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議當今圣上和最為得寵的蕭貴妃,只要傳出去,那可就是大不敬的死罪。
但嚴寒是穿越過來的,對皇權(quán)天生就沒有敬畏如神靈的基礎(chǔ),再加上因為《陰陽長生訣》在身的緣故,已經(jīng)隱隱是蕭貴妃的死敵,故而就更用不著那么恭敬。
死囚低頭說:“圣上……沒有見到過我……”
“這可就奇了,”嚴寒說,“難道你一直在蕭貴妃控制之中?”
“是?!?p> “怪不得!現(xiàn)在圣上要帶蕭貴妃南巡江都,就因為這個原因,蕭貴妃就要你死?”
“江都?!”死囚一下子抬起頭,全身微微顫抖,震驚中帶著興奮。
嚴寒答道:“是啊,大約過段時間就要起行了。怎么啦,你是來自江都的?”
“我……我……夫君和孩兒,都在江都……”
嚴寒長嘆一聲。
不用說也知道,這個死囚是再也見不到江都了。蕭貴妃要她死,誰敢放她生!
死囚嚶嚶泣不成聲,嚴寒無奈放下畫筆,抬起頭,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她身上死氣纏繞升騰,生氣更是翻涌激蕩,泛著五彩輝光,顯是求生之心極為強烈。
而在身后,隱隱有幾條虛影在晃動。
那是尾巴!
這個絕色死囚,莫非不是……人?!
嚴寒愣愣地看著,心中震駭。
哭了好一會兒,死囚身上的生氣漸漸隱沒下去,死氣反而纏繞濃郁許多,幽嘆一聲說:“貴妃娘娘不離圣上左右,她……須臾離不得諸位畫皮匠,我……我……想托付一件事,懇求公子到江都后,去南門叫做同心源的藥鋪,找那位郭掌柜,告訴他……告訴他……”
死囚再次泣不成聲,淚如雨下,背后隱沒不見的幾條尾巴虛影,再次顯現(xiàn)。
嚴寒嘆口氣說:“好!只不過畫皮匠都是有今天無明日的人,也許還沒到江都,我就暴斃身亡,那可就沒辦法咯?!?p> 死囚猛然抬頭,急切說:“畫皮匠這是沾染陰氣過重,死氣纏身,生氣消退,故而活不長久。公子每日多在太陽底下暴曬,去到江都,夫君也可為公子開藥,祛除身上的陰氣?!?p> “好!”嚴寒沒理由不答應(yīng),“你夫君和孩兒相貌如何,我也好記得?!?p> “夫君姓郭,名槐,方臉無須,為人和善,我那女兒,今年剛滿十三,瘦瘦小小,柔柔弱弱,尚未長開……”
她這么一形容,嚴寒不由得再次一驚,心里說:我的媽耶,難道這么湊巧,這個死囚要找的夫君和孩兒,就是躲在家里的那對父女?
他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嘀咕一句:“金龜無價寶,難覓有情郎?!?p> “什么?”死囚猛然住嘴,愣愣地看著嚴寒。
“金龜無價寶,難覓有情郎!”
死囚全身如篩糠,顫抖不已,對著嚴寒顫聲說:“我……我……”
“這是你寫的么?”嚴寒問。
“是!”
“在一張羊皮卷上!”
“是!公子……”
“噓,那張羊皮卷上寫著什么?”
“龜息秘法!”死囚毫不遲疑。
嚴寒呵呵一笑:“天下真是巧,我讀過,你有練過么?”
“有!”死囚身上的生氣翻涌激蕩,奔騰不休。
嚴寒深吸一口氣,心中還在斟酌,沒有下定最終的決心,不過他在轉(zhuǎn)念間,就已有一個初步的計劃。
只是他還需要確定一些東西。
他一邊作畫,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說:“那就巧了。你入宮之后,就一直在蕭貴妃身邊?”
“是!”
“她很看重你么?”
死囚搖頭說:“貴妃娘娘宮中,美人無數(shù),我這般殘花敗柳,在貴妃娘娘眼中,只是螻蟻罷了。”
“哦,螻蟻有螻蟻的好,多一個,少一個,死一個,貴妃娘娘根本看不到?!?p> “是!”死囚低下頭,身上生機卻更為升騰翻涌。
嚴寒點點頭,心里下定決心,看著死囚說:“我會為你畫完畫,你知道,畫皮匠作畫之后,死囚多半就會死。你我這樣的螻蟻,死了之后,多半會直接被扔到城南的亂葬崗?!?p> 死囚心領(lǐng)神會,低著頭泣不成聲:“托付公子的事,萬望公子莫要失言?!?p> “我會盡力而為!”嚴寒配合著答道。
這個籌劃,風險并不大。
只要蕭貴妃對這個死囚不是如妖道無塵子那般看重,而是視為螻蟻,那就有機可乘。
關(guān)鍵之處,倒是她能不能信得過嚴寒。信不過,那就萬事皆休。信得過,那就可以搏一搏。
至于嚴寒,反正已經(jīng)是蕭貴妃的死敵,給她添點堵,也是應(yīng)該的。還能順手救個人,絕對值得。
至于那個瘦瘦小小柔柔弱弱的少女,還是個蘿莉,咳咳,絕對沒有那個心思!絕對沒有那個心思!
嚴寒老臉一紅,收攝心神,把思緒拉回到眼前來。
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就是如何完成畫作,而又不會勾魂攝魄,封存入畫。
嚴寒沒有動筆,看著眼前只是勾勒出個大概輪廓的畫布,盤算著昨夜妖道無塵子說的那番話。
畫筆,畫布,靛青顏料,乃至于畫架,油燈,都是法器。這些應(yīng)該就是作畫時勾魂攝魄封存入畫的關(guān)鍵。
至于畫皮匠,只是工具人罷了,死一個,少一個,可以再換,無關(guān)緊要。
還有,每次為死囚作畫,都是這間囚牢。四盞燈籠,上面都有玄奧紋飾,也許地面上,也有玄機。
這該當是一套精密繁雜的陣法,畫皮匠在這里面,就只是提筆作畫的人,其他的一切,都是陣法的功勞。
既然如此,那做點小小的改變,也許就可以破壞陣法的功效。
整個過程中,那個死囚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他,身上生機卻升騰翻涌,前所未有的旺盛。
主意打定,嚴寒點亮自己帶過來的燈籠,裝作不小心的樣子,一個趔趄,弄熄油燈,撞翻畫架,再重新擺好時,理所當然地換了個位置。
一切就緒,他一邊作畫,一邊主意觀察死囚的狀態(tài)。
果然,這么一番騷操作,作畫時,原本那種陰寒森冷氣息源源不斷涌來的感覺,沒有了。
眼見著畫作完成大半,死囚還是毫無反應(yīng)。
嚴寒心中大定,只是一盞茶工夫,就差不多完成畫作,提醒道:“嗯,再忍忍,最后幾筆,一切就會結(jié)束了?!?p> 這是一個信號,死囚輕吸口氣,低聲說:“多謝公子成全!”
話音未落,她身上的生氣翻涌為之一停,收斂,黑色死氣彌漫而上,不過片刻工夫,就覆蓋她的全身。
恰在她頭一歪,無力低垂下來時,嚴寒完成最后一筆。