在消停了之后立刻就進入狀態(tài),聽得如癡如醉。
臺上還在繼續(xù),云亭山一直說到景陽岡上,武松走到半路,路邊樹枝搖晃,一只吊睛白額虎竄出,那胖子估計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成了武松,一只手一揮,幾滴清酒滴落到張承的衣服上。
“這位兄弟,小心一些手上的酒杯。”張承對著邊上的胖子說道。
誰知道那個胖子恍若未聞,似有若無地“唔”了一聲之后繼續(xù)聽說書,全神貫注,甚至嘴角流出晶瑩的口水都不知道。張承搖了搖頭繼續(xù)對付點心,說書沒興趣,這個點心還是不錯的,純天然無污染更沒有添加劑,后世可是無福享受。
云亭山說到武松打虎,語氣越來越慷慨激昂、抑揚頓挫,語速也越來越快,唾沫更是橫飛。臺下的觀眾更是屏氣凝神,唯恐聽漏了一個字。剛說到老虎尾巴一掃,武松讓過后騎到他身上,云亭山的聲音愈是慷慨激昂:“舉起碗大的拳頭往老虎腦袋打去,只聽見轟的一聲……”
前面那個胖子聽到精彩處,雙手手舞足蹈,往上一揚,一杯酒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淋在張承的身上,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張承怒火中燒,一個拳頭直接打過去……
“老虎口中吐血,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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