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優(yōu)選擇

　　“我之前回學(xué)校，其實遇見文煙了。就是文瀟她妹妹。”

　　事后，我躺在床上，側(cè)身悄悄打量起了翟羨逢的眼神。

　　翟羨逢聞言一愣，卻是沒有作答，似乎在鼓勵我繼續(xù)說下去。

　　“那個……”我避開他的眼神，有些結(jié)巴，“你高中是不是，喜歡過文瀟？”

　　翟羨逢如果嘴里有茶，恐怕這會兒就吐出來了。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喜歡她？”他眼神里透著不可思議。

　　“我不知道?！蔽覔u搖頭，“直覺告訴我，你不喜歡她。但是……”

　　“但是什么？”

　　“但好像只有你喜歡她，一切才說得通。”

　　“是我有什么行為讓你產(chǎn)生這種想法嗎？”翟羨逢很有耐心。

　　“其實關(guān)于文瀟的記憶，我?guī)缀醵伎煲鼈€干凈了。我知道我和她高中是特別好的朋友，卻不知道后來她為什么會消失在我的生命里。遇見文煙，我很惶恐，我甚至不敢問她文瀟的下落。直覺告訴我，我害怕見到文瀟，好像我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一樣……”

　　他認(rèn)真地看著我，手指拂過我耳邊的鬢發(fā)，“你沒有做對不起文瀟的事情，文瀟也從來不可能恨你?！?p>　　“可是……”

　　“你不要信那個文煙的鬼話。”翟羨逢認(rèn)真道，“也暫時不要試圖聯(lián)系文瀟。有些事情，不要急于一時，未來我慢慢告訴你?！闭f著，他揉了揉我的腦袋。

　　“你現(xiàn)在……還在吃藥嗎？”我沒頭沒腦地冒出來一句。

　　翟羨逢一愣，“你想起來？”

　　“只是一些?！?p>　　他嘆了一口氣，在黑暗里分外鮮明。

　　“沒有吃了。”他說，“之前有一次太忙沒查血常規(guī)，鋰中毒。之后我思考了很久，覺得藥物對我的作用并不如所想，就慢慢開始停藥了?！?p>　　“那你還會難過嗎？”我抓住他的手，“會孤獨嗎？”

　　“會?！彼盐覕堖M(jìn)懷里，熾熱的皮膚貼在我的身體。

　　我閉上眼睛，感知他的心跳頻率。

　　“但是常攸嘉，這就是我的生活。我沒有辦法讓它徹底離開，于是只能學(xué)會和它周旋?！?p>　　我咬住嘴唇，極力想要控制住自己流淚的沖動。

　　翟羨逢察覺出我的顫抖，從床頭柜扯出幾張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我臉上的淚痕。

　　“別難過?！彼p聲道，“有你在，我很好?！?p>　　*

　　昏昏沉沉睡去，夢間，是七年前的冬天。

　　我看見自己在留學(xué)生公寓里，逼著翟羨逢晚上吃藥。

　　“我不想吃?！?p>　　我拿著藥的手在顫抖，“沒用也得吃。你當(dāng)真不要命了？別人停藥都是慢慢停，你倒好，前一天最大劑量，后一天干脆不吃?！?p>　　“你真的不用擔(dān)心我，”他無奈，“大老遠(yuǎn)來英國，開心一點吧?！?p>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同學(xué)說漏嘴了。你之前就喜歡攢著藥不吃，然后一次性過量吞，進(jìn)過急癥室好幾次了。反正我先在就守著你，我今天不回酒店了?！?p>　　“不回酒店，留我這里你就不怕發(fā)生什么？”他刻意的漫不經(jīng)心滿是疲憊。

　　“激將法沒用?！蔽依碇睔鈮眩拔揖退嘲l(fā)?！?p>　　他拗不過我，想讓我去睡床，自己睡沙發(fā)，又被我以他睡眠不好為由一口否決。

　　最終，他只能幫我抱來被子枕頭，把沙發(fā)稍微弄得舒服些。

　　“你就是心大，不怕我晚上溜出來？”

　　我白眼之，“你才是應(yīng)該給我小心點。男孩子在外，要好好保護(hù)自己?！?p>　　“我這姿色能讓大爺你瞧上，真是我三生有幸了?！?p>　　我察覺出他語氣不對勁，深吸一口氣，“你干嘛三兩句就妄自菲薄，當(dāng)初那個天下老子最大的翟羨逢呢？你出國前不是說了嗎，我遲早有一天會后悔倒追你的。你那時候的自信呢?！?p>　　他站在臥室門前，垂眸望著自己握著的門把手，緩緩開口。

　　“常攸嘉，我和那時已經(jīng)不一樣了?！?p>　　“有什么不一樣？”我惱了，“翟羨逢我就問你，有什么不一樣？”

　　他回過頭，漆黑的眼睛在夜色里黯淡了下來。

　　“我已經(jīng)不會想以前那樣堅定地認(rèn)為，你和我在一起會是最優(yōu)選擇?！?p>　　我暗罵一句“草”，大步上前，氣沖沖把他抵到門上。

　　翟羨逢慌張地說“等等”，我卻管都不管，一把扯起他的衣領(lǐng)罵。

　　“是不是最優(yōu)選擇你說了算什么？我說的才算！”

　　說完，我重重地吻上了他。

　　翟羨逢的手肘不小心摁到了把手，門一開，我和他雙雙落到了地板的軟墊上。翟羨逢慌慌張張護(hù)住我，結(jié)果自己被摔得悶哼一聲。

　　“常攸嘉?！彼奔泵γ凶∥业拿郑鹞业氖址旁谒笮乜?。

　　“你快聽?！?p>　　他的心跳聲，有力。

　　“我好像，有那么一點開心的感覺了?！彼α似饋恚蹨I順著眼角流下。

　　*

　　第二天早晨，我是被阿姨的尖叫聲吵醒的。急急忙忙裹上浴袍下樓，只見阿姨驚恐地指著地上的假蟑螂大叫。

　　“常小姐！家里怎么會有蟑螂？需要我聯(lián)系除蟲大隊嗎？”阿姨捂住嘴。

　　我尷尬地上前，撿起那蟑螂解釋：“阿姨你別緊張，這是假的，假的。我跟先生鬧著玩呢?！?p>　　阿姨拍拍胸口，“真把我嚇到了?！?p>　　翟羨逢這時穿著一身西裝出現(xiàn)在了樓梯口，低頭戴著腕表。

　　“你不在家吃早餐嗎？”

　　他走下樓，在我頭上吻了吻：“去公司吃。”

　　我不自在地推開他，低聲抱怨，“阿姨還在呢?！?p>　　“老夫老妻了還怕羞。”

　　我瞪他一眼，“我后悔死了，為什么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這么騷?！?p>　　“本店支持七天無理由退貨。但是常小姐，您這都已經(jīng)用了幾年了才說后悔，是不是有點晚了?！彼麚P(yáng)眉。

　　我踹了他一腳，趕緊把他推出家門。回頭時，恰好對上阿姨意味深長的目光。

　　很好翟羨逢，你回來死定了。

　　*

　　回本市之后，我還一次都沒去探望過我爹。

　　下午閑著沒事，我跑到我爹家去玩電腦，沒想到一開機(jī)就后悔了。

　　“靠，爹，你這電腦是幾百年前的款？開機(jī)都要一個世紀(jì)?！蔽以跁坷?，對著我樓下的爹抱怨。

　　我爹沒好氣，“你自己買在家里堆灰用都不用。你又不是皇帝，還指望冷宮娘娘出來能對你有什么好眼色？”

　　我一時無語，只能不?；蝿邮髽?biāo)緩解煩躁。

　　終于開機(jī)聯(lián)網(wǎng)，桌面上的軟件們像是一群剛重見天日的鳥，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這時，右下角彈窗出現(xiàn)了一個郵箱提醒。我剛準(zhǔn)備叉掉，卻在看見前幾排內(nèi)容時愣住了。

　　“羲和，出版社那邊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等你定稿后直接把稿子發(fā)到這個郵箱交給他們校對就行?！?p>　　羲和？怎么又是她？她的賬號為什么會在我電腦上登錄？

　　我腦子頓時混亂成一團(tuán)，在閉上眼睛飛速整理一切之后，我深吸一口氣，突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You don't need to remember me，

　　Don't need to dream for me，

　　You Just need to know，

　　There was a gust of wind，

　　She had kissed， she had been pious，with sli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