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余悔
“你后悔嗎？”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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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后悔嗎？”
“我悔！怎能不悔！所剩余生，悔意不絕！可我終歸……沒有悔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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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淅瀝，我站在屋檐之下，望著灰蒙蒙的天色，微微皺了皺眉。隨身的丫鬟已先回府替我取傘去了，街上已沒了行人，我暗暗的搓了搓凍得有些僵硬的雙手，抬眸望著:小靈怎么還沒來?。?p> “吱”身后的紅木門被緩緩打開，一老婆婆杵著拐杖，步履蹣跚，看著我，微微巍巍道:“姑娘可要進(jìn)屋來暖上一暖？”“呃……”我看著她渾濁的眼睛，有些遲疑:“不必了婆婆，我這兒等我家丫頭呢！”“姑娘不必緊張！我瞧著姑娘凍得慌，不妨先進(jìn)來坐上一坐，你在門外給你家丫頭留個(gè)信兒不就好了！”“呃……”我在思慮間，已被老婆婆拉住了手臂，牽著往屋里走去?！靶」媚?，你年方幾何啊？”“啊？婆婆問我？”見老婆婆慈祥的點(diǎn)著頭，我緩了緩，才慢吞吞道:“今年十六！”“十六啊~”老婆婆望著我，眼里有著些淚光閃耀:“想來我家香兒也與你差不多大小了吧！”“??？是嘛？”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婆婆，好生怪異！
“來，小姑娘厶客氣，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給婆婆說，婆婆吩咐人給你備著！”婆婆拉著我坐到正廳的一把椅子上，吩咐人往火盆里加了些炭火，又笑瞇瞇的看著我道?！斑溃挥昧瞬挥昧?！”我慌張的搖了搖手，復(fù)而道:“……哦，婆婆能否給我些紙筆？”
我拿過下人送來的筆墨，在紙張上寫上“我在內(nèi)屋”四字，遞交給身后的小斯，讓他貼在門外。見小斯走了，婆婆又拉起我的手，一臉慈愛:“姑娘的字寫的可真是娟秀??！”“多謝！”我笑了笑，又不好抽手，只得尷尬的看著老婆婆。
“阿婆！”屋外，清涼的聲音響起，很好聽，我轉(zhuǎn)頭看去，見一豐神俊朗的男子往屋里走來，很是好看，我心猛然一跳，臉色也發(fā)紅發(fā)燙起來。我久居深閨，少有出府，便是偶爾的一兩次出府，都是有著下人領(lǐng)著，下人對(duì)我護(hù)得打緊，我也從沒見過如此漂亮的男子，他……是誰？
“小瞿來了！”阿婆松開我的手，瞿杵著拐杖，匆匆走去。
那位公子抿唇微笑，眉宇之間，溫柔至極。他執(zhí)著傘柄的手向阿婆身邊靠去，細(xì)雨斜濕了他的衣袖。
“阿婆，咱們先進(jìn)去！”他扶著阿婆，慢吞吞移向內(nèi)堂。
“公子！”見他進(jìn)來，我慌慌的向他行了一禮。
“姑娘好！”他清潤(rùn)的聲音回響耳畔，我微微抬眸，輕觸上他微笑的眼眉，心中一慌，又慌忙避開。
“阿婆，梅林的梅花開了，待雨過后，咱們可去觀賞一番？”他扶著阿婆坐下，輕語。
“好好好！”阿婆笑的如一個(gè)小孩子，想來，應(yīng)是很愛梅花?！罢O，姑娘，待雨過后，可同婆婆一道賞梅??？”阿婆看向我，目光中有著期意。
“我……”我不喜梅，其實(shí)，也不算不喜，府中的姐姐倒是喜梅……我輕瞄了瞄他，囁嚅了會(huì):“好！”
等丫頭來的那段時(shí)間，我自個(gè)兒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看那位公子為阿婆斟茶，喂阿婆吃些松軟的糕點(diǎn)，給阿婆講著些我從沒聽過的奇事……他，好生溫柔~
爹爹也溫柔，不過，姐姐總說著爹爹是她一個(gè)人的，我不予她爭(zhēng)辯，爹爹喜娘，相對(duì)于姐姐，爹爹更偏袒與我些！姐姐待我是極好的，除了爹爹，什么都不與我爭(zhēng)?？梢棠飬s總是對(duì)我冷言冷語，我知其中緣由，亦不愿深究。我長(zhǎng)在深閨之中，爹爹承蒙圣人恩寵，也曾為我娘博得了誥命夫人之稱，其盛名，聲震京都。娘從小教導(dǎo)于我，不依夫而存，不依家而歸，要依，便依自己！女子從夫乃根本，可以！卻也得為自己爭(zhēng)取……爭(zhēng)取……我回神，望向他耐心的輕聲細(xì)語的向著阿婆講述著奇聞異事，嘴角，不自覺的蕩起一抹淺笑，可以嗎？
雨勢(shì)漸大，我看著堂外，擰眉:小靈是怎么回事？
“小瞿啊~我看這天，要不，咱們明日再去？”阿婆握著他的手，渾濁的眼睛中帶著絲絲不舍?！昂?！”他笑了笑，答?！昂昧?！天色不早了，別讓你阿娘擔(dān)心了去！”“阿婆！我不小了！”“快回去吧！順道也送送人姑娘！”“阿婆……”他神色變了變，眼神也隨之一暗。“快去！別讓阿婆擔(dān)心！”“……”他緩了緩，看向椅子上的我:“好！”
告別了阿婆，我隨他出了府，天色依舊昏暗，雨勢(shì)愈見大了起來，他將傘朝我身上傾斜著，我心中一暖:“謝謝！”“嗯！”他目視前方，清冷道。我偷瞄了他一眼，見他沒什么表情，眉目之中也沒了在阿婆那的溫柔，我輕輕垂眉，心中有了些許失落。
“小姐……小姐……”遠(yuǎn)處，小靈撐著傘，向我跑來，底下的裙擺透著水，想來，是跑急了！我立住，等她過來，他亦站在原地。為我撐著傘。
“小姐……”小靈躊躇著看了我好幾眼，卻始終不敢開口。我心中隱隱不安，“怎么了？”
“……大小姐……大小姐她被圣上賜婚了，要遠(yuǎn)嫁邊疆駐守的將軍……”“我姐姐？”我打斷她的話，有些愣神，姐姐被賜婚了，那下一個(gè)……“是！但……但楚姨娘她……一時(shí)憤慨，硬說是夫人作的鬼，不小心將夫人……”小靈抿唇，看向我:“不小心將夫人額角磕了，但并無大礙！大夫已將血止住了，小姐不必憂心！”許是怕我著急，小靈極快說到?！俺棠铩蔽乙粫r(shí)沒了言語，倘若是我遠(yuǎn)嫁，母親也定會(huì)為我心急吧！姐姐她……
“公子！多謝了！倘若有緣再遇，咱們?cè)偌s梅林！”我偏頭，對(duì)上他淡淡的眸子。他瞥了我一眼，涼薄道:“我想，我與姑娘沒這緣分！”我微愣，遲疑片刻，默默走到小靈的傘下，俯身:“那咱們就此別過！”“嗯！”他點(diǎn)頭，轉(zhuǎn)身，朦朧的雨霧中，只見的一個(gè)冷得極致的背影。
我微嘆一口氣，看向小靈:“楚姨娘現(xiàn)在如何？”“屋頭哭著呢！”“姐姐呢？”“大小姐沒說什么，只待著屋子里頭不出來！”“爹爹怎么說？”“大人說圣命難為，婚事已定，姻緣已成，已然推不得的！”“那我母親呢？”“夫人……未作表態(tài)！”
我輕垂眼眉，圣命難為……“小靈，陪我去梅林一趟吧！”“這雨這么大，小姐去梅林作甚？若是著了涼可怎么好？”“姐姐素來喜梅，這梅林中的花現(xiàn)下是開的極美的，我去折些花枝帶回去！”“可……那好吧！”小靈將手中的另一把傘撐開，遞向我。
萬千花樹，幽幽清香，梅林，不愧為盛名在外的絕景！
“小姐，咱們就在這外圍挑朵好看的折回去吧！”尋尋覓覓的期間，小靈卻突的攔住我。“外面雖為好看，卻終歸沒林里的那般漂亮，姐姐那人挑剔的很，既是要為她折梅，那定是要尋上一枝最為美艷的才是！”
我朝著林里繼續(xù)走去，小靈亦跟隨身后，只是表情略顯不對(duì)。見她三番五次想再阻我，我面色微沉，語氣也不怎么好:“倘若你不愿隨我進(jìn)去，在外面等著就好！”“小姐誤會(huì)了，今日有貴人在林中設(shè)宴，著實(shí)進(jìn)去不得！”小靈急著對(duì)我解釋道。“貴人？”“是！夫人交代過，今日不允家中人去梅林，特地警告的，便是大小姐！我想著小姐既是尋梅，在外圍尋上一枝便好，哪曾想小姐你越走越深，壞了交代！”
“那家貴人？竟有如此本事？”母親一向清高，向來是不受規(guī)矩約束的，怎的這番……“哪來的下人？”一聲怒喝，驚的我神思恍惚，回首望向身后，一身戎裝，腰環(huán)佩劍……禁衛(wèi)軍……“我……”不等我開口，那人便令麾下將我與小靈抓了起來，還真不愧為禁衛(wèi)軍，辦起事來一點(diǎn)情面都不作留！
漫漫小徑，悠悠笛音，再近，有著蕭蕭瑟瑟的琴音作隨，曲音婉轉(zhuǎn)，尤為動(dòng)聽。
輕紗搖曳，林中的亭閣中，鶯歌燕舞，亭中有五六人環(huán)圍而座，亭外四面有禁軍相守，走動(dòng)。能讓母親尊崇，又能調(diào)動(dòng)禁軍的……我神色變了變，腦中有了大膽的猜測(cè)。
“陛下！……”那人開口。果然！我心猛然一沉?！啊腥岁J入梅林！”“哦？可是小丫頭？”有聲音從紗布遮掩的亭中傳出?！翱粗袷枪偌倚〗?！”那人答?！啊绷季?，亭中那人道:“進(jìn)來瞧瞧！”
我心陡然一慌，俯身:“陛下圣顏，小女怕污了陛下的眼！”“你這女子……”有輕笑聲響起，“官家何為啊？”“父親……是朝中大臣！掌管朝中論事！”“……你是哪家官家之女？”“回陛下，我是荀相之女！”“哦？荀相？”簾中之人聲音瞬間提高，語氣也變得驚奇起來，隔時(shí)片刻，輕紗被緩緩撈起，一青紗男子出來，神態(tài)威嚴(yán)，周身自帶莊嚴(yán)之氣。身后，一宮女為他執(zhí)著傘。
“陛下！”我正準(zhǔn)備收傘行禮，他卻一擺手:“誒，這大雨天的，又無外人在場(chǎng)，何須行禮??！”“謝陛下！”我道。小靈站在我身后，垂頭不發(fā)一言。
“你父親我可是三邀四請(qǐng)也不見得過來，你倒是不邀而至??！”他笑。我低頭，我長(zhǎng)在深閨，哪懂得言語說辭，母親常叫我無論作何，要把話說的體面，可……他可是當(dāng)今圣上！
“荀相有兩女，你行幾??？”
“我是家中二女荀湫！”
“你也喜這梅林？”
“梅花開的艷美，自然吸人喜愛！”
“你這說話行事是你母親教導(dǎo)的吧！”他說的肯定。
我垂頭不答，心中亂成一片，該當(dāng)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