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死了,但他還活著。
有的人活著,但他已經(jīng)死了。
皇帝很符合這種狀況,由皇帝一夜之間轉(zhuǎn)變?yōu)殡A下囚,被困在白沙洲地牢里。
皇帝很平靜,身份的轉(zhuǎn)變并沒有讓他在情緒上發(fā)生什么轉(zhuǎn)變。
地牢很安靜,皇帝還穿著那身道袍,盤坐在地上,沉默不語。
張成典,一個奇特的人,一個有著夢想的人,一個脫離了低俗趣味的人。有一位大夏丞相的爺爺,有一位吏部侍郎的姑父,還有一位大夏巨賈的父親。
自有記憶起,張成典便常常被人領(lǐng)著,去見一個如玉雕般的小女孩,一個姓武的小女孩。
張成典記得最后一次見到那個女孩,是自己打算來江湖闖蕩一番,學著話本小說寫的那般,“尋一位佳人,許下一個承諾:待我功成名就,許你一襲紅妝?!?p> 江湖的色彩很快讓張成典將此事遺忘于腦后,劫富濟貧,行俠仗義。
時間就是流水,合攏指尖也無法挽留。
張成典第一次收到父親的書信,在皇都南方的青州的一個小村莊,他有點驚訝,驚訝于父親的書信傳遞如此準確。
信的內(nèi)容更讓人驚訝:幼時被定下的婚約,被遺忘的婚約,出現(xiàn)了!而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大夏丞相親孫,被退婚了!
記憶突然變得清晰,像海浪淘洗過的貝殼,紋理清晰。
“武家的那個小丫頭,退婚了?還結(jié)婚了?小爺我被綠了!”張成典有點懊惱,數(shù)年未見,早已不相識,可那人,是自己立下三里紅妝的佳人,她如此,自己改如何面對?
新的最后,字跡發(fā)生了變化?!盃敔攲懙??寫的什么?”
“天下將要大變,去白沙州,尋一個名叫蘇廉的人,近期莫歸家!”
在張成典看來,蘇廉是個胖子,很精明的胖子,桃花運很好的胖子。
也見到了一個年輕人,殺了一個年輕人,埋葬了一個年輕人。
張成典覺得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殺死那個年輕的護衛(wèi)時的場景,他那張漲紅的臉,不斷涌血的喉嚨,渙散的眼神,像一個惡鬼,嗜血的惡鬼。
張成典之所以站在村口,是因為一個麻衣老頭的一句話:“MD,狗屁俠客。呸,有個好爹好爺爺,狗仗人勢的雜碎?!?p> 冷漠的眼神讓張成典有點懷念那個兒時的小丫頭。小丫頭喜歡彩色的衣服,因為她喜歡彩色衣服。
張成典有個好爹,有個比好爹更強勢的好爺爺,所以不能死,說是在村口指揮,還不如說是被眾星環(huán)月保護的小白花。
押送皇帝悄悄回京都的是胖子和另外四位高手,還有一個張成典。
張成典并不知道那個坐在轎子里道士打扮的人是當朝皇帝。
只是覺得行俠仗義的俠客莫不捉的大賊,壓遣入京,像小說般換的幾兩黃金。
回家后的張成典,并未歇息,只是跟著爺爺入宮,去看一場盛典。
事發(fā)前夜,皇宮。
皇后娘娘是一個美人,雖然如今不及昔日容顏,但也勝得尋常女子三分。
皇后娘娘是一個有手段的人,初入后宮,皇帝四十,而她二十,他是皇帝她是妃。
“倒是像極如今的皇帝和她。”皇后看著銅鏡,有的心慌,仿佛將要失去什么。
璀璨的星空劃過一縷流光。
白發(fā)白袍,眉清目秀,一舉一動,自有仙氣繚繞。騰云駕霧,惹得世人驚嘆。散仙遺世,可就是如此。
皇后早就知道仙人的存在,甚至有一番交易。“拜見王仙人?!?p> “第一次,你想成后,換得大夏二十年。”仙人的聲音很溫柔,卻透著凡人勿近的冷淡。
“第二次,你想有一個太子,換得大夏三十年。”
“這第三次,可是最后一次!換得什么?”
“我想求得他此行平安。”皇后泛光,帶著期盼。
“天命不可違,大夏皇帝即可天命不可違,他之生死,皆由天定?!?p> “這樣啊,天命不可違啊,果真是他,還是求不得,救不得啊?!被屎箅p眼光芒熄滅,可一瞬間又是亮起:“我兒可救得?仙人,我兒可救得?”
仙人扭頭,看向門外:“五十年?!?p> 皇后長呼出一口氣,“那若是再加一個侍女?不知仙人可否一同帶走?”
“那孩子身旁的那個?無妨,普通凡人而已?!蓖跸扇瞬⒉辉谝?,擺手道:“只若這些?”
皇后思索著說道:“還有一個要求,還望仙人成全?!被屎蟮椭^,看不清表情。“我想,和他在一起。”
王仙人細眉微不可察地跳動一下:“百年,本座要大夏百年?!?p> 皇后一愣,咬牙道:“好,百年大夏而已?!?p> “還有,你二人的陽壽未盡,既然未盡,那就歸了本座所有?!蓖跸扇嗣鏌o表情,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不求天長地久,只求一瞬花開?!被屎笱雒嬉恍?,眼角帶淚,“我追了他二十年,也夠了?!?p> “好!”王仙人掐指說道,“時候到時,你愿定會成功!”
仙人化作流光消逝。
“吱~”房門被打開,一個孩童露頭查看?;屎筮B忙轉(zhuǎn)身抹淚,隨后來抱孩童。
“母后,那人是誰?怎么出去的?”孩童很好奇,也很天真。
跟在孩童身后的是一個女孩,一個小女孩。
皇后抱著男孩,看向女孩:“紫,你今年八歲了。對吧。”
“回娘娘,八歲零十三天。”
“嗯,弘厚,紫姐姐好不好?”皇后面帶微笑,看著懷里的男孩。
“紫姐姐很好的,會陪弘厚玩!”弘厚很是開心,像是在炫耀。
“娘娘?”紫有點疑惑,但不知疑惑在哪。
“好,去玩吧??春盟?,別在哪又傷到了。”
“嗯,紫姐姐我們走,母后,兒臣告退?!?p> “走吧走吧,快走吧?!?p> 二人走后,皇后自言自語道:“即使是孤兒,也是沒有白養(yǎng)?!?p> 夜空晴朗,彎月撒輝。
“唉,弘厚有了著落,也可放心了?!?p> 事發(fā)當晚,京都。
武妃漫步在滿是火光的皇宮里,步履輕盈,像一個孩子。
一個小院內(nèi)。
皇后跪坐在地上,臉上沾染著鮮血,看向不遠處的武妃,一旁站立的張相,手里緊握著三寸短匕,同樣看著武妃。
不遠處的冬畫尸體上還插著數(shù)柄斷刀。
輕影一閃,腳踢出刀扼喉,張相被秋云打倒在地。
利刃割開秋云外衣,鮮血染滿輕衫,喘著粗氣。
“冬畫?倒是忠心?!蔽溴粗屎螅骸翱山憬愕臉幼佑行┢鄳K了。”
“為了什么?”皇后想要爬起來,卻沒有力氣,也不變姿勢:“你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武妃看著皇后,嘲諷大笑道:“為了那個被逼入宮的人,為了那個該死的男人,為了,為了十年前,我入宮后的皇帝陛下說的那句話!那句:你若喜歡,天下送你又何妨?!?p> “當時,我不想要,我想回家,我想我娘親,我不想什么修仙長生。”武妃離皇后三步遠。
“娘娘?”秋云有點害怕。
武妃沒有再進,轉(zhuǎn)身走向冬畫。一邊拔刀一邊說:“而現(xiàn)在,我有了一個孩子,一個屬于我的孩子,她是個好女孩,很漂亮。所以我需要這個天下,我不能走,你們在這里,我不能走!”
武妃拔出斷刀,看向皇后:“姐姐,你可要一路走好!”
斷刀刺入肌膚,肌膚染滿鮮血,鮮血沁入地面。
皇后因疼痛不斷抖動,武妃捂住嘴,附在耳邊輕輕道:“姐姐,成王敗寇,妹妹都懂得,姐姐可要走好,妹妹就不送了?!?p> 皇后尸體尚溫,張相已不知該說什么,縱然侍奉三位皇帝,也為見過此景。
“張相,你可要活著,張相是個好人,現(xiàn)在還是個好人的?!?p> 武妃看一眼皇后,笑靨如花。
“娘娘,皇宮已經(jīng)清理干凈。”胡公公突然出現(xiàn),道:“咱家手腳還是利落的。”
“胡公公不愧是這宮里老人,真是值得朕信任的?!?p> “不知陛下還有何吩咐?”胡公公面色不改。
“朕乏了,帶著張相下去吧?!?p> “喏?!鼻镌剖盏叮珨v扶起張相慢慢向院外走去。
“張雷才、胡安!”院內(nèi)女子高聲道:“這天下,以后便就是朕的天下?!?p> “鏘!”短刀出鞘。
“忠心不改,老臣(老奴)只忠于陛下一人!”兩人連忙下跪。
“下去吧?!?p> 天空中一抹流光劃過,就如同數(shù)年年劃過的那抹流光一般。
事發(fā)之后,第二天。
“朕欲起名,眾愛卿可有意見?”女子高坐龍椅,看著朝中群臣。
“朕知汝等心中所想。”女子正是武妃,“朕欲起名單字為紂!不知諸位有何意見?”
“娘……陛下有名,當是大……武之幸,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個膽子大的站出來溜須拍馬。
“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緊跟其后。
這其中沒有丞相張雷才。
“既然諸臣無意見,那便明日辰時登基罷了?!蔽浼q剛想要再說,卻見有一人站出來,是丞相女婿、吏部侍郎徐丞山。
“娘娘,是否過于著急了些?”徐丞山低頭說道:“畢竟,畢竟娘娘還需穩(wěn)固根基?!?p> “嗯!朕記得你,丞相的女婿!”武紂看著徐丞山:“你說得對,是朕的錯?!?p> 群臣松了一口氣。
“那便巳時吧!退朝!”說完武紂轉(zhuǎn)身離開。
只留下群臣面面相覷。
皇帝登基是一件大事,當皇帝是一位女子是,便會引得天下人議論紛紛,這個女子不是皇家的人時,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雖議論無數(shù),卻無一人有得異議,無論是朝上群臣,還是平民百姓,亦或者是江湖俠客,皆議論紛紛。
張成典很驚訝,對自己叫哥哥的小丫頭,成了自己需要跪拜的女帝。
最終,鳳凰站在梧桐枝頭,傲世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