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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先的反攻

第三十二章 曲原城,意想不到的盟友

祖先的反攻 堅硬如水 12440 2021-07-01 08:08:00

  自從妻子走后,傅余英松再也沒有來過西極門,哪怕是傍晚之外的其它時候。他無法一個人面對漫天絢麗的晚霞,會覺得那就是一場焚身的大火,再多看一眼,自己的心連同五臟六腑都會被燒成灰燼。它會增大他對冬離的思念。

  今天他不能不來,負(fù)責(zé)護送侄女寧寧的護衛(wèi)隊有人回來了,而且一下子回來五十七個!他們分別被五十七名騎馬的血戲子用長矛舉在頭頂上方,背對著昏紅如血的斜陽與晚霞,他們的臉隱藏在陰影里,上面全都還裹著半透明的防腐松脂,看來已經(jīng)死了有些時候了,或許還不是同一天死的呢。他一顆顆看得很仔細(xì),臉模糊了就看發(fā)髻,頭發(fā)蓬亂就看耳垂,直到確定這些人頭里面一定沒有侄女時才猛松了一口氣,懸起來的心也跟著放下了。寧寧現(xiàn)在還不能出事,最起碼不能在曲原家門口出事,賦予她的使命還沒有丁點體現(xiàn)。他只有向天皇上帝祈禱,信平原和隋肅有能耐沖出敵軍的龐大包圍圈。

  傅余英松更擔(dān)心人會落到公西宏手里,用寧寧要挾不了他,但有德瑜在就不一樣了,如果德瑜開口,他很可能會言聽計從。德瑜是傅余家碩果僅存的下一代血脈,如果失去了這小子,他就得另娶一房女人。這是對冬離的背叛,一想到這個問題他連想死的心都有。

  他趕緊回頭尋找信平驍和韓均,其實這倆人就緊跟在身后。信平驍右臂上還套著一面鋼盾,韓均緊皺眉頭,見他回頭就說:“有九個武士,就缺隋肅了?!?p>  傅余英松接著他的話命令道:“你再選二十個有能耐的出去,務(wù)必找到寧寧,挑個有本事的帶隊?!?p>  韓均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信平驍說話了,“大人,現(xiàn)在派人出城就是去送死,小姐可能已經(jīng)遇難了?!?p>  韓均趕緊點頭贊許。

  “那就把尸體給我送到長城,就算只剩一綹頭發(fā)也一樣!”傅余英松斬釘截鐵道,“北山儀文告訴我昨天還有兩名失主武士和一個游俠進城來,他們能進得來,你們也出得去!”

  韓均道:“我正想說這事呢,我們不應(yīng)該再繼續(xù)接納外來人了,武士還好,‘太陽徽’和‘盂蘭劍’無法造假,可那些游俠的真實身份實在無法辨別?!?p>  “韓教習(xí)說的沒錯,昨天來的那個游俠其實就是個血戲子,已經(jīng)被東郭韋砍了,北山大人是不是來跟大人告狀的,他不相信血戲子有這膽量?!?p>  北山儀文的確是來告狀的,因為那個名叫蔣吉成的游俠是他的同鄉(xiāng),他發(fā)誓此人絕對跟血心會沒有一點關(guān)系。東郭韋卻連爭辯的機會都不給,當(dāng)著他的面把那個家伙給砍了。

  “傅余土司!”這時城下有人大喊,“我們這樣說話是不是太費勁了點,能不能打開城門,我一個人進去也成,我好歹是來送你們的人回家的啊?!?p>  傅余英松瞇著眼睛找了好一會才看見喊話的人,他也是黑衣黑馬,躲在隊伍中間,像一塊黑碳混在煤堆里。

  “曲原不歡迎強盜!”韓均替他回道,“我代土司大人謝謝你們的好意,請你們把這些兄弟放在護城河邊就好。

  那人又喊道:“莫非傅余大人覺得我不配與您對話?怎么讓一個下人隨便插嘴!”

  韓均毫不客氣地回道:“對,你不配,把人頭放下走吧,別自討沒趣。”

  那人大笑不語,打馬走到護城河邊,待馬步站穩(wěn)后接著喊道:“我配不配不要緊,但我手里有一樣?xùn)|西或許大人很感興趣。”說完把右手一舉,一塊花花綠綠的織錦捏在手中隨著下午的風(fēng)急急飛蕩著,十分扎眼。傅余英松看得清楚,那正是畫師陸鼎言花了十幾個晝夜才臨摹出來的“孔雀圖”,拿到造辦署做舊也耗費不少功夫。莫非寧寧已經(jīng)……

  傅余英松立刻命令道:“開門,把他帶到議事廳?!比缓蟠掖页菢窍伦呷ァ?p>  信平驍追上來道:“小心有詐,血戲子沒那么大膽子?!?p>  “可他們來了,我相信他們要是胡來,你有膽子也有本事對付。”

  來人叫胡鏞,原來只是血心會里的一個檔頭。這家伙有些膽魄,真的把自己的人全留在城外,只身帶著五十七顆人頭就進了曲原城。

  傅余英松倒是對胡鏞有些刮目相看了,親自把他領(lǐng)進土司府議事廳,連信平驍也沒讓留下。自己的這位護衛(wèi)隊長雖然忠誠,但過于耿直,他不敢想像這小伙子知道自己如此利用寧寧會作何反應(yīng)。

  胡鏞十分痛快,直接表明來意——做生意。

  他說:“我聽說過‘孔雀圖’,是古代哪個國王御賜給傅余家的寶貝,對土司大人來說應(yīng)該十分重要,我認(rèn)為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傅余英松反問道:“你怎么得到它的?”他還不敢輕信這只是一樁普通的買賣。

  “有人用這畫從我手上換了幾條命?!?p>  傅余英松聽了先驚后怒,他認(rèn)定這是信平原所為,這該死的雜碎竟敢拿御賜寶物換自己的命——雖然是假的,但他本人并不知情??梢娝退ニ勒鎸α?。他強壓怒火繼續(xù)問道:“他們?nèi)四兀俊?p>  胡鏞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我把他們送出去了,他們不吃虧,沒有我的幫助他們是出不了包圍圈的,不管東西南北哪一面都別想,千萬別以為沒有駐軍的地方就有機可乘?!?p>  傅余英松慢慢從憤恨中平靜下來,如果他們真的平安出去,自己的計劃就沒有失敗,信平原絕對不會把用“孔雀圖”換命的事張揚出去,他們想要活命就只有一條路可走:把寧寧安全送到長城,以換取二弟英洪的庇護。

  他仍然裝作生氣道:“你該把這幫窩囊廢帶回來,我會給你更多錢,可現(xiàn)在我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話?說句得罪你的話,你只是個小小的檔頭,會有私開封鎖線的能耐?”

  胡鏞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向他討要酒喝,他說:“公西宏就是個摳門的窮鬼,給我們血心會的補給不夠不說,還都是最劣質(zhì)的,肉也只有豬啊雞啊的,想喝一口香湖玉粟酒再來一條烤羊腿都辦不到,您這土司府里應(yīng)該不缺這些吧!”

  這貨雖然豁達(dá)坦率,但絕對是個十足的蠢材,剛才的這番話不是在給我提供敵情嗎?傅余英松差點忍不住要樂出來,公西宏啊公西宏,虧你還是什么名將,瞧瞧你正在跟一幫什么貨色并肩作戰(zhàn)。

  他趕緊把門外的仆人叫進來,吩咐準(zhǔn)備一桌上好的酒菜,還故意大聲喊著叫去酒窖取二十年陳的金些谷銀珠。他決定好好跟這個“敵人”聊聊。

  五杯銀珠下肚,胡鏞的臉才顯出酒色,話也多了起來,搖頭晃腦地大聲喊道:“傅余大人,你可別想把我灌醉,然后對我下手,要是沒有防備我也不敢進城呢!實話告訴你吧,‘孔雀圖’在我的副檔頭胡鉞那里,他可是我的親弟弟。只要大人的錢到位,我說話算話,一定會把圖還給你。說實話,真不知道那圖有什么好,把神鳥孔雀畫的像一只野雞!我實在欣賞不來?!?p>  傅余英松道假裝不信,“你們這樣弄,包圍圈不是形同虛設(shè)了嗎?公西宏要是知道能饒得了你們?”

  胡鏞一拍桌子道:“公西宏算個屁,他不給錢還不讓我們自己去掙?實話告訴你吧,別以為景千秋會為了什么狗屁正義啊忠義啊的就來替歐陽忠公西宏這些官家混蛋賣命,我們血戲子可不怎么買天皇上帝的賬,只要有錢傅余大人你就是我的天皇上帝。西邊神狼山的事我們血心會說了算,公西宏管不著?!?p>  “景千秋是誰?”

  “血心會楚亞總堂堂主……”他翻著眼睛稍作思索后又補充道:“差不多相當(dāng)于我們血戲子的楚亞國王,沒錯,就是國王?!?p>  傅余英松實在是忍無可忍,笑了出來,一個腌臜貨竟然和國王相提并論,這幫敗類到底是怎么樣一群人呢?他突然對眼前這個留著小山羊胡的家伙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

  傅余英松曾經(jīng)向韓均打聽過血心會的前世今生,了解到這個自詡為游俠團的匪幫已經(jīng)存在了三百多年。它的開創(chuàng)者是一個叫季孟君的云然太監(jiān),搞不清因為什么原因被趕出了亞瓊王居。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曾妄想加入鬼會,卻連門都找不到。后來,他在舒代結(jié)識了楊鼎龍和尤虛隱兩個游俠,三個饑寒交迫的叫花子就在香儂城外一座廢棄的三生善堂里成立了今天的血心會。據(jù)傳,這個季孟君原本希望把血心會打造成第二個鬼會,卻遭到了楊鼎龍和尤虛隱的合力反對,他們不接受閹割,對鬼會更是嗤之以鼻,主張血心會應(yīng)該依附元教圣廷,成為一個護教團。分歧就此產(chǎn)生,且愈演愈烈,最終演化成一場內(nèi)訌,三人全都被殺,一個叫沈命吉的康町人代替了他們的位置。這沈命吉曾因殺人而被發(fā)配長城做了奴工,一次出晚工時殺死監(jiān)工士兵得已逃脫,加入血心會就是為了躲避追捕。他就把血心會變成了逃犯逃奴的收容所,一時間失主武士,落魄游俠爭相投效。再后來,為了快速壯大力量,又對土匪、強盜、小偷等敗類敞開門戶,幾乎是來者不拒。所以,血心會在創(chuàng)立之初就已經(jīng)臭名昭著。

  經(jīng)過三百多年的發(fā)展,到今天,血戲子的勢力遍布全世界,不過已經(jīng)分裂成大小上千個派別,彼此獨立互不統(tǒng)屬,否者這樣一個據(jù)說擁有百萬之眾的匪幫要是團結(jié)起來足以撼動任何一個國家。胡鏞提到的楚亞總堂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空殼子,它并不能控制楚亞國境內(nèi)所有血戲子,否則這次參加圍攻曲原的也不會只有區(qū)區(qū)八九千人。

  傅余英松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他仿佛看到了西面包圍圈上已經(jīng)裂開了條條裂縫?!八阅闶翘婢扒飦淼脟D?”他問。

  胡鏞哈哈大笑,灌下一大杯酒后才說:“他還不配,我只為錢和自己賣命!”

  “歐陽忠給了你多少錢,聽說這次你們來了八九千人?”

  “毬毛都沒有一根?!边@時候他把右腳踩到椅子上,下巴頂在膝蓋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傅余英松,過了一會兒才又笑著說:“土司大人,你好像在套我的話吧?”

  “何以見得?”傅余英松假裝不解,他真就打算從這家伙嘴里問些東西出來。

  胡鏞笑著反問道:“你們派了那么多斥候和巡邏隊,能活著回到這城里的有幾個呢?”

  傅余英松沉默不語。

  他繼續(xù)說:“南北兩線就不說了,光是西線的血戲子就殺了你們不下兩百人。我真佩服這些鐵皮子,錢掙不到幾個還如此聽話,我手下的那些混蛋個個只認(rèn)錢,每次向他們下命令都得用銀錠子往身上砸才能讓他們動換。你們這么不惜血本,八成是因為公西宏的底藏著太嚴(yán)實,你們還不知道,卻又想急于搞清楚。僵持了兩個多月,突然說圍就圍上了,這確實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傅余英松思索有頃,承認(rèn)道:“沒錯,我確實想聽你說說,你說個數(shù),只要我出得起,一定不還價?!?p>  胡鏞道:“公西宏可是把這座城許給了我們血心會,在大人心中,曲原城能值多少銀子?”

  “無價!”傅余英松很想發(fā)火,胡鏞那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實在可憎可厭。他捏了捏拳頭繼續(xù)道:“沒人能拿得走曲原!”

  “我相信這話?!焙O伸手把一盤白切羊肉端到自己面前,“這盤肉太少,如果我現(xiàn)在沒有坐在這里,恐怕連聞一聞味道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就只能干點副業(yè),咱也別兜圈子了,一口價,兩萬兩白銀,還得是巨鯨錢莊的銀據(jù)。我看上薛陀國了,天寬地闊的,聽說那里的人還比較傻,我打算干完這票就收山,到那里找一個山間小鎮(zhèn)或者牧場什么的,做個富家翁。你說我總不能帶著兩萬兩現(xiàn)銀走那么遠(yuǎn)的路吧,聽說邾夏人都快打到神都了,這是要天下大亂啊。所以我只要巨鯨的銀據(jù),所有國家都有他們的分號,兌現(xiàn)方便。”

  “你見過哪一個封君會把自己的錢往銀號里存,他們有那么大的銀庫嗎?”傅余英松道,“薛陀國就別去了,我給你十萬兩,連你和你的弟兄一起買下來。”

  胡鏞把雙眼瞪成了牛眼,驚道:“土司大人抬愛,我那些兄弟哪能值八萬兩啊,他們八輩子也掙不了這么多……”

  傅余英松冷冷道:“你太小看我的‘孔雀圖’,它可不止值兩萬?!?p>  胡鏞愣怔了好一會,然后惡狠狠地笑道:“在大人眼里,我手下兩百多弟兄加一起也沒一張圖值錢?”

  傅余英松冷下臉道:“對,你可以考慮,明天早上答復(fù)我。”說完就打算叫人送客。

  胡鏞慌忙追上來道:“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十萬兩,多大點事啊,不妨坦誠相告,在我眼里這幫貨可不值這個數(shù)。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見到十萬兩這么大一筆錢,還能給官家當(dāng)差,就是死了到空界去做個游魂也值了。”

  傅余英松道:“不,你還得出去,這里不少兩百個人守城,我要你帶上你的弟兄去找一個叫雙井的村子,村里有個叫雷邠的獵戶,你以后就歸他管,事成之后你想當(dāng)薛陀王都行?!倍嗳找詠硭嘤谡也坏胶线m的人去雙井,沒想到冒出來一個胡鏞,而且是只認(rèn)錢的主。愛財如命的人有一個優(yōu)點,那就是只要喂飽他們,他們就比狗還忠誠,胡鏞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竟然能利用包圍圈做買賣,只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這是個為錢誰都敢出賣的人,反過來錢也能讓他忠誠如綠目鬼犬,有時也會舍身護主的。

  雙井村的事絕不能再拖了!敵軍合圍的形成讓傅余英松有些措手不及,他一度認(rèn)為至少要再等一個月這種情況才會發(fā)生,他還有很多東西要準(zhǔn)備。之前建立起來的自信在聽到合圍的那一瞬間立刻就崩塌了,當(dāng)他費時費力地從新把它建立起來時,也已經(jīng)不如從前那樣固若金湯了。二弟、蝴蝶谷、還有那個至今都沒有搞清楚的神秘教派,這些威脅加在一起甚至比圍城給他的壓力更大。而最讓他擔(dān)心的是這兩者的相互結(jié)合,曲原陷落,星塔不保。所以他決定立刻挖掘三口古井,盡快破解“原道三極”,爭取在邾夏人攻入楚亞之前啟動“原道”!他對這些南蠻子也不放心,聽說他們突然放棄對云然國都亞瓊的合圍之勢,將大部分兵力東調(diào),不惜用水淹的方式快速攻下千亭這座海濱城市,這絕對不是一次簡單的作戰(zhàn)方略調(diào)整,背后一定藏有玄機。弘義魁士猜測他們很可能是沖著護國靈道寺去的,那里一直都是語石研究的權(quán)威所在。在邾夏人之前,圣廷已經(jīng)派人取走過一大批前人手記。這件事把一向沉著冷靜的弘義也驚到了,當(dāng)時他不無驚異地說:“圣廷把星座元士都派過去了,那里的語石研究成就卓著,那些手記里必定有什么顛覆性的東西,而且讓圣廷害怕了。我們得重新考慮答應(yīng)邾夏人的話,他們對語石這么執(zhí)著一定隱藏了不可告人的企圖,是我大意了?!?p>  雖然傅余英松對語石不感興趣,但弘義魁士臉上從未有過的憂慮也讓他感到惴惴不安,仿佛突然發(fā)現(xiàn)了邾夏人發(fā)動入侵之戰(zhàn)背后的巨大陰謀,他們會不會也發(fā)現(xiàn)了“原道”呢?誰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會。

  “那到底意味著什么?全世界研究語石的人應(yīng)該很多?!备涤嘤⑺蓡枴H煲院笏诺玫酱鸢?。那天夜里,弘義把他從被窩里揪出來,興奮地說:“意味著過去的六千年里,世人對語石習(xí)以為常的認(rèn)知將會被那個靈道寺的手記顛覆?!睜T光下,老頭子的雙眼像星辰一樣熠熠生輝,他說:“老頭子隱約覺得語石與你那‘原道’應(yīng)該有某種聯(lián)系。你再詳細(xì)地給我說說。”

  傅余英松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只把《原道石書》拿了出來,他認(rèn)為《原道手記》更具危險性,他無法想象一位高僧會對“活死人”是個什么態(tài)度。它們實在太過恐怖,會給“原道”蒙上恐怖的陰影。能把死人變成“活死人”的東西能是好東西嗎?他也懷有這樣的疑問,并且到現(xiàn)在也沒有徹底消弭。

  弘義捧著《原道石書》的樣子十分嚇人,仿佛捧在他手里的是一枚即將爆燃的磷巖球,將要炸毀的不只是他本人,還有他置身的整個世界。他臉上不光有震驚,傅余英松還看到了憂慮的光暈。

  他的興趣似乎都在那十六張石紙上,只粗略地瀏覽了一遍上面的文字,看后也沒有任何評論或著感概,好像那就是一段乏味的詩文,不忍卒讀。最后他竟然把石書揉成一團,在手里使勁的摶搓,發(fā)出的清脆查拉聲可把傅余英松嚇壞了。

  他一把搶過來,大聲斥道:“你瘋啦……”

  弘義真像瘋了似的,手舞足蹈道:“這東西一定和語石有關(guān)系,我肯定?!?p>  “何以見得?”傅余英松也被他的話驚住了,他說肯定的事基本錯不了。

  “你見過語石嗎?它們雖然比你這石書堅硬,可看起來絕對是同一種材質(zhì),沒錯,語石也是這個顏色,而且刀斧不損。”

  傅余英松這才想起來,的確沒有什么東西能傷到這些石紙,適才自己竟然還擔(dān)心弘義的手能把它揉碎呢。他支吾著問道:“是不是再派武士去把芹溪學(xué)宮里的語石也偷回來?”

  弘義道:“那你還得派人去凱歌,把鳳凰宮里的也偷回來!你覺得韓均他們有這么大能耐嗎?”

  傅余英松不語。

  弘義接著說:“不要管語石啦,‘原道’才是我們的優(yōu)勢,你得抓緊時間,務(wù)必在邾夏人或者圣廷集齊語石之前啟動‘原道’,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它有改天換地的能力,到那時無論語石能干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p>  在那以前,這老頭對“原道”并不怎么熱心,可一聽說圣廷和邾夏人都對護國靈道寺里的前人手記感興趣,他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他把《原道石書》上的內(nèi)容抄寫了一份副本帶走了,此后幾乎每天都會有發(fā)現(xiàn)。僅僅用十天,這老頭就得到了傅余家七代族長才參悟出的玄機,他找到了星塔,不過他認(rèn)為星塔應(yīng)該位于百萬大山的法王群峰一帶。于是傅余英松就開始向他一點點的透露《原道手記》上至關(guān)緊要的內(nèi)容,直到“原道三解”,才透露星塔的具體位置,但始終沒有提到“三極”,在雙井村之事沒有眉目之前,還是保密為好。

  “那還等什么?”弘義一聽就急了,“趕緊派人去找啊,那兩樣?xùn)|西價值連城,惦記的人一定少不了,等著邾夏人來幫忙嗎?”

  “敵軍的包圍圈已經(jīng)形成,大隊人馬根本出不去?!?p>  于是弘義也跟著一起撓起頭來,“莫非真要靠邾夏人?”

  “不行,我連曲原人都信不過?!?p>  弘義憂心忡忡道:“可是他們就要來了,我們擋不住?!?p>  “是?。 备涤嘤⑺舌?,“聽說他們已經(jīng)開始西進了,照這速度,也許真能攻下神都。”

  正如胡鏞所說,整個世界已經(jīng)瀕臨大亂的邊緣。雖然邾夏大軍離神都尚遠(yuǎn),可神都終究在云然的國土上。在過去的兩個多月里,已經(jīng)有六個云然的藩領(lǐng)落入邾夏人手里,兵鋒直指亞瓊。圣廷已經(jīng)放下高傲的身姿,不敢再把這場仗看作是兩個國家之間的沖突。據(jù)稱,丹丘子法王的征兵法諭已經(jīng)傳遍元境列國。作為鄰國,楚亞要再增派十萬軍隊支援云然,它此前派去的兩萬援軍在奎農(nóng)一戰(zhàn)中被邾夏的李光潛部殲滅了半數(shù)以上。弘義得知情況之后還滿含嘲諷地評論說:“三百年了,楚亞還是個后娘養(yǎng)的?!?p>  在皈依元教的三百多年中,楚亞這個最古老的國家一直受到圣廷的打壓,它的常備禁軍不能超過十萬,楚亞王每年都必須去神都上元宮居住一個月,而且他是唯一沒有權(quán)利提名上師院司牧的國王。它哪來的十萬軍隊去援助楚亞?

  于是朝廷只好向各藩領(lǐng)要人要糧,于是歐陽忠也成了后娘養(yǎng)的。朝廷直接開價,用兩萬軍隊換一把宋下侯的寶座。于是歐陽忠就把原本答應(yīng)給公西宏的人馬克扣下來,否則公西宏怎么可能會用血戲子和吐陀羅人來圍城?就算如今傅余英松恨他入骨,也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這位昔日的同袍還沒下作到甘心與土匪和野人為伍的地步。更何況當(dāng)年就是他帶著自己冒著被磷巖燒成灰的危險從鹿耳鎮(zhèn)把吐陀羅酋長貢薩活捉的。貢薩死在前往固山的路上,于是吐陀羅人就把這筆賬算到公西宏和傅余英松兩人頭上。他相信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公西宏躲過的暗殺不比自己少。所以他斷定不到萬不得已公西宏絕對不會和吐陀羅人合作。當(dāng)然,其中肯定也有歐陽忠催逼的原因。從駐扎虎口子到半個月前形成真正的合圍,在這兩個多月里,公西宏一直以兵力不足為借口遲遲不肯實施圍城。傳聞早就出來了,說公西宏和傅余英松曾是軍中同袍,他故意拖延,以保證曲原有足夠的時間進行糧草軍械補給,倒逼歐陽忠向曲原妥協(xié)。還說歐陽忠蠢笨透頂,被這老哥倆玩了還毫不知情,一心躲在宋下城里做著自己的藩侯大夢……

  這話肯定也能傳到歐陽忠的耳朵里,但他也只能發(fā)發(fā)脾氣。無論是人脈還是資質(zhì),在宋下軍中他都不及公西宏,再者公西宏手里牢牢掌握著兩萬大軍,除了傅余英松之外恐怕誰也不敢保證他不會把矛頭指向歐陽忠。歐陽忠只能順從,這家伙一定把腸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該用公西宏。但傅余英松心里明白,公西宏絕不會再做一次叛徒。事實上他根本不會把背叛端木功良當(dāng)作背叛,這家伙是個虔誠的教徒,他曾在傅余英松面前說過“我只為圣教而戰(zhàn)!”這句話。

  兩個月來,他派出的小股部隊可沒少劫掠曲原的運糧車和輜重隊,兵備署衙門早有過統(tǒng)計,死在運輸物資途中的士兵和民夫不下三千數(shù)。這怎么也不能說公西宏想幫自己曾經(jīng)的同袍吧!?

  歐陽忠在朝廷那里受了委屈,只能拿曲原和回河撒氣。他能找來吐陀羅人幫忙就說明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誰都知道每次朝廷征討吐陀羅人,宋下藩都是主力,這些地族野人痛恨宋下藩多過楚亞朝廷,把他們招來無異于引狼入室。

  花十萬兩銀子買胡鏞和他的二百多血戲子絕對不虧本,傅余英松從這家伙口中得到了十幾支巡邏隊幾百名斥候都沒有搞到手的敵情。吐陀羅人把曲原以東至明雷山之間方圓二三十里變成了曲原軍的禁區(qū),西面神狼山一線成了血戲子的天下,而公西宏的兩萬多宋下藩軍只負(fù)責(zé)南線,包圍圈的范圍達(dá)到方圓四五十里之廣。

  兩人在議事廳里一直待到掌燈時候,依然談興不減,傅余英松發(fā)現(xiàn)這個丑陋的家伙肚子里簡直就是一座寶藏。

  胡鏞說:“大人派出去的鐵皮子一出城,那些野人立馬就能知道,有村子里的土族給他們當(dāng)眼線呢。”

  東邊的土族農(nóng)民不是已經(jīng)被殺光了嗎?這可是西門定野保證過的。傅余英松暗暗吃驚,“可我的士兵說東邊的村子都空了?!蓖峦恿_人還把人頭送到東極門外,堆起來像小山丘,最后全都推到東護城河里,把河道都堵了。他們揚言要用曲原人的尸體鋪筑一座城梯,直接把戰(zhàn)馬騎上城頭。

  “野人也是人,不管多么兇狠的殺手,總能遇到讓他下不了手或不忍下手的人,比如即聽話又有用的?!焙O的語氣里已經(jīng)有了幾分醉意,“大人不會真的以為您的子民個個忠誠到死都不怕吧,別忘了,那些村子里的農(nóng)夫都是土族,更靠不住?!?p>  這話沒錯,傅余英松從來都不覺得人有絕對的忠誠這回事,如果要找一個自己絕對信任的人,恐怕只有妻子冬離,可如今……一個也沒有了。

  他覺得很難過,眼前這個土匪竟敢戳裂他的傷口!“你會對我忠誠嗎?”他突然冷冷地問。

  胡鏞端起酒杯舉到眼前輕輕搖晃著說:“忠誠就像這酒,要適可而止,一多就會把人變成了傻瓜,無論再怎么聰明也不例外?!?p>  “就是說有所保留,對吧!”

  “也對,也不對,得分時候。我的忠誠只會給銀子,為了它我可以冒險,但絕對不會舍命?!?p>  傅余英松狠狠道:“花十萬兩能買到幾千條人命?!?p>  “沒錯,如果是土族的命,可能還不止這些?!焙O夸張的點著頭,“就像大人說的,他們的腦袋把護城河都填平了,也沒人給殺他們的吐陀羅野人一文錢。而大人卻為了一幅圖畫和我們這幫弟兄愿意出十萬兩銀子,為什么?因為大人也知道一個活人的有所保留的忠誠要比一千個舍生取義的死人更有價值。”

  胡鏞看了一眼手中杯子里的酒,沒喝就把它放下了,抹了抹髭須繼續(xù)道:“可我也知道有些人的忠誠是無價的,比如傳說里的那些圣人賢人,還有野人。我可聽說歐陽忠把野人請來一文錢也沒花,這些家伙是為了報仇來的,大人怎么會和他們有仇?”

  “很多年前我殺了他們的酋長?!备涤嘤⑺纱盗藗€牛皮,他覺得沒必要在這些事上糾纏,“他們來了多少人,把你知道的都說給我。”

  “怪不得,怪不得?!焙O面露驚訝,咋舌有聲,“我就說嗎,這世界上哪有無利不起早的人啊,你把他們的王都?xì)⒘耍懿粊砀闫疵鼏?!我覺得他們這回應(yīng)該是傾巢而出啦!光是圍攻太白鎮(zhèn)的就有一萬以上?!?p>  太白鎮(zhèn)被圍這事傅余英松早已知道,如果公西宏不拿下太白鎮(zhèn),就無法控制太白峽,也就談不上合圍了。

  曲原城以東十里外的明雷山就像一堵天然的城墻,而太白峽就是整個北段唯一的大門,它聯(lián)通著曲原城與大山中的齊崗,三石兩個鄉(xiāng)邑,太白鎮(zhèn)坐落于西峽口,是扼守曲原唯一東出通道的咽喉所在。一直都是傅余英松十分重視的地方,平常駐軍就有一千,在決定起兵時又增派了兩千,還把鄉(xiāng)軍佐領(lǐng)季孫景堂派了過去。加上那里的五千居民,他認(rèn)為就算公西宏動用兩三萬人也啃不開這塊喉結(jié)骨。但他萬萬沒想到要封鎖太白峽并不一定非得拿下太白鎮(zhèn),只要把那里的八千軍民鎖在城墻內(nèi),就算把整個東線封死了。

  一萬吐陀羅人足以把太白鎮(zhèn)圍城鐵桶,因為它的城圍只有區(qū)區(qū)五六里。八千人擠在如此狹小的地方,又得不到任何增援,存糧一旦吃光,陷落就是遲早的事。這也是讓傅余英松悔恨不已的事,悔恨當(dāng)初沒有聽從西門定野的建議,把鎮(zhèn)中軍民都調(diào)回城,然后毀掉太白鎮(zhèn)。西門定野早就看出了那里的弊端,守與不守對曲原毫無裨益。

  至于援助,根本做不到。圍點打援的苦頭他已經(jīng)吃過了。他甚至有些抱怨那個名叫傅余慶儂的祖先,是他把曲原城遷進這個三面都是懸崖峭壁的山坳里,如此公西宏才能構(gòu)筑出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由人和大山共同組成的龐大包圍圈。

  “他們總共來了多少人?”傅余英松問。

  “至少有也一萬三千人,圍城住太白鎮(zhèn)的也就六七千,對外號稱一萬。其余的都散布在東邊那些村子里,這你們應(yīng)該知道。這些村子就是一個個觀察哨。因此,你們的巡邏隊一出城就等于進了他們的兵陣,不長出一對翅膀就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你們根本無法支援太白鎮(zhèn),恐怕那里很快就會投降,有傳聞?wù)f一旦攻破,野人定會屠城?!?p>  那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八千人或被屠殺或者投降,屠城總好過這八千人投入敵軍陣營,每每觸及這個問題,傅余英松就痛苦萬分。他含混的說:“我們正在想辦法,或許會來一次大規(guī)模的突擊。”

  “最好不要這樣做?!焙O有些迫不及待,嗓門都變大了,“公西宏正等著呢,東南的同沽和西南的沙店各駐扎著五千正規(guī)藩軍,東北金朵河鶴門澗也有五千人,大人應(yīng)該知道同沽和鶴門相距太白鎮(zhèn)只有區(qū)區(qū)十來里,他們巴不得給你們來個包圓。所以就讓太白鎮(zhèn)自生自滅吧?!?p>  “鶴門澗如此狹窄,怎么會有那么多人?”傅余英松驚問,這與他得到的情報誤差太大,斥候說那里被小股吐陀羅人封鎖,而金朵河上也只有幾十條巡邏船。

  “他們在鶴門兩邊的崖頂上藏著呢。這是公西宏的詭計,你們以為城北有狼王峰和金朵河,地方狹窄,就無法或者根本用不著大批軍隊封鎖了,對吧!其實你們錯了,不光鶴門有,西北的黃蜂渡也有,只是不在河北岸,全縮到灰狗梁后面去啦。狼王峰雖然險峻,無法通車馬,但人還是能翻越的,公西宏并不想全靠它?!?p>  城東明雷山一線有吐陀羅人,西面神狼山一線歸血戲子負(fù)責(zé),那么鶴門澗和黃蜂渡里又是什么人呢?公西宏手中的正規(guī)宋下藩軍可只有兩萬三千人,同沽和沙店兩個地方就占了一萬,他哪來那么多人呢?傅余英松急忙問:“這兩個地方的軍隊莫非是新調(diào)來的?”

  胡鏞點頭道:“五天前剛剛就位。”

  “不可能啊,朝廷向歐陽忠要了兩萬人,他哪里還有兵派給公西宏。”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沒親眼見到,都是聽景千秋那老東西說的,血戲子對這事意見很大,認(rèn)為是公西宏不信任他們。確是太過分,這不是要南北夾擊隆甲要塞嗎!沒少跟他去鬧。”

  傅余英松突然起身,沖著門外大喊:“叫西門定野、東郭韋馬上來這里見我。”

  只聽門外的黑暗里有個聲音回道:“還是先聽聽我要說的吧,他們兩個人這會兒正在北城墻上玩得起勁呢,我建議咱們先別去打擾。”話音未落,弘義魁士笑呵呵地從外面走進了。一進來就嚷道:“你和誰黑燈瞎火地聊得這么起勁,信平驍都告訴我啦,都快一下午了?!?p>  弘義一坐下就盯住胡鏞不錯眼珠得看,看得胡鏞臉都白了。

  傅余英松知道又有好消息來,就問:“說吧,看看這次能不能要我笑出聲來。

  弘義卻反問道:“這家伙是哪來得,我怎么覺得以前見過。”

  胡鏞愕然道:“魁士先生,我沒見過你啊!你能不能別這樣看我??!我身上的汗毛都快變成刺啦!”

  傅余英松也被唬住了,以為弘義有什么意外發(fā)現(xiàn),趕緊問道:“有什么不妥嗎?”

  弘義道:“那倒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些面熟?!?p>  “庶族還是土族,你姓什么?”他又問胡鏞。

  胡鏞趕緊回道:“姓胡,不是狐貍的狐,我是庶族,魁士先生你到底想怎樣啊,眼睛里好像有刀子,我可受不了?!?p>  傅余英松忍不住笑了,這話一點沒錯,而且還是兩把軟刀子,能殺人于無影無形。

  弘義也笑起來,笑得十分開心,嚷道:“老頭子人老眼花,認(rèn)錯人了,我還以為是個熟人,你長得和他太像了?!?p>  胡鏞深松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你要把我認(rèn)成奸細(xì)呢?!?p>  弘義道:“你不是奸細(xì),怕什么?”

  “土司大人信你不信我,我不是也是?!焙O憤憤不平道。

  弘義笑道:“那倒也是啊?!彼D(zhuǎn)而又問傅余英松:“我有邾夏人的消息,這位胡義士能聽嗎?”

  老頭還是學(xué)不會拐著彎說話,也只有他能當(dāng)著人的面問這樣的問題。傅余英松想了一會兒,瞥了一眼胡鏞訝異的臉,點頭道:“但說無妨,胡鏞是我的親信,之前一直在滿柯庭和苦丘的事?!彼脵C給胡鏞使了個眼色。無論是血戲子的身份還是雙井村的任務(wù),他暫時都不想讓弘義知道。

  這些話把胡鏞的雙眼說得直放光。

  弘義高興得直拍手,“不錯不錯,真是雙喜臨門?。∥疫@里也有一喜,高星人和查鄰人你們聽說過嗎?

  胡鏞搖頭,傅余英松多少了解一點,就問:“是邾夏境內(nèi)的兩個地族吧?”

  “沒錯,就是曹紳那本《星海中的兩艘船》中提到的兩個游牧民族,現(xiàn)在這兩艘船就停在楚亞的家門口?!?p>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邾夏天王把答應(yīng)派給咱們的兩位將軍換成了兩個地族,所以他們就不能直接來曲原城了,因為他們有五萬人,十天前離亞子川西岸的霸龍關(guān)不到三十里啦?!?p>  “不可能,他們和邾夏朝廷可是宿敵?!备涤嘤⑺尚睦镌敢庀嘈藕肓x的話,但理智告訴他,就算太陽從西邊出來也比這事聽起來靠譜。他多少知道點邾夏歷史,高星人和查鄰人與邾夏朝廷打了幾百年啦,而他們兩族之間的殺伐幾乎貫穿本民族的整個歷史長河。怎么可能成為盟友還接受邾夏朝廷調(diào)遣?

  弘義笑吟吟地回道:“這就是當(dāng)今這位神冊天王的可怕之處。他把絕壁以北,荊蛇嶺以南的整個方丹林海贈還給了查鄰人。誰都知道那里除了大樹、荒草、毒蟲、猛獸以及致命煙瘴,剩下的恐怕就只有數(shù)不清的神秘沼澤了,根本不適合人類居住,但就是這樣一片荒蠻恐怖之地,歷代天王全都緊緊得握在手心里,不愿意還給查鄰人。當(dāng)今天王做到了,而且還要幫助他們重建古號角城;他還將星海大草原封給了高星人,成全了他們幾千年來都未曾實現(xiàn)的夢想——把外人趕出家園,獨享星海草原的美與富饒。你說這兩族人能不把他當(dāng)天神一樣敬仰崇拜嗎?”

  這的確是一個喜訊,可傅余英松心中卻隱憂重重,拋開“原道”因素不說,他一直不太敢相信曲原會受到邾夏的重視?!澳愦_定他們是來幫助我們的?”他揪著心問道。

  弘義一向都能看透他的心思,老頭子道:“如果相信他們只是來幫助曲原的,那就有點太一廂情愿了。所有人類包括動物,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只會為自己而戰(zhàn),互相幫助的事只會發(fā)生在擁有共同利益的情況下。你放心吧,邾夏會珍惜任何一個盟友,他們連高星和查鄰這兩個宿敵都要籠絡(luò),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元境十國的人口五倍于邾夏,神冊天王就差沒有給你來一封親筆信啦!”

  他們的話好像把胡鏞嚇住了,滿面驚恐道:“你們和邾夏人勾結(jié)!”

  不待傅余英松開口,弘義搶先道:“小子,你怕啦?”

  胡鏞趕緊揉了揉臉道:“那倒沒有,我是覺得自己選對了路,邾夏人這么一來,公西宏是不是很快就得卷鋪蓋走人?這樣以來景千秋那老東西可就什么也撈不著了??!”

  他越說臉上就越輕松,最后興奮道:“我有個建議,柯庭和苦丘的事先放一放,我想親手砍下景千秋這老家伙的腦袋。我有辦法現(xiàn)在就打破公西宏的包圍圈,只要略施小計即可?!?p>  既然援兵在外,堅守是眼下最好的選擇,曲原堅守得越久,對高星查鄰聯(lián)軍就越有利。雖然不能直接提供援助,最起碼能拖住公西宏手里的四五萬大軍。在朝廷征調(diào)各藩軍隊和等待援兵歸來的這段時間里,五萬騎兵在楚亞大地上就是一條不可阻擋的巨龍,一個混亂的楚亞國對曲原這棵小樹來說就是最肥沃的土壤。

  傅余英松端出土司的架子道:“我會把景千秋留給你,你的任務(wù)比他更重要,你還得給雷邠帶個口信,就告訴他是時候動手了。去準(zhǔn)備一下,明天一早出發(fā),現(xiàn)在我們一起去接你那些兄弟入城?!?p>  胡鏞沒說話,伸手揪住一綹垂下的鬢發(fā)在兩指之間來回捻著。

  傅余英松明白,自己答應(yīng)的十萬兩銀子還只是一句話。但他不想讓弘義知道適才談妥的交易,老頭子對錢的看法簡直到了迂腐的地步,他自稱三十歲以后就再也沒有碰過金銀甚至銅板,他把錢看成是導(dǎo)致這個世界殺戮不斷的罪魁禍?zhǔn)住?p>  傅余英松把臉一沉,冷冷道:“讓你的兄弟們先到兵備署,那里會有豐盛的酒宴招待他們。”

  弘義建議道:“既然要出去,我們不如先到北極門看看熱鬧如何?興許還沒有結(jié)束呢!”

  “什么熱鬧?”

  “我不是說了嗎,西門定野和東郭韋玩得正歡,他們說那叫炮打水耗子?!?p>  “什么玩意?”

  弘義嘻嘻有聲地回道:“就是金朵河上的巡邏船啊,我來這的時候賭注都漲到一賠五十啦!”

  金朵河需要封鎖嗎,公西宏高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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