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將相和
“老廉頗在府中心內(nèi)暗想,想起了封相事悶轉(zhuǎn)愁腸。藺相如小孺子未曾把功勛立上,一旦間封首相位壓朝堂。想此事不由人氣往上撞,怨君王有偏向埋沒了功臣亂封賞,思來想去叫老夫怒滿胸膛......”
??近水一時興起,拉著沈千松去聽?wèi)蛄恕?p> ??說起來扯,但也只是一次試探而已,她在試探沈家對她的接納到什么程度,聽的是李老的《將相和》。
??這位李老是文武老生李少春之長子。
李少春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文學(xué)余叔巖,武學(xué)楊小樓,但到了他身上已融合、發(fā)展為一個自己的體系,形成一種獨有的流派,其特點是文武全才,世稱“李派”。
新中國成立后,劇作家翁偶虹重新編寫傳統(tǒng)《完壁歸趙》、《澠池會》、《負(fù)荊請罪》這三個劇目,合三為一,第一版就是為袁老和李少春寫的,可以說在這個劇目,李派絕對非常拿手。
但是后來有個比較有意思的就是翁偶虹為太平京劇社的演出又改寫了一遍,自此之后那一版唱得好,自然就爭論不休。
直到現(xiàn)在,仍舊有很多人對這個問題執(zhí)念很大,尤其是那些寫不出論文的藝術(shù)系學(xué)生們,緊緊的抓住這只羊不放,瘋狂帶逮著這只羊薅羊毛,恨不得一篇論文全在分析唱詞有什么區(qū)別,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永遠(yuǎn)是不論是戲,光影,臺詞,服裝,還是什么各種各樣和專業(yè)有關(guān)的東西都是要根據(jù)演員因人而異。
這不是收破爛的吆喝——廢話連篇嗎。
結(jié)果今天近水驚訝的發(fā)現(xiàn)李老居然在唱當(dāng)時太平京劇社也就是譚富英版的,雖然兩版的主要區(qū)別在廉頗上,不在李老扮演的藺相如上,但是子不從父,在這個圈子里已經(jīng)是非常叛逆的事情了。
不過這只是個小劇場,開在李老自己家院子里,請一幫熟人和票友來耍耍,不算正式。要不是沈千松帶著,近水這個外地的無緣無故的哪里能進來。
上輩子李老19年就去世了,當(dāng)時近水才高一,懂個屁懂這些東西。
至此,近水也大致懂沈千松的表態(tài)了。
大概就是“我知道了,你別煩了,帶你進不就是了?!钡囊馑?。
近水也知道分寸,在場的都是些中年大佬和老年大佬,簡單跟著沈千松去與前輩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至于為啥唱這個版本,她哪敢問呢?
兩人走的飛快,準(zhǔn)確來說是近水拉著沈千松走的飛快,殊不知院長里的前輩們八卦之魂也是熊熊燃燒。
“這女孩漂亮啊,看著機靈,還被千松帶來了,是不是看上了?!?p> “我覺得十有八九,看那倆兒小孩還拉手了,在我們那時候.......”老了的壞處就是喜歡回憶往昔,而且沒完沒了。
不論怎樣,一個近水沒想到的初次印象和兩人好上了的奇怪傳言就在京圈這樣神奇的流傳了下來。
兩個人的今日運動量因為事情多,都是沒有達(dá)標(biāo)的,尋思著學(xué)校也不遠(yuǎn),所以商量著走回去。
09年京城的治安還是比較好了,再說近水要不是一個人走夜路。
??“廉頗的唱詞......”
??沒等沈千松問完,近水就快速搶答,“我喜歡初版的!”
??沈千松低笑了一下,嘴角有了一個微淺的弧度,淡化了他平日里的冷峻,“我還沒說完呢,我問你最喜歡廉頗的哪一句唱詞?”
不是學(xué)這個的,也就了解點,誰神經(jīng)病背唱詞啊。
“廉頗做事無分寸,羞辱相國義氣生。卸盔甲,袒胸赤背將錯認(rèn),背定紫金杖一根。
含羞帶愧我把相府進?!?p> ??哎呀,這真是本能反應(yīng)了,順著就一下背出來了,近水喜提神經(jīng)病稱號。
??這倒不是什么記憶力好,主要是這段最好聽......
??兩人沒有對視,一直專注的看著眼下昏暗又凹凸不平的路。
??不知為何,半唱半念出這段詞后,走夜路那么一點害怕好像也消失了。
??入秋了,路邊的落葉也開始多了起來,踩起來嘎吱嘎吱的脆響,是近水最喜歡的聲音,她一邊走路,一邊忙著跳來跳去踩落葉。
??“其實我覺得嘛,我們這些搞大眾傳媒的,《將相和》這個名字可文雅,就應(yīng)該改叫‘健碩男子赤裸上身上門跪求鞭撻,原因竟然是......’”她忽然想到一個不知是看來的還是忽然奇思妙想出來的段子,迫不及待的想分享給沈千松。
對上她沈千松也總是克制不住的笑,“嗯,你說的倒是有道理?!?p> 要經(jīng)過一段小路,不知是不是光影敏感,近水忽然就有些低落,“其實廉頗不應(yīng)該被這樣對待的,都怪沙丘之亂......”
沈千松很認(rèn)真的搖頭,“廉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p> 這是《史記》里澠池之會前的一段原文,近水一開始楞了一下,一會就琢磨出沈千松說這話的用意。
廉頗之事至此,不僅是沙丘之亂所困,也是自身的性格悲劇。
順帶提一句,沙丘之亂大概就是趙國圍繞皇位展開的一場內(nèi)亂,有一定被“外人”蠱惑的因素,所以哪怕平定之后,都不敢重用廉頗這種“外人”。
近水更沮喪了,“他怎么會什么都不懂呢,與藺相如起沖突,只是他的試探而已,只是他失望了。
他們兩個又何嘗不是呢,一直相處在不斷的試探中,小心謹(jǐn)慎。
她忍不住喃喃自語“這樣的一個英明神武,內(nèi)心通透但仍滿懷一腔熱血的大英雄,最終卻只能化為一個用來教育大家顧全大局的支線故事,點綴著別人的史詩。”
他依舊不理解她,“他生不逢時,加之規(guī)則如此?!?p> 那天長空無云,天作深藍(lán),新月鑲嵌天空如寶石,深巷內(nèi)家犬寂寞的吠叫打碎寧靜,讓人佩服其為愛情所困卻努力追求的情形,遠(yuǎn)處隱隱傳來回應(yīng)。
在一陣非常尷尬的沉默后,兩人也終于走到了終點,約好下次劇本討論的時間,就此分別。
近水心里一片平靜,但是她又想起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曾在睡夢中出現(xiàn)的詩句:
“我曾兩次見海
一次在夜里?海聲回蕩在紛亂的礁石
一次在雨中?大浪翻涌成濕冷的碎夢
那時我還向往著極光寂燃的北歐啊
那粗礪的原野上孕育了冰火的神話
如今我不再想去看海
也不復(fù)期待那奧丁的故園
年少的一切過早死去
遠(yuǎn)方遂成昨日的墳冢
而我至今仍見?人們高舉的火焰
他們那無由的期待
他們泛濫輕言的愛
速朽如他們的誓言
或許終有一天你也將見
樹下紡紗的神揮刀斷布
爾后如我一樣想起那孤獨的全部
那時你再來尋我
在這永夜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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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北不想起床
這一章我有用心在寫嚶嚶嚶 最近接了個活,不是我沒底線,是甲方給的太多了(????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