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不肯發(fā)遺愛錢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朝野上下。
大宋朝的百官們對皇帝的做法表示十分的心寒,紛紛越過趙煦往寶慈宮向太后那兒上奏疏。
奏章之中說著什么太皇太后駕崩之后人走茶涼,他們這些個老臣們被官家苛刻對待。
希望太后能好好管教一下官家之類云云。
向太后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自從上次被趙煦利用斬了鄭雍之后便和趙煦綁在了同一輛戰(zhàn)車上。
如今官家已然親政,對于趙煦的一些舉措她也不便管得太多。
原本對于發(fā)不發(fā)遺愛錢這個破事她也是不想管的。
畢竟平日過年過節(jié)朝廷給這些官員們發(fā)的賞錢比這只少不多,這些官員為了錢財如此作態(tài)實在是有些過了。
可耐不住官員們一天數(shù)十本奏疏往她宮里頭遞。
無法,只得讓人轉(zhuǎn)告朱太妃,讓她勸一勸官家。
“你何苦和滿朝的百官們對著干呢?”
這日趙煦來給生母請安,朱太妃便當面和他提及此事。
“既然大宋一直都有這個慣例,你就依了他們,君臣之間和諧相處不好么?”
趙煦一聽便不樂意了,對著朱太妃大倒苦水。
“娘,你可不要被朝堂上的那些個官員的外表所欺,不是我要和他們對著干,是他們成心要和我過不去!”
朱太妃聞言瞪了他一眼,“大臣們都吃撐了,沒事要和你這個官家過不去?”
哪知趙煦卻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就是因為給他們的俸祿定的太高,讓他們都吃撐了,所以才天天來找我的不痛快!”
“依我看,往后這官員的俸祿都該降一降!”
“瞎說什么呢!”朱太妃輕拍了一下趙煦,警告道:“官家可不要亂來,搞不好會弄得天下怨聲載道!”
趙煦干笑一聲,腆著臉賠笑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
昔日做老師的時候他還嫌工資太少呢。
以己度人,要是他給大宋的官員們降薪水,這些家伙私下里怠工懈政肯定是跑不了的。
甚至沒準大宋官場的蓋子底下貪污之事會變得更多。
趙煦才不會做這種既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的事。
只是話又說回來,這基本工資只不過是官員收入的很小一部分,真正的大頭還是過年過節(jié)的賞賜,基本朝廷賞一次就能抵其一年的俸祿。
一年下來光是這全國兩萬多名大小官員的開銷,那就已經(jīng)高達數(shù)千萬貫。
這幫家伙心安理得地拿著這么高的俸祿,對于兩百萬的必要軍費開銷卻如葛朗臺一般吝嗇,這才是讓趙煦真正氣惱的地方。
朱太妃瞥了一眼趙煦,問道:“那官家還給不給官員們發(fā)放遺愛了?”
“不發(fā)!”
“也罷,老身也管不了官家。”
趙煦聞言干笑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
“娘,有個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有什么事官家就直說吧!”
“那個……我打算御駕親征!”,趙煦十分小聲地說道。
朱太妃一臉木然地轉(zhuǎn)過頭,盯得趙煦心里直發(fā)毛。
“您聽我說哈……”趙煦連忙解釋。
“官家不能去!”,朱太妃直接打斷趙煦的話。
“可我有必須去的理由!”趙煦直接站立起來。
“老身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反正這御駕親征官家想都別想!”朱太妃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不光是老身,向太后那邊和滿朝的官員都不會同意,”
趙煦索性耍起性子來,“那兒可管不著,反正這前線兒非去不可!”
朱太妃伸出手戳著趙煦的額頭,一如訓斥自己不聽話的孩子。
“你怎么就這么任性?那前線是皇帝去的地兒嗎?”
“娘,你錯了!”趙煦眼神倔強地迎著朱太妃的目光。
“朕這次不御駕親征,那夏國和唃廝啰的蠻子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大宋懦弱?!?p> “朕就是要親自打服他們!膽敢犯我大宋,朕就砍斷他們的四肢!”
朱太妃嘆息連連。
這孩子就像他那一生倔強的父親,不過在魄力上卻又超過了他的父親。
“老身是說服不了官家了,希望官家能說服太后和百官吧!”
趙煦給朱太妃磕了個頭,以感謝她的成全。
“娘請放心,兒早有打算!”
于是,當百官們還在計較著他們口袋里的錙銖時,一個更加讓他們膽戰(zhàn)心驚的消息從宮里傳了出來:
官家要御駕親征!
仿佛是提前預料到了他們?nèi)雽m覲見的舉動,當政事堂的所有相公代表百官來找趙煦時,卻被告知官家已于前一日擺駕宮外的延福宮。
范純?nèi)拭碱^一皺,神色嚴峻:“看來官家早就料到了我等會來找他。”
蘇頌更是急得跺腳:“不管官家身處何地,吾等都要即刻阻止其御駕親征之心!”
自真宗擺駕澶州之后,大宋就再沒有御駕親征的帝王。
即便是一心征伐夏國的先帝也不曾有過如此沖動的想法!
對于一個穩(wěn)固的王朝來說,皇帝離開都城往往是國家災難的開始,代表國家在走下坡路!
君不見前朝唐玄宗李隆基離開長安逃亡成都,大唐帝國在其手中分崩離析?再往前還有隋煬帝、漢獻帝、周昭王……
除了打江山的開國君主之外,便是歷代武德充沛的帝王如漢武帝、漢宣帝、漢明帝、唐高宗,又有哪個親自領兵征戰(zhàn)過?
退一萬步,即使不信這些冥冥之說,御駕親征也是一項極為冒險的舉動。
天下安危全系于君王,若君王落難則天下危矣。
即便是太宗當年也險些在高梁河遇難,何況于趙煦?
眾人抱著死諫的決心來到延福宮,還沒進門便被皇城司擋住了去路。
呂大防暴喝一聲:“放肆!”
“爾等也敢阻攔諸位相公面見官家?”
劉安親自站在宮外,持刀橫立于門前,臉上帶著歉意。
“諸位相公請回,官家說了誰都不見!”
劉摯對著劉安吹胡子瞪眼,“我等今日拼了這身老骨頭,也要見到官家!”
劉安再次解釋道:“沒有官家的命令,在下不敢放任何人入內(nèi)?!?p> 蘇頌索性直接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下,冷臉道:“官家若不見我等,老夫今日便在這延福宮的門口不走了!”
劉安倒也光棍,知道眼前的五位老頭打不得罵不得,對他們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便退居一旁。
延福宮外,相公們便如此和官家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