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夜為官多年,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狗屁倒灶,爾虞我詐之事。
他現(xiàn)在心亂如麻,生怕宋江的手下在開封釀成大禍,那他招安非但沒有功勞,還可能會因此入獄,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又回西安看草料場。
“不知大王……準備,準備如何應(yīng)付?”
趙樞聳聳肩,輕松地道:
“去看看,能解決就解決,解決不了就不管,反正不是我的問題。”
張叔夜:……
想想看,趙樞說的確實不錯。
大宋每年都會有人造反,宋江這些人算老幾。
就算他們在開封殺人,難道還能直接把趙官家給挑了不成?
到時候隨便丟幾個人出來背鍋,把開封府和張叔夜一起查辦,大宋又能舒舒服服回到正確的運轉(zhuǎn)道路上。
甚至以肅王的立場還應(yīng)該樂見其事。
畢竟這樣能打擊一下太子的勢力,何樂不為。
高俅的私邸跟殿前司正好在一南一北兩個不同的方向。
跟蔡京寒酸的私邸相比,高俅家堪稱是蔚為壯觀。
雖然沒有堪比宮中大殿一般宏偉高大的建筑,但就這個占地面積擺著這么多年居然沒人去找高俅的麻煩也是一樁奇事。
起碼趙樞就很不爽。
高俅早早等在門口,見趙樞和張叔夜趕來,趕緊上前行禮,請兩人入內(nèi)一敘。
這位后世婦孺皆知的大反派身材高大,臉型圓潤,一雙小眼瞇成一條縫,再加上他碩大的肚子,莫名跟卡比獸長得有點相似,讓趙樞對他居然多了一點好感。
見高俅上來行禮,剛才還風輕云淡,表示不愿管高俅死活的趙樞一個箭步上去,飛快握住高俅的手掌,滿臉關(guān)切地道:
“太尉久候,本王來晚了。”
高俅濃密的胡須輕輕抖動了幾下,很意外趙樞居然會對他如此關(guān)切。
“臣,哎,老臣無能,一把年紀了居然還著了道,現(xiàn)在百口莫辯,也只能求肅王搭救了?!?p> 高俅在前面帶路,三人先走過了一個巨大的花園。
這花園中有不少嶙峋怪石,顯然是出自花石綱供奉,看來高俅在花石綱之事中也收了不少的好處。
只是萬歲山的石頭是經(jīng)過精心的擺放,可高俅家花園的擺放雜亂無章,就像個暴發(fā)戶硬是將一堆古董掛在門口給人看一樣。
行啊,拿著國庫的錢發(fā)大財,實在是便宜你們了。
趙樞在江南走了一圈,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仇富的心態(tài)。
看了高俅的大院,他首先想到的是怎么逼迫高俅把自家的產(chǎn)業(yè)交出來。
再抄幾個跟朱勔差不多體量的大戶,大宋不敢說滅金國,起碼跟金國五五開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高俅將趙樞和張叔夜讓進書房,請二人坐定,又喚來仆役,抱來一個巨大的錦盒。
這么大的錦盒,趙樞之前裝筆記本電腦的時候也用過一個。
有一瞬間他還以為高俅一伸手會給自己搬個筆記本電腦出來,可沒想到高俅親手接過錦盒,放在桌上,非常痛苦地咬了咬牙,堅定地道:
“臣聽聞大王在江南操練新軍,討伐不臣,心中好生羨慕。
只恨高俅年邁,不能如當年一般上陣廝殺。
思來想去,倒是家中薄有積蓄,不如送給大王充作軍資,算是臣給大宋的一片心意了?!?p> 哎呦,還有這樣的好事?
趙樞非常開心,他順手取來錦盒,還以為里面定是什么珠寶,可不曾想這盒子并不沉重,他狐疑地打開,只見里面居然放著一堆地契!
地契?
地契!
小農(nóng)經(jīng)濟的社會,土地是一切的財富所在,甚至可以說是權(quán)力的來源。
掌握了足夠的土地,一個家族才能不斷的興旺發(fā)展。
大宋的土地允許買賣,所有的達官顯貴都會瘋狂購買土地用作自己的資產(chǎn)和傳承。
像高俅這種市井出身的人,好不容易發(fā)家,肯定會瘋狂購買土地。
趙樞一張張地契仔細觀看,只見這里囊括了高俅在開封幾乎所有的田地、羊圈、商號、豪宅,前面幾張光地皮錢就已經(jīng)超過了五百萬貫,考慮實際的收益,這最少要奔著一千萬貫去……
前文說過,大宋一年的年收入折算一下有六千多萬貫,高俅這一揮手,直接給了大宋一年稅收的六分之一,這是怎樣的精神……病啊?
趙樞這收禮的手都軟了,張叔夜這個圍觀的自然是嚇得喘不過氣。
完了完了,會不會被滅口?
應(yīng)該會吧?應(yīng)該會吧?
“太尉這是何意?”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高俅算是把全部身家都送給自己,肯定有非常為難的事情,趙樞當然要先問問。
“臣知道大王剿匪辛苦,身為殿前都指揮使,臣這么多年寸功未建,過年時聽說了肅王的戰(zhàn)事,早就想為肅王出一份力,可惜家中并無多少積蓄,大王不要嫌棄才是啊?!?p> “也是?!?p> 趙樞聽著,慢條斯理地把一堆地契收起來,微笑道:
“好,既然如此,本王謝過高太尉,這樣,本王今天剛剛回來,還沒進宮拜見父皇,就不叨擾太尉,等見了,一定好好說說太尉功勞?!?p> “別別別別別別別!”高俅趕緊伸開雙臂,顫聲道,“大王寬坐,臣,臣有,有事商議啊。”
早說不就是了,這大宋當官的人就是屁話多。
高俅瞪了張叔夜一眼,張叔夜顫抖著站起來,道:
“下官,下官想去太尉的花園看看?!?p> “去吧?!备哔床荒蜔┑氐馈?p> “那下官出門的時候是左腳先出還是右腳先出?”
“隨便。”
“呃,那下官一會兒睜開眼睛出去應(yīng)該也沒事吧?”
“……”
“下官要是不小心打個噴嚏應(yīng)該也……”
“張學士盡管放心,”高俅都快哭出來了,“俅一定保證張學士能活著回去?!?p> “呃,不會少個胳膊什么吧?”
“……”
好不容易哄走了目擊證人張叔夜,高俅這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哽咽道:
“肅王救命啊,這次真的是有人想殺我?!?p> “不至于吧?”趙樞皺眉道,“是不是太尉想多了?”
死個宋江對大宋后續(xù)的招安政策等等可能會有不少影響,但趙官家這個人對自己的寵臣那真是無條件的好,最多罵高俅一頓,過不了多久就會繼續(xù)跟高俅沒羞沒臊的繼續(xù)一起玩。
高俅這都把自家的東西全獻出來,分明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
趙樞在江南想殺個劉豫都挺困難,真猜不到有什么才能讓高俅感覺到威脅自己的生命。
高俅苦笑道:
“這還得從一月之前說起……”
一個月以前,高俅收到了一件大喜的消息——官家準備啟用宋江等三十六人為將,配合大軍,直接徹底了當消滅了西夏!
這還真不是趙子吹牛。
哲宗朝高太后掛了之后,新黨眾人重新拿出了當年范仲淹總結(jié)出來的淺攻進筑戰(zhàn)術(shù),總算學會了怎么把大宋的經(jīng)濟優(yōu)勢轉(zhuǎn)化為軍事優(yōu)勢(說實在要不是舊黨拖后腿,西夏真不一定能堅持到金兵過來)。
趙佶繼承了哲宗的政治遺產(chǎn),多次大敗西夏,收復青海道、建立隴右都護府,重新打通了跟西域的聯(lián)系。
原本大宋強干弱枝的政策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蕩然無存,宋夏邊境大量的將門崛起,種家、姚家、苗家、折家、劉家成為蔭官制度的最大受益者,他們有文化、有思路,漸漸模糊了文武的概念。
考慮到子孫的上升壓力,他們在宋夏之戰(zhàn)中表現(xiàn)的完全不像之前的宋軍一樣魚,反而各個悍不畏死,終于在宣和元年(趙樞穿越前一年)攻破了橫山,讓西夏的首都暴露在了大宋的刀鋒之下。
如此戰(zhàn)績,如果趙子現(xiàn)在突然嗝屁,都有資格競選一下宋武宗(雖然武不好聽),可歷史給大宋開了一個玩笑。
因為真正的主將劉法被童貫一頓微操弄死,宋軍氣勢如虹的攻勢停滯,西夏趁機講和,皇帝李乾順表示自己以后不姓李,改姓趙,求原諒。
趙佶已經(jīng)開始圖謀聯(lián)金伐遼之事,索性接受了西夏的講和,將大批部隊調(diào)回來,準備北上,就此錯過了滅亡西夏的最好機會。
如果按照歷史的走向,接下來就是童貫平定方臘,之后北上被遼軍殘兵暴打的名場面。
可現(xiàn)在宋遼居然講和,趙佶自然又動了要滅西夏的念頭。
“陛下說要滅夏賊,這是我大宋的最高機密?!?p> “嘶,”趙樞大驚,“意思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大宋連皇帝大保健這種事都能鬧得滿城風雨,所謂的最高機密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是大家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話題。
高太尉沉重地點了點頭:
“不錯,大家都知道了。
曹家、楊家都想?yún)?zhàn),臣,臣也想分一杯羹。
可,可臣也知道開封這禁軍不堪用,于是就打起了那賊寇的主意……”
趙樞重重點頭,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高俅的腦袋:
“太尉啊,你這怎么跟本王的小妾一樣滿腦子都是李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