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了陳軒,鄭雍親自拿著這份圣旨匆匆來到徐王的府上。
“殿下,大事不妙!”
趙顥正在堂前給心愛的花草澆水,聽見鄭雍的話語立刻丟下水壺回到堂上。
“鄭先生,發(fā)生何事了?”
鄭雍走到趙顥的身前指著手中的圣旨,“這是官家給你的圣旨,你看看!”
“請我到宮中赴宴?趙煦這小子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趙顥看罷也是一愣,趙煦之前對他這個叔叔可是十分仇視的。
“會不會是太后想要見我,讓皇帝代為傳達?”,趙顥覺得這個理由比較靠譜一點,他和太后畢竟是叔嫂關(guān)系,總要避避嫌,或許是向太后有什么事找他,然后用了趙煦的名義。
鄭雍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殿下你看看赴宴的地方。”
趙顥旋即再瞥了一眼:“萬歲殿?”
這不是太后的寢宮啊……很快,他也如同之前鄭雍的表情,雙眼睜地猶如銅鈴。
“這……這……鄭公教我!”
在這個地方設(shè)宴,擺明了就是一場鴻門宴。
“殿下勿憂,皇帝既然請你到宮中,就萬不是想和我們撕破臉,臣猜測多半是他在試探你!”
“試探我?”聽到自己此行沒有危險,趙顥有些不解。
“不錯!”鄭雍逐層分析道:“殿下此行只要擺低姿態(tài),讓皇帝對你放下戒心,哪怕只是暫時的!”
“適當?shù)臅r候甚至可以向皇帝妥協(xié),只要皇帝放心了,殿下就安全了?!?p> 趙顥猶疑道:“先生的妥協(xié)指的是……”
“必要的時候可以將我們的勢力從朝堂上退出去!”
“什么!這……”,趙顥難以接受,這不是讓他自廢武功嘛!
“殿下,如今我們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可我們退了,直接面對皇帝的可就是舊黨了……”
……
萬歲殿中,趙煦早早就坐在主位之上,面容沉靜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中除了御前押班劉媚娘之外,沒有任何立旁伺候的宮人。
而趙煦面前的一張矮桌上也沒有幾樣菜肴,一份鱸魚膾,一碗脯臘雞,一盤炒菘菜外加兩盞血粉羹,正好是三菜一湯的規(guī)格。
反正對于他二人來說這是算是家宴,既是家宴就無需過多講究,夠吃就好。
不多時,在宮人的帶領(lǐng)下,趙顥踏著夜色而來。
“官家,臣來晚了!”
趙煦指著矮桌對面的軟墊淡淡道:“無妨,朕也沒來多久,二叔請坐。”
二人相對坐好,趙顥捉起筷子看著桌上寥寥的幾盤時卻愣了一下。
他何曾赴過如此簡陋的宴席,即便你趙煦對我看不順眼,該有的禮儀總是要盡到的吧?
“二叔,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哦……噢,我是見官家身為天下之主,用餐居然如此節(jié)省,實在是令臣汗顏!”趙顥話語中不自覺地夾帶一絲怪調(diào)。
趙煦“恍然”,連忙放下碗筷歉意道:“這真是朕的疏忽!朕是不飲酒的,是以忘了命人備酒,二叔要飲酒嗎?”
“不……不必了,臣也不喜飲酒!”趙顥連連擺手,原本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jīng)天下無敵了,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這個皇帝侄子似乎把這項技能修煉得比他還高深。
趙煦嘆了口氣道:“我曾聽說二叔頓頓都是山珍海味,看來這頓飯果真是不合二叔的胃口!”
“官家,這道聽途說之言萬不可信吶!”趙顥拍了拍自己的平坦的肚子,“就臣這體格,天天山珍海味何至于如此消瘦???”
他眼角淡淡的那黑圈以及蒼白而削瘦的臉廓,配上頷下那一撮性感的胡須,確實很有一股中年大叔的迷人味道。
不過趙煦卻明白他和自己一樣,都有身體虛弱之癥,但自己身體虛弱是因為從小身體就不好,而趙顥嘛,恐怕是夜夜歡歌,縱情聲色。
趙煦丟下筷子,眼角之中迸發(fā)出一絲恨意,“可嘆朕和二叔如此節(jié)儉,可這天下總有人貪墨國家錢糧,為此不惜殺人縱火,朕真欲殺之而后快!”
聽到這話的趙顥一愣,手中筷子不自覺得掉落在地上,嚇得他連忙起身稽首,“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二叔何罪之有,左右不過是掉落了雙筷子,這里又沒有外人,快快請起!”趙煦俯身將他虛扶而起,又對媚娘道:“去給徐王再添雙筷子?!?p> 徐王趙顥擦了擦額頭本不存在的冷汗,尷尬笑著道:“臣老了,以至于聽到陛下這威嚴的話語嚇得筷子都捉不穩(wěn)?!?p> 待媚娘為其取來筷子,趙煦擺手笑道:“不打緊!不打緊!朕不會因為這事而懲治二叔的?!?p> 于是二人繼續(xù)用膳,氣氛融洽,趙煦還時不時講些逗樂的段子,引得趙顥哈哈大笑。
這頓飯叔侄二人吃得十分盡興,菜過三味之后趙顥感慨道:“臣今日才發(fā)現(xiàn)原來官家也是如此風趣的人?!?p> 趙煦淡笑道:“朕要是沒點自我開解的方法,那豈不是要被下面的這些貪官污吏們給氣死?”
趙顥心中一跳,感覺趙煦話中有話,“官家可否說來聽聽?”
“朕正準備給二叔說呢!”趙煦嘴角笑得意味深長,瞳孔卻逐漸縮了起來。
“洛陽常平倉失火一案朕已經(jīng)查明,果然是一堆臭蟲在啃食大宋的根基!”
說罷從袖中甩出一本奏章,“這是朕收到的調(diào)查結(jié)果,證據(jù)確鑿!”
趙顥心中已經(jīng)翻江倒海,萬萬沒想到他的好侄兒今日請他來竟是為了這事!
此刻他是既想拿起這本奏章翻看,可又礙于沒有官家的許可,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趙煦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理,輕笑道:“二叔要想看,就拿去看吧!”
伸手摸起奏章,趙顥對著官家尷尬一笑,而后迅速打開,一目十行。
“這……這……官家!臣冤枉??!”,趙顥嚇得丟下奏章再次起身稽首,臉上盡是悲憤。
那奏章上說蕭易已經(jīng)供出常平倉失火案是由他指使,暗中轉(zhuǎn)移糧倉中的糧食并偽造縱火現(xiàn)場。
這事怎么能承認?!
“唉!二叔你這是做什么?”趙煦撿起地上的奏章,拂去上面的灰塵重新放入袖中,再次將趙顥扶起來。
“朕怎么可能會相信蕭易的鬼話呢?你是朕的二叔,朕懷疑誰也不能懷疑你啊!”
“臣感謝陛下的信任!”,趙顥一聲高呼,拼命地從眼角擠出幾滴水珠,抬起袖子輕輕拭去。
就在此時,趙煦的話語卻再次一變,“可朕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打著二叔的旗號去做這件事,為的就是離間咱們叔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