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斷歌(下9)
“夫人不必緊張，咱們先出去可好？”“我不行……”還不等我說下去，蓋頭已蓋在我的頭上，楚香一把將我扶起，不給我任何回旋余地。
“新娘出閣，轎簾開，新郎候~”耳旁，媒婆的高吼聲震得我腦子發(fā)昏?！斑@是，什么意思啊？”我緊緊抓住楚香的手，“新娘子出閣，寓意嫁人，這接新娘子的轎子乃是夫家的喜轎，轎簾開，寓意新娘子上轎，便是過了夫家的第一道門，再沒出門的念想。新郎候，是要新郎官下馬等接新娘子入轎！新娘子入了轎，便就是新郎官的半個娘子，已無回頭路！”楚香道?！鞍你懂的，可真多！”“不瞞夫人，奴婢早已嫁作人婦，這些流程自然也是知道的！”“?。磕慵奕肆?？”“嗯！早嫁了，夫君是做木頭生意的，不怎么景氣，這現(xiàn)在還沒個孩子，倘若以后有個一兒半女的，沒個積蓄，孩子們身體可受不了！”“哦~”孩子……嘛？“夫人！到府前了！”“??？先等等！”“夫人！別緊張！深呼氣，慢慢吐出！小心些啊，有梯子！小蘿，去將府門開了去！”
有緩緩的吱吱聲響起，我閉眼，祝輕姝，沒事的！不就嫁個人嘛，還是你喜歡的！怕什么！在樓里那么些年都待著過來了！這些個小風(fēng)小浪怕什么？不怕……哎喲怎么辦啊，呼，這心都快要蹦出來了，別緊張！祝輕姝，啊~不慌不慌！呼~不慌~！
“怕??？”他牽過我的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我僵著身子點頭?！皠e怕！有我！”他輕輕牽著我，下了臺階，上了花轎?！捌疝I~”媒婆的高呼聲在外響起，我擦了擦蓋頭下額頭上的細(xì)汗，閉上眼。嗩吶聲響起，同著圍在外面的街坊鄰里的談笑聲，議論聲淹成一片。
“停轎！新娘過門！喜綢連！”我被他牽著下了馬車，一條紅色綢緞被遞至我手中，待我接過后，他松開我的手，我們一齊牽著紅綢兩端，踏過門檻，往府里走去。
路很長，大堂很遠(yuǎn)，府里的賓客很多，人聲嘈雜。我挺直身板，僵硬的牽著紅綢隨他往里走?！爸溃沂裁磿r候喜歡你的嗎？”他突然小聲道。我的注意力瞬間被轉(zhuǎn)走，好奇代替了緊張，全身放松下來:“什么時候？”“應(yīng)當(dāng)是你十三年歲！”“怎么可能！我從未出過樓，你我見都未曾見過一面，怎么就喜歡我的？夢中??！”我有些氣。“怎么？就只許你出，不予我進(jìn)??？”“好啊！你是有多壞，我13歲那年你才有多??？就去逛青樓了？”我氣得都想直接甩了喜綢，果然，男人，最是花心！這嫁來莫不是嫁了個錯！“哪能?。‘?dāng)時，我還不知那地方是……是，那種地方！”他急了。“哈，怎么？你當(dāng)講個笑話??？”我冷冷一笑，越想越氣?！皼]有！輕姝~”他喚我，我不答?！爱?dāng)年我急著得到父親認(rèn)可，便一人攬下那盜賊之事，一路追蹤，誰曾想那盜賊翻入了你的院中，我想著不能讓他逃了去，便也跳了進(jìn)來，以為躲進(jìn)了你的房中，結(jié)果你……”他似是有些尷尬，輕咳了咳。“我怎么了？”我好奇追問道?！敖Y(jié)果……你……在洗澡！”“啊……”我面色一熱，尷尬道:“所以當(dāng)時的聲響……當(dāng)時我裹著衣裳開門見外面沒人，以為是只野貓呢！”“是！當(dāng)時我慌了神，便躲到了房頂上，但……”他一時又頓住了?！拔矣浀梦一厝ズ笥置摿艘律亚逑瓷碜恿恕浴阌痔聛砜戳耍俊蔽也蛔杂X提高了音量，腦子嗡嗡的響成一片?！拔以趺锤野?！我從沒遇上過這種事！當(dāng)時我心都亂成一片，正發(fā)著懵的，結(jié)果就……就……”“就，什么？”我有預(yù)感，一定是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一定！“結(jié)果你那瓦片不小心被我踩碎了，然后……就……不小心全看光了！真的，當(dāng)時我也沒想到，眼睛這往下一看，就剛好不小心看到了你脫了衣裳泡在水桶中，我這……我這也是無心之舉，當(dāng)時我心里也亂的很，便，便就跑了！結(jié)果……盜賊沒抓到，倒是把自己搞得一團(tuán)糟！”“不小心？好一個不小心！你這不小心的也太不小心了吧！”若不是他一把拉住我，我氣得差點甩了喜綢，扯了蓋頭。13歲，是，我并非什么官家小姐，可那年，我還心懷憧憬，我還是一個清白之身，我還不想被人當(dāng)做妓女，我還……不喜歡他！“你，你先別氣！”他拉住我，府中的賓客和大堂上他的父母都疑惑的看著我們?yōu)楹瓮Ａ瞬阶?，不走了?！八?，還是負(fù)責(zé)？”我問?！安皇秦?fù)責(zé)，不是，也不全是！父親為人正直，一直教導(dǎo)我的也是如此，我既是看了你的身子，便還是要對你負(fù)責(zé)的！只是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該怎么負(fù)責(zé)，便就對你多了些在意！”他牽著紅綢，拖著我繼續(xù)往大堂走去?！拔铱茨銜r不時便就發(fā)呆，不是看花愣著，就是望天愣著，便是喝個水都能愣上個半天！而且，你很善良，你會給無家可歸的野貓喂食，你還很懂得謙讓，時常讓著你那些姐姐們……”“你怎么就知道我那么做不是為了讓自己活的更好！”我打斷他的話，淚眼朦朧，當(dāng)時我阿娘已然故去，我沒人照料，倘若再不聽話些，我還能在那種地方活下去嘛！他將紅綢在手中繞了繞，牽住我的手:“那時候，你很乖，笑起來很好看，但你好多的笑都不是真心的，可你卻笑的極好，真假難辨！”“我們每個人進(jìn)入樓中首學(xué)的便就是笑，其次，便就是如何勾搭男……”“還有好多時間，我看你在院中練舞，撫琴！很認(rèn)真，也很美！”他打斷我要說的話?！澳闶桥涝谠和獾哪强么髽淇吹?？”我突的想起媽媽有段時間盡說我院外街上的樹葉子光是掉落，征兆不好，還想著要給我換屋子呢，便問了一句?！澳阍趺粗溃俊彼汇?，“合著樓外那棵大樹被你當(dāng)著梯子看臺使?。 薄斑@我不是想著瞧瞧你嘛！”“那我這些個年……”“也不全是！當(dāng)年渠志醉了酒，就問了他該怎么辦，他說娶回家當(dāng)媳婦兒就是！我就……結(jié)果過了沒多久，就聽聞你要……做花魁……我當(dāng)時心一急，飲了些酒，又被人算計下了藥……就……嗯！”“那你到底多久喜歡我的？”講了這么久，半天沒講到正題，啰嗦！“你覺得呢？這么些年，就一心陷在你身上了，別些姑娘都沒見過幾次！這日久生情的……咳咳~”他微微咳著，掩飾著尷尬?！芭?！偷窺狂！”我垂下頭，不自覺笑了。
“一拜天地！”上了大堂剛站好，高呼便在我耳畔響起，我同他一同轉(zhuǎn)身，對著大堂外，仰身俯下一拜?！岸莞咛茫 蔽覀冇洲D(zhuǎn)身，對著高座上他的父母拜了一拜?！胺蚱迣Π輣！”我面向他，俯身一拜，抬頭間，有風(fēng)掀起了我的蓋角，他笑的溫柔的眼眉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心一顫。阿娘，你曾說男人都是負(fù)心漢，切莫信了男人那些甜言蜜語的鬼話，可是阿娘，你錯了！天下男兒并非都是如此，而我，很幸運，得上天眷念，遇上了一個好郎君！“禮成~新郎新娘入洞房~”漫天飛花飄下，正如15歲我生辰那年，我院中滿天飄零的桃花瓣，如夢如幻，可今日這漂亮的瞬間，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